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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蒲忱高高举起了手,场肃静,火焰似乎都为之一凝。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在每个人脸上掠过,轻声说,出发吧,细长苍白的手划出一个优雅果决的手势。人群如无声的潮水般悄然退去,没有人讲话,没有人回头,徐铁英只看到一张张青白模糊的面孔在眼前闪过,很快就只剩下矗立在熊熊火焰旁边的王蒲忱,还有刚刚从黑暗中走出的、带着两个心腹的徐站长。
徐站长的脸色一如既往地不好看,不,是几乎要翻脸了。
王督察辛劳,终于将潜伏方案部署完毕了?留下这么一所空荡荡的站房给我,你倒是可以潇洒而去了!
王蒲忱慢慢向火堆伸出了手,带着点孩子气的宁静,烘烤双手。行动组组长和几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毕恭毕敬地向王蒲忱束手弯腰说,站长。王蒲忱轻声纠正他们说,王督察。几个人立即再次束手弯腰说,王督察!副站长、行动组、电讯处、总务处及中层骨干都到齐了。现在对账吗?王蒲忱征询似的看看徐站长,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地说,徐站长,为了方便对照,账本就到库房一并交接吧。
他看着藏在黑暗里的徐铁英,微微一笑,铁英兄,你身上还有个国防部调查组副组长的官衔,刚好,代表国防部做个见证吧。
徐铁英头一次见到王蒲忱真正的下属骨干,他恍然发觉,在王蒲忱若有若无引导下,矛盾旋涡从未波及北平城内那座保密局省级大站的大门。王蒲忱步履从容走在前边,亲手打开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西山监狱地下竟然藏着巨大的秘密库房。他跟同姓的徐站长一样,被满满当当、堆放整齐的美元、银元、金条、成箱燃油、武器、各类布匹服装器材以及杂七杂八各类东西震撼了,距离徐铁英最近的赫然就是马汉山留下的黄花梨书桌。总务处处长打开账本,一样样带着徐站长点验,两个心腹忙不迭地在后边关闭箱子,生怕被人看光了去似的。
徐铁英只觉得牙齿发酸,快速避让到通道口不去看堆积如山的宝贝们,仍控制不住口水汩圌汩从牙缝中流出。王蒲忱主动给他递了支烟,帮助他点燃,温和地说,铁英兄,今天多劳你帮助。徐铁英猝然转头,一把攥圌住王蒲忱的手臂,像攥着久别重逢却已在老死的情人般,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痛切地说,蒲忱!徒劳,徒劳啊。
他们俩坐在仓库通道处抽着烟,王蒲忱就睡着了,烟灰落在石青色中山装上,被徐铁英眼疾手快拍掉。徐站长带着人从库房出来时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居然主动跟徐铁英打招呼,徐主任,北平站欠您一个情分!徐铁英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轻叹口气说,老徐,以后你就明白了,蒲忱待你,厚道啊。
王蒲忱坚持洗了个澡才睡下,临睡前叮嘱徐铁英,若无必要,不必叫他。王蒲忱睡过早餐,睡过午餐,直到第五天太阳落山才醒来。徐铁英早就衣帽整齐坐在他铺位边等着,如疼爱九世单传儿子般慈祥地说,蒲忱兄,晚饭我都给你烤好了,咱们可以路上吃!迫不及待伺候他穿衣服起身。王蒲忱已准备好了一只旧藤箱,大概放着些随身衣物之类,只将抽屉里的一只闹钟和两条卷烟放进去就上了锁。
他们借着夜色离开了西山监狱。王蒲忱没有回头,徐铁英也没有。车辆沿着山间公路前行,在一处山道边停下,王蒲忱嘱咐两个下属在山脚下等待,自己打开手电下了车。徐铁英警觉地跟了下来,去哪里?王蒲忱指着山顶露出的一角残月说,这个方向上去约两里,跟故人告个别。徐铁英立即夹紧公文包,攀住王蒲忱胳膊说,一起!山高路险,我得陪着你!
王蒲忱向来体贴,不用徐铁英再找借口,主动走在前边把脊背露给他。面前这个一边漫不经心衔着烟卷,一边灵敏稳健攀行在山道里,轻松将自己甩下十余丈的人,化为三个字,重重砸在徐铁英心头,少,壮,派,让他突然感觉到了年华的残酷。寒风扑面,满山枯木瑟瑟如涛,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间,他的手不由自主放在已被体温暖得温热的手圌枪,说出口的却是,蒲忱,你等等我呀。
王蒲忱有意放慢速度,让徐铁英赶上来。
徐铁英这回把枪真拿了出来,打着寒噤说,蒲忱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说着离王蒲忱再近些。此时已走到一处林木合抱的开阔处,月上中天,王蒲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面容在光影切割中光洁如玉,淡然地说,听到了。徐铁英手心是汗水,紧握手圌枪,背靠背贴紧王蒲忱,张皇地说,你听……像不像有人正往这里来?
主任好耳力。
徐铁英的头皮瞬间一炸,等他看清楚从草丛中走出的孙朝忠,自己已经落在两个铁血救国会成员射程内。徐铁英飞快地去抓王蒲忱的手,明明近在咫尺,却抓了个空,他厉声说,蒲忱!
王蒲忱没有理会他,向孙朝忠点点头说,你很准时。孙朝忠走上来,两人绕过徐铁英,两束手电光同时照亮了一块簇新的墓碑:
江西曾可达之墓。
孙朝忠向这位长眠异乡的昔日同志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垂首默哀满一分钟,看着王蒲忱。
有什么疑问,就问吧。
国防部……没有来人吗?
王蒲忱以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曾将军埋骨此地,为何是您料理的?
可达同志自戕的西苑机场,只有西山监狱离他最近,方孟敖通知了我。
他知道——
想必阻拦陈继承冲击稽查大队那次,他就知道了。王蒲忱似笑非笑,目光在徐铁英身上一掠而过,北平聪明人扎堆,哪儿有猜不透的谜。
徐铁英突然发现,王蒲忱总用咳嗽来避免尴尬真是太他圌妈妙了,可他不能用,于是很爽利地打了个喷嚏。孙朝忠以标准步伐向前一步,将一页纸双手呈送给王蒲忱,说,这是按您要求,将曾将军墓定位的精准坐标。王蒲忱并不看,直接装进大衣里中山装口袋,轻声说,我没学过地形测绘,难为你了。可达同志家境贫寒,双亲年迈,如今这个时局,莫说去他家中报信的王副官没有中途失踪,就算收到了我的信件,怕是仍难以迁回故里。朝忠同志年轻,若是我们这些人都不再能说话,可达同志的埋骨之所,就要靠你记住了。
王蒲忱和孙朝忠并肩而立,向这位生前与他们并不和睦、却收获了最大尊敬的同志鞠躬告别。
那里还有一座坟墓,去看看吧。
王蒲忱带头在荒草中向下走出十来步,把手电光聚集在一座修建得整整齐齐、却没有墓碑的坟墓上,对孙朝忠说,这是崔中石的坟墓。马汉山错杀他之后,坚持自己出钱收敛尸骨,还请风水先生在西山点了吉穴,将他葬在这里。
这次徐铁英不得不过来了,他背着手看了半天,叹息着说,老崔啊,老崔!恭恭敬敬在崔中石墓前深深鞠躬。孙朝忠站在原地,人已经轻微颤抖起来,终究没有出声。
崔中石的确是共圌产党员。王蒲忱站开了些,避免手中烟雾飘向坟墓,淡然说,我的人,当时已在崔中石准备乘坐那趟火车沿线监控着共圌党地下组织异动,但凡行动,便是人赃俱获。你杀他是组织预案,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这个军统站站长没有尽到职责。
孙朝忠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表情。
王蒲忱细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他肩膀上,低声说,忘了吧。在这位共圌产党员的墓前,我们三个,都是失败者。
徐铁英叹口气说,走吧。我们站在这里,老崔怕是不会欢迎。
王蒲忱和徐铁英先走了上来,举目远眺,巨大的北平城隐没黑暗,几不可见,仅余模糊轮廓。徐铁英装着没有听到不远处压抑的呜咽声,感叹说,就这么走了。王蒲忱将烟卷捏灭,不放心又丢在地上用脚踩进土里。徐铁英等了半日不听见他说话,自己送上去问,蒲忱兄?王蒲忱说,嗯?徐铁英说,按着锣鼓点,这会儿该是你出头向我讨情,收回那份传票了啊。王蒲忱摆摆手说,中统的事我不能插手,也没这么大面子。徐铁英亲昵地说,收容之恩,我们怎么也算共过患难吧?若非你那床小,咱们就有抵足同眠的交情了!王蒲忱说,若非如此,我的命也没人救了。因果纠缠,何必计较,该如何还如何吧。
徐铁英盯着他看了半日,直到孙朝忠已经收拾好身心走过来,才叹息说,蒲忱,前途无量啊。
1、话说徐局会有这么无私么,紧要关头冲上去?原剧中徐局也就是爱财,胆小怕事是木有的,心黑手狠常见,假定他对王美美是真爱吧,嘴上嫌弃心里真爱哈哈哈哈。明明自己人马齐,走哪里都要拖上装死的站长,能把站长档案倒背如流也是醉了。
2、让美美也当一回骑在新站长头上的老站长~
(≧▽≦)/~历史上这位站长愤然投共了,噢耶
3、想起可达同志独自埋在西山,好难过……美美他们一走,连个上坟的人也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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