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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p>
“太阳快下山,羊娃子把圈钻...”</p>
“儿子等额在门前,婆娘在下面....”</p>
秋日的西域,多了许多的苍凉。</p>
望不到头的崇山峻岭,穿越不完的林海草原。</p>
在那狭长陡峭的古道上,在那湛蓝的天空下边,西北汉子口中的民间长调,传得格外的远。</p>
“山顶的水呀往山沟里流,房后的麦子绿油油....”</p>
那汉子骑在马上,闭着眼大声歌唱。</p>
“等到秋天收麦后,给额老娘蒸馒头....”</p>
周围的骑兵们,微笑着,默默的听着。</p>
歌萦绕在耳中,眼中心中是这歌词所代表的,对家无限的思念。</p>
~</p>
徐盼双手枕头,翘着腿躺在大车上,眯着眼眺望天空。</p>
他的脸,被风吹得起皴了,开裂了,红彤彤又干涩涩。</p>
他也在听着,且在脑中勾勒出一幅黄昏时的,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的美景。</p>
“在额老家,现在正是收麦的时候...”</p>
徐盼的身前,赶着大车的老兵,揣着手把鞭子插在咯吱窝中轻轻开口。</p>
“额没当兵之前,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麦客...”</p>
“每年这个时候,那些大户人家都抢着让额帮着收地...”</p>
“哎呀,额一个人顶三个,收的又快又好..”</p>
“额们在地里收麦,东家的婆娘蒸馍炖菜...哎呀,你们是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子,白的很。那脸蛋子,跟葱白似的....”</p>
“哈哈哈哈!”</p>
周围顿时一阵爆笑。</p>
其实这话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军汉们听到女子听到白这些字,就是要放声大笑。</p>
徐盼也跟着笑了下,“那你咋当兵了?”</p>
“额正在地里收麦呢...”</p>
老兵回头委屈道,“过来一支兵,跟额说...哎,你狗日的这么壮中杀敌,跟俺们当兵杀贼吃皇粮去!”</p>
说着,他骂了一声,“狗日的千户,直接把额拽到队伍里,这一拽...狗日子的三十多年嘞!”</p>
“三十多年?”</p>
徐盼想想,“那是洪武年间...你当了三十多年兵了?”</p>
“嗯...狗日的千户额都熬死仨嘞!”那老兵大笑。</p>
“咋?你狗日的要把老子也熬死?!”</p>
前方忽然传来千户陈友的笑骂,顿时又引得周围的军汉们大笑起来。</p>
“三十多年嘞...”</p>
老兵压根不理会陈友,浑浊的眼睛看着天空。</p>
“想家了?”</p>
徐盼坐直了身子,“我帮你写封家信?”</p>
“三十多年啦,额都忘了家在哪儿嘞...”</p>
老兵撇撇嘴,“家信?忘了地方啦....就算是现在让额回家,额都不知道回家的路嘞....回家的路...额记得村口有几棵老槐树....”</p>
“你狗日的这把岁数了,就算回家能干啥?”</p>
边上又有军官笑骂道,“谁供你吃喝?你死了谁发送?”</p>
“呵!”</p>
老兵咧开嘴,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之中带着几分感慨,“哎呀...额知道,这辈子大概到死,也是穿着这身兵衣裳嘞!哎,也是,当兵好!吃喝有皇上给,穿衣有皇上给....”</p>
“夏天有凉席冬天有棉被,就算死了,还有狗日的千户给额找块地埋了!呵呵,可是呀...”</p>
说着,他再次环视,颇有些嫌弃的开口道,“这狗日的地方,哪有额老家的黄土好?它不埋人呀!”</p>
“你狗日的别胡咧咧,啥死不死埋不埋的?咋,你现在想死?你现在死老子现在就埋?”</p>
哒哒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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