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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几个文士在指挥着兵士们收拾县府,但她进县府门时还是一片狼藉得厉害。
满地的血迹,满屋子的伤员不说,挖得七零八落的防火沟也不说,刘备还将县府里为数不多的家具都推出来构筑防御工事堵大门了,推出来时手段极其粗暴,抬回去时那个模样自然不可能体面,有漆的掉漆,有角的缺角,整个县府就像台风过境一样,人人都是一副凄惨模样。唯独上半身包成一只小粽子,只披了件袍子的刘备情绪还挺不错,在同几个小吏说话。
见他们进了正门,这位令长立刻就起身来迎,但他刚刚走下台阶,一只五六岁的小萝莉抱着个不知道被谁一脚踩扁的藤箱,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对着他就嚷嚷起来。
“赔我!”她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含着眼泪,“这是阿善为我编的!你踩坏了!赔我!”
……于是刘备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
陆悬鱼虽然对三国历史了解得不多,但是也稍微听说过一点关于刘备渣男,抛妻弃子,不愧有高祖遗风这样的调侃和讽刺,不过之前听同事八卦过,此时的刘备虽然是单身状态,但还没丢过老婆,只是娶了两位夫人,又都故去了,生育过的几个孩子也都夭折了,目前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身边没人教导,于是就放飞了点儿……
情商低的好处,就是轻易不会感到尴尬。
认错人的三爷在这里呢,有什么比他更尴尬的,所以哄一哄女儿的刘备根本不用尴尬。
……一直到县府前,一路上她和三爷都保持着一种非常微妙的沉默,这个感觉有点像偶遇的什么前男友前女友,也有点像偶遇的债主和欠债人,又或者是在网吧游戏厅偶遇的老师和学生。
但三爷还是真诚的,在进县府时,他还先侧身,再伸手,比了一个手势,一定要她先进门,给足了面子。
哄走了女儿之后,刘备终于可以特别热情地迎过来了!
“今日方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三爷的呼吸忽然一滞。
【正所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所以我不尴尬。】
她在心里这么给自己打了打气。
关于她这么个小个子——她必须得额外说清楚,她个子不矮,哪怕是同普通男性比都不矮,要是同之前见过的某个身材娇小的名人相比的话,绝对算得上高个子,她只是跟关羽张飞吕布高顺张辽这种北地出身的武将比起来瘦弱了一点——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干掉百余黑山贼,顺带干死了一个贼酋,吓退了剩下的千余之众的,刘关张三兄弟都特别好奇。
第一个问题,她出身何处?
她想想,“我并非雒阳人,只是黄巾之乱时去了那里,家中亦无父母亲眷了……至于故地,不言也罢。”
大家同情脸,又安慰了她一番。黄巾之乱时,比如青州这样的地方就被“天街踏尽公卿骨”了,这种倒霉的事情也并不稀奇。
第二个问题,她这剑术是如何学来的?
她又想了想,“我与常人似乎是天生不同的……”
“不是学的?”三爷崩溃脸,“难道你能生而知之不成?”
“也有天生的神射手,生来便能百步穿杨,”二爷感慨道,“只是未料能亲见这样的剑术!”
二爷替她打了圆场,很好,她在心里给二爷加了一分。
但是第三个问题就……
“可否比试一下?”
……二爷跃跃欲试脸。
她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怎么回答。
“昨夜一场大战,实在有些辛苦,若是将军想与小人比剑……”
“不不不,是我唐突了。”二爷立刻道了个歉,“你昨夜酣战劳苦,身上必定还带着伤,这几日当好生将息,待伤势痊愈,再寻你比剑不迟!”
【真棒,明明没点唬骗,但还是能把谎话说得这么艺术。】
黑刃夸了一句。
刘平下了狱,但家还没抄,溃散的千余黑山贼还需要抓一抓,刘平在城外的宅邸也要封起来,于是子龙将军带着骑兵去漫山遍野地抓贼了。除此外城门前铺了一地黑山贼的尸体也需要收拾,其中武器不管优劣一律收缴入府库,而后发动平原城的百姓在城外给他们挖个大坑埋了,免得天气炎热,引发瘟疫。
这些黑山贼进城时衣衫是颇为褴褛的,但出城时的模样更加狼狈,据说基本是裸着下坑的,因为穷苦百姓并不嫌弃他们身上那两块破布,半双草鞋,凡是有的,一律剥光了带回家。不讲究的妇人把剥下来的破布洗洗就给男人凑合穿上了,讲究的妇人不仅要洗一洗,煮一煮,晾干了之后还要再缝缝补补,哪怕缝不出一套完整的衣服,剪成布头打补丁用也是极体面的。
当然要是哪个黑山贼进城时满怀期待地带了绳索麻袋之类的东西,那就更赚了,说起来挺不体面,就连跑去帮忙刨坑的李二都没忍住,回来时装了小半麻袋的破布条,还颇得意地央求四娘或是同心帮他裁剪个鞋底出来,看得陆悬鱼眼眶差点炸了……这是后话。
这些琐事桩桩件件都要报到县府这里来,再加上后厨损失也挺严重,于是说好了想请她吃顿饭,直到下午才终于吃上。
比起吕布家精雕细琢的酒宴,平原县府的酒宴完全没眼看,两样青菜,一碗炖肉,差一点就这么待客了,好在今早有海边的渔民送了些新鲜的鱼虾进来。
……于是大家欢欣喜悦地吃上了痛风套餐。
“刚刚自徐州处传来消息,”一边喝酒,刘备一边提起了一个新闻,“曹操于匡亭大破於夫罗及黑山贼众。”
“袁术如何?”二爷关心地问了一句。
“退保封丘尔。”刘备有些忧心,“听闻陶使君援兵将至,不知又待如何。”
她听不懂,于是忙着掰螃蟹,螃蟹总是秋天比较肥,但她来这里已经好几年没沾过海鲜的边儿了,夏天的螃蟹她也不挑,从蟹脚开始一点点咬碎了吃。
“袁公路麾下不是也新招了一将?”三爷问道,“听说更有数千门徒,还有什么五雷异法,怎的却如此不济,还要陶谦去救?”
“袁公路招贤,素来是皂帛难分的,”二爷淡淡地说道,“那人投奔时,说什么一剑能当百万兵,我看不过讹传。”
……她啃螃蟹的动作忽然滞住了,于是招来了二爷一瞥,“小郎君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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