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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离城远,城里打更的鼓声大多时候听不到。
王正阳对于日子的来去,更多的是屋后草的生长和东梁上草与树颜色的变化。
当他的“跳坑”到一拃深时,大师兄已是一尺半。
师父说:“你大师兄的轻功一辈子留身上了,就是一两个月不练,跳几下还能找回来。”
王正阳已练过了劈、刺、抹、撩、斩、缠、崩、拦八路刀法,加上大开合与小开合共十路,觉得自己算是入门了。
师父却让他用一把尺半长的刀与两位师兄一齐练八路刀法,每一路六十四刀,两位师兄收式了,王正阳刚练到一半。
师父说:“徒手相搏力为高,一力打十会。而刀法仅有力,顶多三成胜算,身法与快不可缺。没有身法便没有刀法,刀随身走,身往敌手阴处走,处处先机。反之,还不如徒手,徒增累赘。”
一日歇息的时候,师父道:“正阳,你与两位师兄不同。你大师兄把家舍了,二师兄没有家,而你不能离了爹娘。我们在平阳时日已长,一百五十九府,师父也不知明年会到哪里。”
王正阳一惊,“若师父和师兄走,我便与你们一起走。”
师父笑了笑,“收你为徒,是你大师兄看你一家人周正,便试了你,见你是个练武的料,拜了师。以后,即便你能在此天天练功,师父、师兄也不能总陪着你。好在你已算入门,靠时日慢慢磨也能长进。”
“一寸光阴一寸金”,王正阳觉得与师父、师兄一起的时日比金元宝还珍贵,除了吃饭、睡觉,敷衍爹娘弄几块石头,剩下就是练功。
王进福和姜桂枝见儿子的饭量奇大,只道是每日走老远挖石头的原故。
钟副主事和莫耀祖原打算回家过年。然而,到过年的时候,二人还在陇西吃着羊肉、喝着羊糕酒。
自西安回平阳,每到一处货场,收拢货银,带着一队军士,慢慢回返。
已快要出二月,秦岭的北坡尚残留着几缕白雪,渭南平原已泛起大片的嫩绿。
穿着老羊皮袄,累了骑会儿马,冷了下马走一阵,到达风陵渡时,已装着三车万余两白银。
张德柱守着货场,每日就着火炉,接待各路大小客商。
除了官铁,还有他的私货,日进一两、几钱的,尤其是年前,顺顺利利地赚了一笔银子。
虽不是官,却是一身官衣,与寻常百姓不同,人也变得光鲜起来。
有时在渡口边、潼关城里走走,觉得若以此为家,胜似在平阳城整日苦熬。
钟鸣岐与莫耀祖归来。灰白的皮袄、皮帽,面容干涩,浑身厚厚的风尘。钟鸣岐进门脱掉皮袄,官服已经破烂。
张德柱惊讶道:“大人、贤弟,如何这等模样?”
钟鸣岐将羊皮帽丢到炕上,“虽破,毕竟是官衣,一身布衣无法见沿途官吏。”
莫耀祖笑道:“你莫看我们笑话,你若去了陇西照样日日吃土。你这边铁出了多少?”
张德柱:“还是让差役先带大人和兄弟去泡泡澡,我这边准备酒食,我们边吃边说。”
张德住看二位真是受了苦,心里大不忍。
以莫耀祖的眼光,怎会不知驻在渡口货场的好处,若换成他,赚得银子比自己只多不少,可人家却让给了自己。钟大人也是个心明如镜的人,岂能看不出。
钟鸣岐与莫耀祖泡澡回来,张德柱已在客房沏好了白糖花茶,摆了两样蜜饯,门外两个役夫已杀完了羊。
钟鸣岐靠在铺盖上,疲惫又舒服,“如此大做派,你这是做何?”
张德柱作揖道:“钟大人与耀祖兄弟西去受尽苦寒,德柱在此坐享安逸,心中羞愧与感激。今日不动官家一文,请大人和兄弟大口吃热乎羊肉,大口喝上等杜康酒,以表心意一、二。”
钟副主事道:“渡口货场先让冶铁所派人来替你,我们回去向邓大人复命,听从日后的安排。”
张德柱内心已打定主意,往后就在风陵渡做营生了。
“与大人、贤弟说真心话。若大人还命我在此经理铁务,我便如此下去。若官家事罢,我自己也必是要在此常驻了。耀祖若脱得开身,不妨也来此,这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我二人合伙,定强于在平阳城水里地上地扑腾。”
自张德柱口中得知郑天野已回了平阳城,钟鸣岐道:“你二人何去何从,回平阳城后再定。眼下先将帐簿理清楚,我们去冶铁所对帐。”
张德柱:“我这里倒也简单。每日入银十几两还是上百两,都是当日存到北岸巡检司,每天对帐,分毫不差。”
莫耀祖:“钟大人,倒是咱们,一路西去,光给沿途各地官家的铁锭就不是个小数。”
钟鸣岐:“我们走了一年半回来,身上不多一两银子。回到平阳城,直接去拜见邓大人,以示清白。无论如何,算给平阳做成了件事情。”
说着话,钟鸣岐和莫耀祖靠在铺盖上睡着了。
一大盆刚出锅的羊肉端上来,张德柱唤醒二人,喝酒吃肉。
莫耀祖敬酒,“说来,我二人本一介草民,却被钟大人提携,与大人同吃同住,为平阳府谋利,实乃荣幸。”
张德柱附和道:“是么,若平日路遇大人这样的老爷,我们要跪着不能抬头哩。”
钟鸣岐咂了口酒,“此次你二人随我出来,依动身之前的允诺,耀祖得有五百两的进帐,怕是邓大人也要羡慕你啊。张经略进帐也不少。”
张德柱敬酒,“日后若仍追随大人,德柱日日孝敬大人羊肉和杜康酒。”
钟鸣岐哈哈大笑,“罢了,罢了。回去之后,多半我三人是做不成伙计了。我不要你俩孝敬,就这羊肉、这酒,一年请我几回便可。”
莫耀祖:“此次随大人西行,我看西安城比平阳城还要繁华,城墙又高又宽,人也多,也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钟鸣岐:“盛唐之都嘛。”
第二日,钟鸣岐带着莫、张二人去拜访潼关储将军,送上两坛上等西凤酒。
又盘桓大半日,第三日动身北上,快要到冶铁所,钟鸣岐道:“我们远道而归,只想着储将军日后好相求,却忘了给付监史带些什么。”
张德柱道:“我这里带了两坛杜康酒,今日喝一坛,剩一坛赠予付大人。”
到了冶铁所,相见寒暄罢,还不到饭时,钟鸣岐急着要对账。
付监史道:“这里有总数。你们那里分三路,一路张经略处向外走货;一路你们向西走货;沿途各官府、卫所赠出的也算一路。三路数相加与我们大体不差即可。”
冶铁所住了一日,加上渡口巡检司的存银,第二日押着三车共一万两千两白银,钟鸣岐一行再次踏上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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