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忠臣报国无门，将军亡阵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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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中兵败之后，李逵需要集中兵力追亡逐北，在阳曲城外只留下了同军两个营和一千新附军。</p>

靠这点人自然很难攻城，给阳曲城守军的压力大减。</p>

而城中似乎也放弃了防守，原本日夜守城的军民早被王禀撤了下来，就连上次慰问朝廷大军时移走的东城门封堵物也没有再堵上。</p>

上一次，王禀孤注一掷的出城救援行动失败，城中就剩下不到四百名士兵，靠这点人，守与不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p>

但城门处的警戒士兵，城中仍在执行的配给制和宵禁等措施，却还在提醒城中百姓战时状态并没有解除。</p>

此举却不是为了守城，而是守住一城人心。</p>

战争状态能够转移和掩盖很多矛盾，但在战争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时，所有人为转移和掩盖的矛盾就会急剧反弹。</p>

为了对抗侵略，阳曲百姓做出了极大的牺牲，也流够了血，可最终换来了什么？</p>

什么都没换来。</p>

比看不到希望更令人绝望的，是看到了希望却又迅速破灭。</p>

朝廷数万大军开到阳曲城下，甚至已经进了城“解了围”，但仅仅一日时间，便败得干干净净，还搭上了城中的数百士兵。</p>

阳曲军民打赢战争的希望，在朝廷大军溃败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破灭了。</p>

失去希望后，有人会失去目标成为行尸走肉，也有人会释放深藏心底的恶念。</p>

这种形势下，防打砸抢烧、防投毒报复、防出城投敌，维持阳曲城中即将崩坏的社会秩序就替代了守城，成为了张孝纯和王禀等人的头号任务。</p>

围城日久，正常的生活完全被打乱。</p>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城中官府的配给品却一日少过一日，百姓们的暴戾情绪逐渐累积，城中的氛围越来越诡异，张孝纯和王禀等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p>

十二月二十六日，阳曲城东城门。</p>

城门警戒士兵终于等来了半个月来第一个通过城门的人——同军使者燕青。</p>

士兵们最初很是警惕，甚至还对燕青恶语相向。</p>

即便他们也渴望结束这种没有希望的战争，而同军使者最有可能带来希望。</p>

但毕竟敌我双方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化解，须知道，两个多月的攻与守中死了太多的人，与他们朝夕相处的袍泽便去了大半。</p>

燕青却镇定自若，言行如常。</p>

其人自小混迹市井与大户之间，身上有种难言的亲和力。</p>

只是等传令兵跑到官衙向张孝纯汇报的短短时间里，守城门的宋军士卒便与燕青熟识起来。</p>

待到知阳曲县事唐端赶到东城门时，还听到了士卒们的叫好声。</p>

“宣抚相公命本官带同军使者入衙，你们退下吧。”</p>

“有劳！”</p>

阳曲城中极度萧条，又还在战争之中，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即将过年的氛围。</p>

但街巷中仅剩下疲惫的士兵在巡逻，几乎看不到百姓，却格外扎眼。</p>

唐端似是猜到了燕青的心思，主动为其讲解，“无意中”透露了很多城中细节。</p>

这是因为每日配给的口粮太少，天寒地冻，除了官府限定的发粮时间，百姓们便尽量减少活动，缩在家中苦熬。</p>

燕青脚步不停，似乎对这些消息不感兴趣，但偶尔微不可察的点头，却没能逃过唐端敏锐的观察力，换得其人更加卖力地透露自己知道的消息。</p>

唐知县猜想同军使者应该为招降城中军民而来，而阳曲县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城中正在酝酿动乱，其人身为一方父母，自然希望早点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p>

其实，燕青此来，就是为了解决阳曲问题的。</p>

太原府之战即将落下帷幕，持续了两个多月的阳曲城之围也确实该撤了。</p>

胜利者有资格享受失败者的尊敬，失败者则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p>

大宋一败再败，阳曲城守无可守，河东路宣抚副使经略使张孝纯已经没有了继续对抗下去的心气。</p>

其人不仅派出了知阳曲县事唐端迎接燕青，还在自己的官衙中接见了同军使者，并安排河东路兵马副都总管王禀作陪。</p>

双方相互见礼后坐下，张副宣抚使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p>

“燕参军，今日所为之事先放一边，我等可以降，但能否先请你告知外边的情况？”</p>

太原府打援战同军大获全胜，宋军遭遇空前惨败，软弱的宋廷很快就会做出选择，张孝纯等人的坚持基本影响不到河东路大局，燕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p>

“张宣抚想听什么？”</p>

阳曲城被围两个多月，仅有种师中大军压住同军短暂一天多里得到一些有限的消息，张孝纯想知道的事太多了，但对方显然不会什么都说。</p>

“这一战的结果。”</p>

“此战，你们朝廷派出了四路大军解围，想来各支人马的具体规模张宣抚、王总管早知。如今，四路大军已经尽败。”</p>

空前的大败，张孝纯和王禀二人却只是侧耳倾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只因这个结局早在他们预料之中。</p>

招降话术本就应该先展现本方的强大和辉煌胜利，燕青自不会只讲半截话。</p>

“作战意志最坚定的是折可求统领的河东兵马，其部与我军历经十一战，溃败后还节节抵抗，但也因此败光了河东的家底，我军杀伤俘获的兵马近两万人，算上溃散后遁入山林者，随折可求退守平阳府的兵马应该只有四千余。”</p>

“这——”</p>

王禀因震惊而腾地站起，不小心牵动了之前出城作战时受创未愈的伤口，疼得额头立即渗出了汉。</p>

其人并不怀疑使者的话，以同军的战力，照实说就行，完全没必要欺骗自己。</p>

燕青没有讲任何细节，可寥寥几句话已经透露了很多的消息。</p>

折可求退守平阳府，说明汾州已失。</p>

但这句不是重点，剩余的兵马不足五千才是。</p>

掌握在折可求手中可是三万多大军，如今却仅有四千多，十不存二！</p>

河东路终究是河东人的河东路，没有了急于恢复家园而敢战的河东兵打头阵啃硬骨头，朝廷派再多援军来都是白搭。</p>

何况，经此一败，朝廷还敢向河东路再派援军么？</p>

张孝纯心中装着事，又是不知兵的文官，没心思去想燕青话中隐含的深意，倒是没有王禀这么激动，接着催问其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