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什么叫政治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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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用汲又对林泰来问道：“那你打算何时上任？”</p>

既然你林泰来故意模棱两可，那就催着你自己定一个期限，你总不能说一直不赴任吧？</p>

林泰来拍着胸脯答道：“少冢宰放心！我已经查过相关规定，不会耽误了上任时间！</p>

嘉靖三年出台的规定是，赴任违限半年之上者，送吏部贬谪另用；违限一年以上者，革职为民。</p>

所以我只要半年内能到任，都不算违反规定，真不差这几天的！”</p>

王用汲：“.”</p>

我踏马的问你何时上任，是怕你耽误了赴任期限吗？</p>

此时亲自面对林泰来，敬仰海瑞的王用汲终于体会到了海瑞那不忿又无奈的心情。</p>

还有，这林泰来钻制度空子的能力，实在是天赋卓绝。</p>

先前在制度里硬生生的钻出一个考功司郎中官职，现在又想卡着“半年上任”的规定拖时间揽权。</p>

林泰来又反过来安抚道：“少冢宰真不必担心，反正在各部大院里，干活的主力都是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官员。</p>

至于你们这种尚书侍郎之类的堂官，少一两个无所谓，不会影响日常政务，甚至工作效率反而更高。”</p>

听着林泰来的歪理邪说，王用汲深深叹口气，他不是喜欢耍弄手段的人，但这都是你林泰来逼的！</p>

便道：“老夫年老多病，最近又目眩气短，正准备上疏辞官”</p>

“别！别！不至于！不至于！”林泰来立刻劝阻。</p>

王用汲上了辞呈后，就可以暂时回家歇着去了，那么吏部三个堂官全都空缺。</p>

于是问题就来了，吏部大印交给谁保管？</p>

所以不用想，非常时期就会出现非常程序，皇帝或者朝廷肯定紧急空降一個尚书过来。</p>

那么事情就完全不可控了，他林泰来这考功司郎中连发言权、建议权、利益交换权都失去了！</p>

“那伱什么时候赴任？”王用汲再一次问道。</p>

林泰来无可奈何的回答说：“三日，三日后。”</p>

卡着五个月又二十九天节点上任的设想，就此破灭了。</p>

王用汲立刻对门口仆役吩咐道：“给陈有年传话，就说林泰来三日后正式到吏部上任！看他还敢继续在家装病么！”</p>

林泰来若有所思，问道：“莫非申相私底下和你说过什么？”</p>

王用汲心中暗惊，表面训斥道：“休要在这胡猜！”</p>

林泰来一针见血的指出：“这种拿辞官来要挟我的办法，肯定是申相教你的！”</p>

王用汲：“.”</p>

卧槽！林泰来怎么看破的？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p>

从王右侍郎所在的右堂出来，林泰来走在甬道上，恰好偶遇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好大侄王象蒙。</p>

王象蒙连忙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小姑丈！”</p>

林泰来诫告说：“在衙署里，要称职务。”</p>

王象蒙又改口说：“林考功！今晚得空么？请你去我那里喝酒。”</p>

林泰来小声问道：“难道你那二大伯对天官职位有想法？”</p>

王象蒙没否认，“谁能不动心？”</p>

“动心也没戏！”林泰来直接给了答案，“还是老老实实的当户部尚书吧。”</p>

没想到向来老成稳重的王司徒，竟然也道心不稳了，由此可见吏部尚书这个官职的诱惑之大。</p>

王象蒙又问道：“一点希望都没有？”</p>

林泰来非常肯定的说：“除非你先离开吏部，还有那么一丁点希望。”</p>

“那就算了。”王象蒙睿智的说，“总不能为了一丁点不大的希望，就舍弃掉已经到手的果实，我王家不可得陇望蜀。”</p>

对官场规则稍有理解的都能看出，王司徒确实没什么希望。</p>

一个侄子在当文选司员外郎，一个妹夫在当考功司郎中，谁敢让王司徒去当吏部尚书？</p>

除非有皇帝力排众议的力挺，但王司徒明显又不是那种靠天子施恩提拔上来的官僚，没有多少圣眷在身。</p>

两人边走边谈，王象蒙又对林泰来说：“官员考核方式只需要墨守成规就行了，没必要折腾。</p>

而且考核方式很难直观的看出优劣，折腾出来的结果，以后是好是坏也难说。”</p>

林泰来随口答道：“不折腾怎么刷存在感？怎么显得我勇于任事？怎么将我和一大群庸官区别开来？</p>

至于以后的好坏，那跟我又有什么.啊不，至于成败利钝，非我所能睹也！”</p>

王象蒙又疑惑的说：“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何要提议恢复考成法？这不是没事找骂么？”</p>

林泰来眼皮也不抬的说：“你要是能理解，就不会做了十年官，结果官职还没我大了！</p>

如果不是你能力不够，何至于还要我以身入局，亲自来吏部主持大局啊。”</p>

王象蒙：“.”</p>

万历八年的进士，迄今正好十年，当到了文选司员外郎，这混的很差吗？</p>

虽然带廷杖九年大圆满御史成就是小姑丈帮忙刷出来的，调任吏部文选司也是小姑丈帮忙的</p>

到了次日，林泰来又要继续在三个衙署之间来回晃悠，兼职太多就是这样苦恼。</p>

坐在翰林院状元厅里，林泰来长吁短叹，此时结束了庶吉士早课的董其昌和周应秋联袂而至。</p>

看到林泰来似乎心情不大好，董其昌便问道：</p>

“这又是怎么了？不就是在今天早课上，田学士没让你发表训话么？何至于郁闷不乐？”</p>

林泰来答道：“并不是这个原因，主要是想到，两日后不得不去吏部考功司正式上任，就感到心烦意乱啊。”</p>

董其昌、周应秋和同在状元厅办公的朱国祚、唐文献齐齐无语，听你林泰来这语气，还以为派你去甘肃或者贵州当知县呢！</p>

林泰来絮絮叨叨的对董其昌抱怨说：“现在形势不太好，因为我上任后部议就能正常召开了，而召开部议后就要拟定新吏部尚书候选人了。</p>

但吏部尚书人选条件十分严苛，够资格的人就那么几个，偏生没有我的人。</p>

那你说我现在去考功司上任，到底有个什么意义？眼睁睁看着别人上位么？”</p>

董其昌：“.”</p>

天已经里聊死，真几把没法往下聊了！</p>

擅长开解人的周应秋劝道：“人贵在知足，实在不行，九元兄就退而求其次，挑个吏部左侍郎也好。”</p>

林泰来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p>

两位前辈朱国祚和唐文献面面相觑，这帮万历十七年的新人以为他们是坐在文渊阁里谈论人事工作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