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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书房
“苏医生马上就到,您需要再做一次检查。”阿诚把明楼的帽子挂上衣架时说。
“我的伤早就好了,不用麻烦苏医生了。”明楼揉揉眉心,近来头疼得有点频繁,“阿诚,你先别出去,我想跟你聊聊。”
阿诚正在整理资料的手僵了一下,道:“好。”
“你别干站着,坐。”
“谢谢大哥。”阿诚见他又在揉眉心,默默地把头疼药拿过来递给他。
“我听说你昨天晚上跟76号的陈仲吃饭去了?”明楼拿起杯子,温度刚好。阿诚真是非常能干,对细节的把控简直无可挑剔。
“是。”阿诚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虽然你下班时间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很希望下次这样的情况你能知会我一下,”明楼说得非常慢,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但阿诚知道他在生气。他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呼吸非常缓慢,嘴角的线条平直,而这些正是他生气时特有的表现,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为什么生气?他发现了吗?还是……阿诚心里惴惴地居然藏着某种雀跃,“我知道了,大哥。”阿诚以为他会继续追问自己见陈仲做什么,也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谁知道接下来竟是一片沉默。
阿诚不安地抬头,发现明楼沉思的目光正落在侧面墙上,那里挂着一幅字:
“棠棣之华,鄂不诚诚,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转折处能看出线条生涩,整体笔法却坦荡磊落。很多年前,明楼教会阿诚写自己名字时,写下了这幅字。被长房的大伯说写得好,当时就拿去裱好挂了起来。
十六个字在阿诚的唇齿之间辗转,很疼。
“阿诚,陈仲有没有提到前些天抓到的那个抗日份子怎么样了?”沉默了很久,明楼才以很公事化的口气淡淡地问,“这也有几天了,还没看见报告上来,不太符合陈仲的风格啊。”
听到明楼的问话,阿诚也立刻收拾好情绪,回道:“听说是熬不住刑,准备招了,却被一个辅审人员用铁棍子戳了个穿胸,紧急送到日本陆军医院去了,据说昨天下午才完成抢救,活了下来,但还没醒。”阿诚静静地说着,说得很详细,这也是陈仲需要他做的事情,把转变者的消息透露给明楼。“陈处长知道您内政部的事务繁忙,就先报给我了。”
陈仲是梁仲春的嫡系,虽然现在76号主要行动权把在明楼手里,可像抓到抗日份子这种事,陈仲一定还要是先报告梁仲春的。
如果在审讯时再小心一点就好了,原本此人一旦转变,中共在上海的地下人员就能一串撸下来,说不定还能挖出那颗神秘的“银色子弹”到底埋在那里——据“传言”中共在上海地下交通站的代号便是“银色子弹”。谁知76号里居然也有中共潜伏者。那一棍子捅下去,两败俱伤。潜伏者死了,转变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眼看没戏唱了。
陈仲报到梁仲春那里时,梁仲春真是一枪崩了陈仲的心都有。不过一转念,转变者还没死,那戏就能继续演下去。
梁仲春的计划非常简单,这个转变者在中共那边级别不低,中共方面知道他叛变一定会要解决他,目前转变者在陆军医院的消息已经面封锁。只要出现刺杀行动,就能坐实明楼跟中共有勾结——即使他不是重庆的人,勾结中共这帽子也足够大了。
谁知才不过第二天,傅大小姐到陆军医院探望自己的老师,不知怎么的就发现了这件事,傅大小姐深受“自由主义”影响,天天把人权挂在嘴边,看到这样的事自然十分气愤,回去跟市长父亲一通哭诉,把“76号重刑审讯弄出人命”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明楼和梁仲春同时被祝先生叫去训了一个上午。
第三天没过完,转变者就死了,死的时候,明楼正在跟傅大小姐花前月下。而这三天当中,明楼除了跟傅大小姐约会之外,居然大部分时间都与梁仲春同进同出,甚至挨训那天晚上,两个人还一起出去喝酒,梁仲春清晨醒来的时候,明楼仍然在他隔壁的包厢里醉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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