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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
谢清河的命最终没能保住。即便以施针之法放出毒血,也无能为力。
那西南的毒最是阴骘,董氏已将那毒蚀遍了永王的全身骨骸,若是百年后永王的尸身化作一具森然白骨,那骨架之上,必然遍及累累乌黑毒迹。
谢办了一场丧事,因如今官家身体也正不好,丧事办的并不隆重,就怕冲撞了龙气。
京里的显贵尽数过来吊唁,钟京阮的父兄也不例外。
吊唁宾客之列,已有人开始低声议论:“自从南下迁都后,宗室子嗣一代更比一代稀少,到了这一脉,竟有中年就死于非命的惨事……这天子贵胄,怎就如此……哎。”
钟京阮与谢嵘双双听见此人之言,当下默默交换了眼神。若要说不忧心,那是假的。
毕竟现在怀着第一胎,又遇过了种种危难,眼看着谢嵘已成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钟京阮心情其实并不轻松。男人的眉眼已然成熟英俊,面容略显憔悴,但每每看向自己之时,眼中的那抹喜悦与希冀仍旧还在。他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即便背负丧父之痛,可却依然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温热,给了她最暖的胸膛倚靠。待钟铭烨与钟京裕吊唁之后。
钟京阮唤住了他二人,将他们引到一处偏僻静室,细细说过慕庆葶之事,钟铭烨也便眉头紧锁道:“她如此阴魂不散,当真是没有法子了不成?”钟京阮徐徐一叹,“法子不是没有,只是看爹爹……舍不舍得。”钟铭烨与钟京裕双双看她一眼,而后醒悟过来。只一瞬,钟京裕差点就叫起来:“妹妹,你若生了这样的念头,也千万别说出来。你即将为人母,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正是要为孩子积德,所以才不能放任那慕庆葶在外头兴风作浪,”钟铭烨郑重其事点头,“她在暗,我们在明,我们理所应当要将她引出来,若是一概放任,日后恐酿大祸。”钟京阮面色自若,“爹爹将玮哥儿的消息放出来,权当是做幌子。孩子是她亲生,她在外游荡,必定是放心不下。我们设好陷阱,只等她来钻便是。”“王府内的董氏一伙人,是何下场了?”钟京裕拍了拍胸口,“真是艺高人胆大,连一家之主的心思也敢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们被权欲蒙蔽,做出什么癫狂事也不稀奇,”钟京阮挑挑眉,“董氏是何下落,爹爹未与你说?这案子正是爹爹的门生所审,她们母子四个,包括身边的婆子仆妇,一个也没放过。”钟铭烨忙道:“你大哥哥这些日子闭门读书,我便未与他知晓。总是些不光彩的,说了难免添堵。”说话间,钟京阮因觉得腿酸脚软,便扶着室内一把藤椅,自己坐了下来:“那董氏与两个女儿,贬为官妓,那老五,则与他舅舅一起,流放西南。想来他们也真是傻,行恶事之前,莫非没想到自己的下场?”“恶有恶报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可真当利欲熏心之时,总是难以忍住,”钟铭烨叹了口气,望向钟京阮,“你腹中的胎儿已将近四个月,切记要好生养着,你母亲时常在家中挂念于你,却苦于规矩束缚,使你二人不得相见。”嫁出去的女儿,便是如此。钟京阮默默垂眸,心中觉得些许难过。一旁的钟京裕连忙笑道:“爹爹总说这种话来教人伤心。妹妹,你若想念母亲,便差府里的人接她过来,也不是不打紧。”又过得三日,到了谢清河出殡的发丧日。原本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京师那头却来了位不速之客——是太后派来的一位老内官。他一把老骨头一路受到车马颠簸,几乎快要散了架,一到王府就叫苦连天,先去永王灵前哭了一遭,后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谢嵘面前诉苦道:“世子,您是太后娘娘顶亲的人,这回太后与官家听说老永王不在,心里苦的很。待这事情安定了,您便随我去一趟京师,太后与官家说是要您进宫受封呢。”如今谢嵘还未正式承袭谢清河之位,这内官言辞就已殷切奉承。而既是从太后跟前来的,话语之间,竟丝毫没有提及当日谢嵘私自出宫,太后有无大发雷霆之事。实属不正常。幽静室内,谢嵘与老内官相对而立。谢嵘心中生疑,面上也只是不动声色:“进宫受封?”那老内官呵呵一笑:“是啊,今日等谢清河大人下葬,明日世子您便随我去京师。”谢嵘凤眼微挑:“可有懿旨?”那内官一怔,而后快快一笑:“原本就是太后的口谕,并无懿旨。”
谢嵘哦了一声,又问道:“太后娘娘可有捎来宫里的桃花糕?她老人家知道我素日来最爱吃的。”老内官又是一怔:“这……这舟车劳顿,并不曾带您喜欢的桃花糕……”“嗯,知道了,”谢嵘点头负手,走到门边,朝外面扬声道,“来人,将这老贼拿下!捆到柴房去用刑,等他交代出自己的真实来路为止!”那老内官一听,当即吓得大惊失色,跳着脚指了谢嵘:“你……你大胆!滥用私刑乃是大罪,你、你还要不要爵位了?!”谢嵘冷冷一笑:“你冒充太后内官,更是死罪难逃。”那老东西吓得直哆嗦:“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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