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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默掂了一下筛子,将大半粟米放入瓦罐中架在木架上,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等待晒干,“小雪这么可爱,当然要娶。等你长大,哥哥就娶你。”
小雪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好!”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发生一遍。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小雪费力地搬过一个大木盆,刚生好火的张子默见状连忙接过木盆,又去溪边打开一桶清水倒在木盆中,“我们的小雪小公主又要洗澡啦?”
小雪自小爱干净,哪怕衣服上布丁密布,也会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雪这样的习惯也经常让李阿婆暗自感叹,这么一个一看就是出生在大户人家的漂亮女娃,也不知是谁这么狠心舍得丢弃?
小雪摇头道:“不是我洗,是子默哥哥要洗,子默哥哥要洗干净,不然小雪就不跟你睡了。”
张子默笑着将身上污泥抹在小雪脸上,惹得小雪一阵惊叫后,这才笑道:“好,我洗我洗。”
张子默将粟米生火蒸上后,脱了衣服钻进木盆中仔细擦拭身上的泥巴。其实洗澡在张子默看来根本没有必要,毕竟有哪个小乞丐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张子默每天干干净净地出去,一身污垢的回来,而那些污泥都是他离开破庙以后刻意抹上去的。刚开始小雪还会问,张子默每次都会说是在湿滑的山道上摔的。次数多了,小雪也就不问了。只是每次张子默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张子默默默打上一盆水让他洗干净。
张子默从不觉得烦,反而会感受到温暖。小雪,也许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自小相依为命,早已比亲人还亲。
张子默刚钻进木盆不久,小雪便脱了衣服跟着钻了进来,顺手捧起水洒在了张子默身上。一个五岁的小女娃哪里会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只是喜欢每天和张子默这样嬉戏打闹。哪怕张子默教过她这句话,她也不能理解。
简单洗漱过后,小雪给张子默拿来庙外晾干的另一套破破烂烂的衣服,“子默哥哥,快穿上,别着凉了。”
张子默笑着接过衣服,将小雪放在桌上的干净衣服先递过来,“你先把衣服穿好,我身体可比你好。”
一人两套衣服,一天一换。小孩子长得快,小雪的另一套衣服早就小的不成样子,并且每天都洗早已是破破烂烂,可小雪依旧把这套衣服当成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原本,她是只有一套衣服的。洗完了不干的时候,她只能光着身子躲进观音像后的干草中,等着衣服干。天气不好的时候,往往要多一天。可即便是这样,小雪也从未有过抱怨。
她永远忘不了,张子默给她带回另一套衣服时心中那份喜悦。这意味着,她有换洗的衣服了。
张子默打量着小雪那紧得快要穿不上又露出白藕般四肢的小衣服后,不免有些心疼,“等哥哥过几天,给你带件大一点的衣服回来。”
小雪连忙摇头,“没关系的,这件衣服还能穿,不能让子默哥哥太辛苦。”
张子默摸了摸小雪的头,“不辛苦,这几天干的活赚钱,很快就能给你买新衣服了。”
只有五岁的小雪,对于乞讨没有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她的子默哥哥很厉害,每天出去总能给她带回吃的,根本不知道这些食物都是偷的。
小雪如蓝宝石的眼眸这才多了几分光亮,“真的吗?子默哥哥真厉害!”
张子默回想起他与小雪第二套衣服的来历后,眼中多了几分复杂。这第二套衣服,自然也是偷来的。那次,被抓住后,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可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衣服。被打了半天后,他才找到个机会逃脱。
那是他迄今为止伤得最重的一次,足足在破庙中躺了三天。那三天,小雪一直守在他身边,这个小女娃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也是从那之后,张子默行事越发小心。哪怕饿肚子,也不会再做没把握的事,绝对不能再让小雪这么伤心。
可是看着小雪身上那小得不能再小得衣服,张子默又动了心思。
明天,再试试吧。大不了,就再挨一顿打。
天色渐暗,眼看饭还没熟,张子默趁着庙外还有光亮,捡起树枝在庙外泥巴地上写下一个段话,“小雪,今天咱们继续学论语,你先读一遍给我听。”
小雪坐在张子默身边,借着昏暗的光线艰难辨认沙盘上歪歪扭扭的字,清脆的声音响起:“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子默哥哥,我读得对吗?”
张子默赞道:“小雪很厉害,全部读对了,咱们继续。”
如果李阿婆还活着,看到这一幕必定会感到震惊。这个看起来是被父母丢弃,什么都不记得的张子默,居然识字,而且经文典籍居然朗朗上口。
张子默也是在李阿婆死后,搬到破庙后才教小雪认字的。其实他三岁的时候,便认会了所有字,三岁到五岁学的经文典籍数不胜数,说是过目不忘也不过分。只是这些事,他不能对李阿婆说。并非他生性凉薄,而是他身上背负的事太重,容不得他出一点差错。
他之所以教小雪认字,是因为只有五岁的小雪,不会对他有丝毫怀疑。而更多的是因为,他希望这个和他一样身世不明的女孩,未来有寻找自身来历的机会。
小雪很聪明,和他原来一样,只是用了一年便认会了所有字,现在已经在开始学习四书五经。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小雪学会了一整篇论语,而粥也终于煮好。
张子默从案桌下拿出两个洗得很干净的破碗给小雪先盛了一碗,看着小雪被夜色笼罩的身影不由出了神,直到小雪喝完以后这才将瓦罐中剩下的粥喝完,连那些残渣也用清水冲得干干净净倒入碗中喝干净。
这是他自乱葬岗走出后便养成的习惯,每次小雪吃完后,他才会把剩下的食物吃完。这个习惯,来源于李阿婆刚收养他时,让他先吃饭,他把三个人的饭全部吃了,而李阿婆与小雪则滴水未进饿了一天。从那以后,张子默便养成了这个习惯。
张子默的体质自小特殊,可能是因为身体远超同龄人的缘故,他自小饭量奇大。五岁前他每顿都吃得很多,可是五岁以后,他还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饭后,张子默与小雪摸黑将瓦罐等收拾干净后,将晒干的粟米收好后,便靠在观音像后的那堆干草上,相拥而睡。
对于穷人家来说,夜晚点灯费油,因此晚上睡得就很早。而对于连灯都没有的张子默和小雪来说,天黑便是睡觉的信号。
劳累了一天,张子默很快便睡去了。小雪却迟迟未睡,只是睁大眼睛看向张子默。
每过多久,张子默很快便发出呓语:“娘,娘,别走……”
小雪伸手将张子默的冷汗擦去,将脖子上的玉佩解下为张子默戴上,继续听着张子默的呼吸声。
这枚玉佩,是李阿婆发现小雪时便在襁褓中的。这枚玉佩对小雪来说,除了是唯一能解开她身份之谜的信物外,还是能帮张子默安神的宝物。
因乱葬岗的经历,张子默经常会做噩梦。偶然的一次机会,张子默又做噩梦时,小雪发现将玉佩给张子默戴会让张子默有所缓和。此后每晚,小雪都会等张子默睡着后,观察张子默是否做噩梦,若是做噩梦,便将她的玉佩给张子默戴上,这也是她养成的习惯。
戴上玉佩后,张子默不再发出呓语,也不再冒冷汗,小雪偷偷亲了张子默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黑夜中,那看似普通的玉佩突然亮起微弱光芒,仿佛有一条龙在里面游荡。那龙每游一次,都会散出点点光芒钻入了张子默体内。而熟睡的二人,并未有丝毫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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