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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到朝鲜只办三件事:册封、建交、改制。
如今朝鲜上下虽“一致认同”李氏民心已尽失、为朝鲜万民将来计,该由大明纳为实土、共享新法富贵,但朱宪焮可不能自己做主,只能代为呈请大明皇帝陛下。
名义上,他只是代大明天子以宗室亲王身份入朝抚民。
而等严嵩到了汉城,就得开始走流程。
首先是朝鲜的“一致意见”需要让大明皇帝做决断,消息往来有时日。
而大略拖延了近月之后,他才掏出来的时候就带好的圣旨。
国情有别,大明也无有侵吞朝鲜之意。朝鲜仍自成一统,辽王为朱明宗室,若朝鲜上下以其贤明愿以为王,只此一次册封礼后,将来便以朝鲜国主自居,爱朝鲜万民如子,造福一方。援朝诸官,去留自便。
于是随后便是以李、成家、申家等为首,由京畿道、平安道、黄海道等各地方耆老共请,三请三辞,辽王朱宪焮受大明册封,祭告天地山川,登基为王。
那“去留自便”的官员,自然需要朱宪焮拿出个章程来:这才过来没多久呢,大多数人也没个亮眼的功绩,难道就此回大明候缺?
于是而后便是建交与改制一起进行。
向来以小中华自居的朝鲜,这回是当真要从制度上与大明基本看齐了,除了一些还不必要设置的部门。
严嵩是大明新法从头至尾的亲历者,有他帮忙梳理,从中枢到地方,衙门体系、官员配置、办事章程事无巨细都有。
当然,宪条、律例、文字……也都包含在内。
而涉及到那些援朝官员的未来,这就是大明与朝鲜建交的友好条款了。
这一建交就是最高等级的兄弟国关系。
贸易上的优惠自不必说,以宣交使馆为窗口,朝鲜在籍国民只要申办了签证,均可赴大明进学、务工、经商。
若朝鲜奏请,大明可向朝鲜援助各种人才。于朝鲜效力期间,除朝鲜给付薪俸外,大明还额外有津贴,且依朝鲜朝廷及大明朝鲜宣交使馆共同认定的援助功绩考成、纳入大明内部的升迁奖励评价体系。
一句话,在朝鲜是可以赚双份的,想回大明了也能根据援朝时功绩再考评升迁另授更高职位。
当然,仅限正三品以下。
而正三品以上的,那就是要面临选择了:这次机会下,此后入朝鲜籍,受朝鲜新王重用;还是堪平朝鲜内乱后,归国叙功?
于是又有一轮奏请,这一次仅限于张经、龚用卿、宋良臣这等重臣。
至于防务安全,则又签订了一份边防剿匪合作条约:朝鲜百废待兴,财计艰难,维持治安兵力已自艰难,而倭贼、女真虎视眈眈。愿意济州岛为海防军港、仁川设京畿大营,请王师遣精兵驻扎,震慑宵小。
这样一来,诸事就都谈好了,“皆大欢喜”。
朱宪焮随即封赏众臣。在得了大明天子回复后,张经、龚用卿、宋良臣、李俱封国公,各局显位;朱宪焮新立的朝鲜出身妃子夫家,都有重用,比如成家代掌王室诸企,申家直入朝鲜国务殿。
另外两个特别的人,一是曹察,拜为国务大臣,仅居张经之下;一是沈炼,直接掌管新设的禁卫军和治安军体系。
再之后就是朝鲜恩科选拔出来的人走殿试过场、人人授职了。
这个过程对严嵩来说很轻松,毕竟很多事是早就商量好的。
严世蕃在过年前从江原道、庆尚道那边先回了一趟对马岛,协助汪直打退了趁台风季过后攻来的大内义隆御守联军舰队,而后就转向全罗道,与宋良臣、薛翰一起参与对忠清道、全罗道的最后清剿。
异国相见,自然不胜唏嘘。
他们父子二人商议了些什么,旁人不知道。
但朝鲜已经改天换日,京畿道在内的西五道已经尽皆臣服,东北咸镜道仍自观望,江原道和庆尚道则群虫无首。
“济州、仁川、义州,海陆三处边市,商贸必定大兴。”
严嵩面前,张经、曹察也只能安静倾听,李及其他朝鲜重臣更只有闭着嘴的份。
“陛下恩泽四海,更多粮种也在筹备转运,不会误了西五道春耕。如今嘛,倒是要让朝鲜也多有产出,可自边贸获利。缺工匠,大明诸企业可带过来。在朝鲜设厂、经营,税入朝鲜国库,这也是一桩好事。”
不论李心里有多么复杂,但这一年以来,除了明军攻伐尹氏逆党造成了一些破坏,大明当真是在帮助朝鲜百姓。
如今,严嵩带来了大明援朝的一个五年期计划。
有些词他不算太懂,但是大明宝金局、宝船监、织造局……在朝鲜都将设厂。
除一些大工匠之外,要在朝鲜雇不少人的。所产出售往大明的货物,济州、仁川、义州都有关税,他们在朝鲜的经营收入,也将上纳给朝鲜国库相应税收。
勘察矿产、清整水利、粮种农具……无一不是在帮朝鲜打下基础、提升国力。
“故而除庆尚道外,其余两道倒不急着平定。”严嵩说道,“新朝初建,两相比较,朝鲜百姓方知谁庸谁贤。速速征伐,兵祸一起,那两道百姓便连新朝一起恨上了。围而不攻,新朝六道百业兴旺、安居乐业,那两道百姓苦不堪言又不得出,那便是残党逆势而行。”
朱宪焮有些担心:“毕竟有庸人心存不甘,放任两道拥兵自重,六道不臣之民皆往投效,恐怕日渐壮大。”
严嵩摇了摇头:“膏腴之地尽归新朝掌握,有中国之助,更兼新朝君臣一心爱民治政,哪怕那两道横征暴敛,又怎比得上新朝壮大得快?中国入朝戡乱,非为奴役藩国。此间种种,智者能及早察觉,庸人却要见到明证。届时万民归心,方称王道。”
“若两道逆军时时侵扰,则何以御之?”
“那便是驻朝王师之责了。王主放心,外臣也会奏明陛下,令军务会议严令诸将。助新朝守土御敌才有功,冒进启衅则必定问罪重办。守好重要关隘,若逆贼大军入境扰民,后勤乏力,剿之更加不难。”
听起来还有两道,但沿着山脉,确实总共也就小几百里边防。
没有反扑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朝鲜国王毕竟换了姓朱,那些心有不甘之人,不如也开个口子,让他们汇聚到一起,尝试一番“反明复朝”大业。
给点时间,让他们聚集。
他们勾结女真也好,壮大了一些也好,等大明从东瀛再凯旋,一网打尽不是更加免除后患?
当前这种剧变阶段,舍弃两道,专心经营交通、田土条件都更好的半岛西面和南面,当然是以更小的支出能取得更大的成果。
慢慢来,反正大局已定。
李回到了他的安东公府,府上得王上恩典,设了家庙。
规格与之前自然不能再比了,但是列祖列宗的牌位仍在。
他脱去了官袍,换上了孝服,又到了家庙里跪着。
算日期的话,从他的父亲死去,到如今还没满二十七个月。
李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那里,如今他只有一个弟弟还活着了,被送去了大明的都城。
他终究还是双目之中流下泪来,头磕在了地上:“不孝子孙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列祖列宗,朝政败坏几十年,朝堂党派倾轧,权臣奸佞横行,早已危在旦夕。而大明……大明……那位皇帝陛下拥有怎样一个富饶强大的大明,有多少贤臣良将,又有多大的决心啊!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这一生,他必定将在战战兢兢之中度过。
能不能将李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只能看他这一生怎么做。
他知道其实他改变不了什么,没有他这么做,大明一样会把事情办到今天这一步。
可列祖列宗,朝鲜上下,又有几个人能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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