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最高级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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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最高级的黑 和衙门一样，天下学校的建筑格局也都差不多，都是太祖高皇帝设计的标准化建筑。</p>

林大官人走进无锡县学的时候，对左右护法笑道：“我这个文化人，连苏州本地府学县学都没进过，反倒先进了外地的县学。”</p>

一般情况下，县学肯定不能随意出入的，但今天“大佬”公开讲学，就半放开了。</p>

林大官人穿着青衫，打扮上像个读书人，门子也就没拦着。</p>

他来的晚了，讲学已经开始了不知多久。</p>

但无所谓，林大官人又不是来听讲的，他的动机其实是“猎奇”。</p>

就像是参观著名旅游景点一样的心态，看看未来东林党领袖和缔造者们都是什么模样。</p>

在这个时间点，初期东林八君子应该大部分都在无锡县，还有两个是隔壁武进县的。</p>

明伦堂月台上的正中间，正在讲话的人是个三十六七岁的圆脸中年，胡须很长，垂至胸间。</p>

不用问就知道，这位肯定就是顾宪成了，客店掌柜所鼓吹的“正道真儒”，也不知道这个名号是谁想的。</p>

在顾宪成两侧，坐了四个人，肯定都是与顾宪成关系比较近，又有一定地位的人。</p>

根据历史资料推断，大概其中有顾宪成的弟弟顾允成，顾宪成老师的孙子薛敷教，以及同乡密友叶茂才。</p>

目前这些人年纪都在三十左右，而且未来两科内全都会考中进士，上榜率百分之百，比宰辅公子还高。</p>

还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必定就是被誉为“天下士”的高攀龙，二十一岁就中举的神童。</p>

以上这些人，都是以后东林党初期八君子里的人物，早期东林党的核心人物。</p>

所以有些人说东林党不搞朋党、不是“党”，就是个笑话。</p>

不然为啥早期东林八君子里六个无锡的，两个隔壁武进的，大都和顾宪成沾亲带故？</p>

不然为什么东林八君子里的人，在如此残酷的科举淘汰率下，能够两三科内全部考中进士，百分百上榜？</p>

当然可以也看作是巧合，坐在月台上的未来东林君子们人人都是堪比宰辅公子的科举天才。</p>

而在月台下面，则是百来个士子，宛如众星拱月一样三面围着月台，人人神情充满了崇拜和敬仰。</p>

不得不说，此时顾宪成的号召力已经初见倪端了，至少在本地还是很有人格魅力的。</p>

再怎么说，顾宪成不仅仅是学者，还是一位吏部官员，执掌人事工作的那个吏部。</p>

三年假期结束后，顾大人还是要回京师吏部工作的。</p>

插一句题外话，顾宪成就是传说中的进士第五名，状元、榜眼、探花、传胪后面的那一个。</p>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讲，反正林大官人没兴趣仔细听的，他就站在这里一边探头探脑的看“景点”，一边胡思乱想着。</p>

忽而听到月台上的顾宪成说：“我欲编《五经余》。”</p>

旁边那个疑似高攀龙的年轻人问道：“何谓《五经余》？”</p>

顾宪成答道：“余非剩余也，乃是继续之意也。《五经余》之意，就是继续圣人《五经》之事业！”</p>

疑似高攀龙的年轻人又问：“如何继续？”</p>

顾宪成又答道：“《五经》之意，多由三代而发。而三代以下，未能囊括于内，我心中多有缺憾。</p>

故而欲三代以下之范围，续上五经内容，此为《五经余》也。”</p>

听到这里，月台下的士子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p>

顾宪成转向台下众人，很有气势也很有节奏的高声道： “我欲以《太极图说》、《经世》、《启蒙》等为《易余》！ 以三代以下诏、诰、奏、疏等为《书余》！ 以骚、赋、古诗等为《诗余》！ 以《纲目》、诸史为《春秋余》！ 以历代典章之合宜者为《礼余》！ 以上就是《五经余》的想法！”</p>

一句比一句声调高，说到最后一句时，台下诸生都震耳发聩了！</p>

原来顾先生不是随口说笑，而是已经有了思路！</p>

续补五经，这是多牛逼的伟业！不愧是顾泾阳先生！ 有个年轻人从人群里扑了出来，激动的脸色通红，浑身颤抖，甚至于热泪盈眶，嗓门近乎破音的喊道： “孔圣之后，敢于拟六经而有著作的，当属隋代大儒王通！ 而泾阳先生欲作《五经余》之壮举，规模宏大，更胜过王通！ 历代典章卷帙浩繁，我安希范愿追随先生，效犬马之劳，复兴正学！”</p>

林泰来：“.”</p>

如果你不是叫安希范，我就真信了。</p>

安希范，今年二十二，东林初期八君子里第二年轻的，拜了顾宪成为师学习。</p>

按照历史，此人今年中举，明年中进士，又又又又是个科举天才。</p>

有了人负责带头尖叫，此时台下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p>

众士子身在其中，不知不觉情绪陷入了莫名的狂热，跟着一起叫道：“复兴正学！复兴正学！”</p>

续补五经这样的文坛伟业就在眼前，如果能参与其中，那是何等的光荣！ 为什么叫复兴正学，因为这几十年王阳明心学太流行了，顾宪成这样的正统学者都对此不爽。</p>

在外围不远处守候的张家兄弟下意识对视一眼，他们都觉得这一幕似乎很熟悉，感觉都是自家坐馆玩剩下的。</p>

连张家兄弟都能免疫，更别说林大官人本人了，他就是抱着胳膊站在人群最边缘，冷眼旁观。</p>

不吹不黑，这位顾先生能以在野中层官僚身份，创造出一个影响政坛数十年的东林党，并成为精神领袖，还是有点东西的。</p>

看到的各种运营手段即使放到五百年后，也不过时啊。</p>

比那个只懂蹭热议的王老盟主，顾宪成真是强多了，有着明显的代际差距！ 林大官人亲眼目睹这一切后，终于能理解了，为何历史上的东林党会那样的狂热和极端，简直就是正邪不两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p>

因为从根子上就是这样成长的，壮大后更不可能被纠正了。</p>

偏生这时候，月台上的君子们目光巡视人群时，立刻就注意到了林泰来。</p>

本来林大官人身材比别人高出了一尺多，醒目基础指数已经不低了。</p>

更别说在这群情奋发的时刻，别人都在奋臂激情，只有林大官人下意识摆出了抱着膀子看猴戏的姿势。</p>

狂热脑残粉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异端！ 所以他想不被注意到都不可能，除非别人眼瞎。</p>

等氛围稍微冷却后，顾宪成的弟弟顾允成便对着人群边缘的高大“士子”说：</p>

“这位雄壮朋友何人也，看着面生。”</p>

正看戏的林泰来冷不丁听到被询问，不禁叹口气，这样都能被点名？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 口中便答道：“在下姓林，自苏州来，往南京去赶考，今日路过贵宝地，顺道旁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