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男儿从军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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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没经过人家爹的当面同意，就把人家儿子从家门口拐回了长安，再怎么说，项宁还是感觉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倒是准备上前去和那巨商打扮的胖子打个招呼，致个歉意。

只不过让项宁疑惑的是，李旭这小子不是说他家里很支持他来长安跟着自己参军的嘛，怎么看这架势，这场面倒像是儿子背着老子离家吹走，老子气不过，出来找儿子的。还有就是他家不是破落了吗？看他老子身上的穿着打扮还有能和军堂大司马同座聊天的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破落商人嘛。

那前一刻还是笑眯眯的巨商正是来长安寻子的天方大商人李罡，只见他如同一阵狂风般卷过，这速度丝毫不受他超重的体形和那条显是受过老伤的瘸腿影响。李旭最灿烂最可爱的笑容还没从脸上消失，立刻就开始倒抽着凉气喊起了疼来，因为他的耳朵已经被他那富商老子给拎了起来。

耳朵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别看自己老子那张白皙可爱的胖脸上整天笑嘻嘻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李旭可是知道，自己老爹他老人家笑得越灿烂，就代表着他心中越是恨你。因此李旭见机的快，耳朵虽然疼，可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讨好似得说道：“爹，您老最近身体可好，孩儿离家日久，甚是……哎哟，您老轻点……孩儿日夕想念您呢！”

李旭老长老大个人，又是在军中历练数年，也算杀过人见过血，可他却知道他老子当年比他可是狠多了，要不也不会见到他老子李罡会这么怂，转身就想走。

“哟，小子，够孝顺的啊，知道想念你老爹啊。”李罡好不容易找到了‘不告而别’的儿子，自是要好好教训一顿，笑着哼了一声道：“老子好的很，还没被你气死。臭小子，送你去钦察两年长本事了是吧，晓得离家出走了啊！留下几个字就偷偷摸摸跑长安来了。说，什么叫因为你是老子的儿子，难道你离家出走还是老子的模范作用不成，老子什么时候叫你到长安当兵的！”

李家父子一个告饶，一个怒斥，告饶的丝毫没有了往日的英雄气概，怒斥的也丝毫没有往日那身为巨商之时挥斥方遒的觉悟。胖子两手袖子一甩，就准备在宁王府的前厅中上演一番全武行。

这当口，本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的大司马却是咳嗽了一声，“啧啧，瞧着架势，活脱脱就像你当年啊。我记得当年你爹也是这么拉着你的耳朵，问你为什么放着家里的万贯家财不要，跟着霸王骑当一名小卒。唉，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许多老友已经不再，现在的这一幕却换成了你。”诸葛老爷子一副长辈的口气，忆往昔，指今朝，“若不是当年那一场大战让你伤了腿，恐怕你还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回天方娶妻生子吧龙骑战机。造化弄人，李旭这孩子可是完全遗传了你啊，不过长得可不太像你，嗯，那手字也写得比你好看。”

诸葛老爷子几句话就将李罡的老底揭露了个底儿掉，让这胖子商人再也无法笑眯眯的教训自己的儿子了，胖脸一垮，得意道：“嘿嘿，诸葛世叔说的是，老子当年那可也是马上的一条好汉。”

胖子笑了一声，眼神中却是开始渐渐迷离，回忆起了往事，当初霸王骑回归中州，年少的自己也是用几个字便辞别父亲，悄悄参军入伍，其间所花种种手段自是不一而足。开始跟随名震天下的霸王骑南征北战，立下军功无数，官至霸王骑最精锐的亲卫旅旅帅。十八年前乌德健山一战，十万楚军受到四十万蒙古、突厥胡骑的重重围困，楚军以少打多，李罡率领手下亲卫旅随在身先士卒的主帅身边酣呼鏖战，往来冲杀。

霸王骑惨胜而归，一万多名兄弟倒在了昔日的突厥圣山下的草原上，而胖子自己的一条腿也落下了这永久残疾。是时主帅项琎重伤，朝廷内风向忽然一转，皇帝在重赏诸军将士之后忽然不再提霸王骑的整军申请，心灰意冷的胖子便只能打点行装，辞去军职，回到天方做他的家主去了。

胖子望向了自己的儿子，忽然发现，几年不见，儿子变了，长大了，也壮实了，只是怎么满脸的疲惫之色呢，唉，看来，一定是在军中太辛苦了吧。自己这次来本是要带他回去的，可是李家虽然是商人世家，可血液之中却是流着军人的血脉，当初自己的爹就没能把自己劝说回去，那么今天，自己劝说得了“儿子”吗？

只是自己当年还有兄弟，当年怒火冲天的父亲还可以用没胖子这个儿子来安慰自己，可李旭却是自己的独子，一个从小失去了娘疼爱的孩子，他总不能和他爹一样，当没有这个儿子，一气之下回返天方。

心灰意冷的胖子正是在回返天方的路上遇到了孩子他娘，一个温婉娇憨的女子。谁说胖子没有爱情，当李罡遇到了那个叫婉儿的女子之时，胖子因为永远离开战场，离开魂牵梦萦的霸王骑而渐渐冷却的雄心被一下子点燃，西返的途中，英雄救美，花钱月下的事情胖子可没少做，婉儿最终还是跟着胖子回到了天方。只可惜，胖子的爱情却不长久，婉儿给胖子带来了一个儿子，却丢掉了自己命。伤心欲绝的胖子答应了婉儿要好好养育这个儿子，于是胖子纵有一个商业帝国，他也未曾再娶任何女人，当然偶尔流连个销金窟还是有的。胖子白天是个叱咤风云的巨商，晚上却又是给儿子把屎把尿，嘘寒问暖。

十八年了，儿子终于长大了，可是这脾气却其实跟自己一样，遇到事关原则的事情那是又臭又硬，决不让步。知道这次大半劝服不了儿子，可胖子还是决定要试试，至少，父子两个已经很久不谈心了。

胖子拉着李旭的耳朵就出了大堂往偏厅而去，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就像是自己家一样。李旭无奈的跟着他老子去谈心了，大堂内，只剩下刚刚反应过来的项宁和老神在在的诸葛大司马。

“项小子，你最近的动作挺大啊。”诸葛正在椅子上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看向了项宁，目光里闪烁着某些难言的东西，“你擅自做主改了霸王骑六百年来只招汉人的规定，此事内阁的那些文官弹劾你的奏章可是不再少数啊。”

“恐怕也有不少将军们的奏章吧！”项宁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笑了起来，看着几乎半躺在椅子里的，“他们生活在大楚的疆域之内，被护翼在大楚的羽翼之下，他们也是我们大楚的子民，他们同样也是很好的兵员，为何不能成为大楚的军人，我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放着这些好刀而不去使用，难道大司马不觉得有些太浪费了吗？”

“‘刀’？”诸葛正同样笑了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更多应该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双刃剑，既能伤敌，也会害己。以前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可是最终都没有成功过。项小子，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可是你做事还是太大胆了。”

“霸王骑破而后立，就得有所改变。六百年来霸王骑其实一直都在变，霸王骑起始于霸王，都是楚国人组成；我们在钦察的时候，则是由羽族人组成，等到我大楚定鼎中州的时候，又选拔汉人上层子弟加入，后来，又允许平民子弟优越者加入带着英雄无敌闯异界txt下载。霸王骑的招募对象一直都在扩展，我只是变得更多而已。”项宁的语气很平淡，他的魂来自一个由五十六个民族构成的大家庭，在他的眼里，没有胡人，汉人的区别，只有国家和国家的区别。

大司马凝目看着项宁的一双重瞳，深邃而使人看不透，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青年的一双眼睛看得很远，比任何人都远。

“陛下说的话和你差不多。”诸葛正靠着椅子的身体动了一下，忽然说道。“知道陛下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说你是个忠于国家的人，你的眼光比任何人看得都远。而且，陛下御笔一挥，便批准了你上报三万五千人饷额，这笔钱你就不用担心了。”

“陛下英明。”项宁从开始严令招募外族人入军开始便开始向户部申请军饷，霸王骑士兵的军饷很高，户部因此一直都只肯支付汉人的军饷。项宁自然不会买账，他认为外族士兵将来同样要冲锋陷阵，血染沙场。他们出钱出人出战马帮助帝朝或者加入大楚军团打仗，大多数时候为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帝朝虚无缥缈的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的霸权。最后不但没有功劳，反而连个最起码的尊重，最起码的平等待遇都没有，甚至连他们的军饷都无法保障，他们所有牺牲的一切都仿佛是应该的一般，这恐怕就是中原王朝无法真正得到胡族真正长久拥戴的原因吧。

诸葛正将话题渐渐转向了军费的问题上，“你小子也不要高兴的太早，霸王骑是私军，以前内阁一直负担他整个军费的一半，现在杨钊把持内阁，这种好事你也就别想了，陛下能够全额支付你的军费已经很好了，军堂也不能太过大力支持你。不过你小子才是真正的败家子啊，我可是听说了，你向军阁订购的可都是最好的装备，当年你爷爷和父亲可都没这么大的手笔啊。怎么样，向帝朝商会的借款你可考虑好了？你要知道，没这笔钱你很难撑过去。”

“不借，利息太高，小爷还不起。我说帝朝商会还真是黑啊，让我用宁王府所有财产做抵押，还要算五厘，还得分十年必须还清，他们怎么不干脆去抢。”项宁皱眉道。

“我说你小子就不要得寸进尺了，现在除了帝朝商会还有别的财阀愿意借给你吗？先用着再说呗，到时候霸王骑成军，你手上有兵，帝朝商会还能真的逼得你倾家荡产吗？”大司马凑了过来，循循善诱道。

“别，老大人还是别想要诱惑我了，我可不上当。”项宁是何等聪明，高利贷那是坚决不借的，更何况债主是自己这当兵的得罪不起的，“喂，老爷子，你告诉我，你这么急着让我借钱，你们家最后可以分到多少钱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