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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和景诚帝爱玩乐的性子很是合得来,所以每日他都要进宫陪着景诚帝,聊三川五岳的奇闻趣事,以逗龙颜大悦。
“不敢,君臣有别。”唐鉴开撑着膝头站不起来,有眼力见的太监上前搀扶,他在起身间说,“陛下疼惜老臣赐座,老臣感激涕零。”
“君臣、君——臣。”景诚帝长吟着双手撑膝后倾几分,眸子上抬,说,“此处不是大殿,朕平日也不上朝,哪有那么多规矩?呵呵,瞧瞧外头,昨日朕回寝都未见着那新燕,今日倒像是被人画出来的,突然来了。呵呵,朕也老了,一眨眼的功夫,都不记得谁来过,谁……还记得朕呀。”
景诚帝说这话是笑着的,唐鉴开听着这话,落座时身子一僵,屁股都还没坐到椅子上,保持着苍老微笑的额角肌肉抽了抽。
唐鉴开慢慢坐下了,他直起身子,笑着说:“臣每日记着陛下的曲子,今日便是来垂询陛下的。”
“曲子编的好,甚好、甚好。”景诚帝从容地手撑龙椅,“祈神求福,佑我大郑千秋安康。也是朕之心愿。”
唐鉴开跟着笑,续着说:“近些年烟州大水如往年般复发,堤坝修建的越发高了。这都是陛下圣明,才不至百姓流离失所。”
此刻两人交谈间,于内侍奉的太监正跪坐在桌案前,朝着一金鎏熏炉内点香,烟蕴沿着镂口向外冒着,像是云雾,迎面朝着地面染开。
“不是我的功劳,是天的功劳。”景诚帝朝熏炉撇了眼,“苍天垂怜,莫叫我郑国子民受苦,呵呵。都有酒吃,有肉饱腹,如此方称得上是万世安康,永享太平。”
太监盖了炉盖,无声地侧步后退到纱帘下站着,垂着头。
“今日这戏,提醒朕了。”景诚帝抬了抬袖子,“唐司徒,你听朕说。”
“老臣听着。”唐鉴开翘首以盼,“请陛下赐训。”
“派人去烟、门两州,伐些木来。”景诚帝眸子转动缓声说,“朕要建楼,大楼。要高,比山高。装衬要好,要最好。朕要建一座天下第一楼,登高望远,祈神敬奉。这事,便交由你去办。”
唐鉴开听着话颔首,抬头时目光掠过四周站立的太监,随即说:“陛下心系天下,实乃我大郑之辛,老臣立刻去办——”
唐鉴开说着要退下,可景诚帝忽然喊了一声。
“慢。”
唐鉴开站定躬身,望着景诚帝静待后文。
“此事不急,明日在办吧。”景诚帝抖着袖子探出手指,指着外边的天河说,“留下与朕看了晚间的戏再走不迟。”
唐鉴开当即跪地,说:“老臣遵旨。”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忽然传来一声太监尖细嘹亮的吆喝。
“焦皇后到~”
两人闻言皆是眉头一挑,旋即都在刹那间恢复如常。
焦皇后头戴真凤头冠,发髻高梳凤冠髻,身披柔滑且奢华的凤袍,红妆微点黛,眉眼似朦星,她笑不露齿,端庄、优雅地迈步。
那裸露在袖外的手似水做的,由宫女扶着跨过门槛。耳坠坠着的流苏似帘瀑而下,在摇曳间,传唱着清脆弦音。
她朱唇轻启,柔声说:“陛下圣心仁厚,想着天下子民。臣妾贱薄,听着也想为陛下出点儿力。”
她屈膝叩拜了,景诚帝探出长指虚点着,看向唐鉴开,说:“朕的皇后呀,宅心如此,夫妇何求?呵呵,皇后,你说说,你有什么主意呀?”
焦皇后莞尔一笑,说:“方才在外头听着陛下要派人从烟、门两州伐木,臣妾兄长而今镇守西境,上月为臣妾送了黑木料的熏香,这不——”
焦皇后捻着兰花指指向金鎏熏炉,继续说:“昨日臣妾命人送了些过来,陛下,这黑木的料子极好,西境外藩用黑木做梁,水侵长年不朽,火烧而蕴香,用来做陛下的天下第一楼,乃是天赐良配。”
景诚帝抬手撑着龙椅,那藏在袖里手捏着扶手上的龙头逐渐发力。
他面上依旧泛着和煦的笑,只是被冕冠垂着的珠帘遮挡了。
“闻着,宁神。甚好。唐司徒。”景诚帝看向唐鉴开,“便如皇后所言,交由你去办。”
唐鉴开揖礼,说:“老臣遵旨。”
“西境与烟、门两州相隔甚远。”焦皇后撇了一眼唐鉴开,旋即侧首正视景诚帝,说,“老大人年迈,劳苦功高,西境伐木一事臣妾可推举一人前去办了。”
景诚帝凝视着焦皇后,声音悠远地从龙椅传荡开来:“谁?”
焦皇后露出那可爱的虎牙,嫣然一笑说:“臣妾之兄,焦鸿雪。”
景诚帝闻言一滞,唐鉴开垂首倒吸凉气。
大厅内沉寂无声,落针可闻。
焦鸿雪掌权西境,无王召不可入都,现下焦皇后突然借伐木之说让他回来,为什么?
景诚帝在长久的沉寂里审视着焦皇后,心头的疑窦越发好奇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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