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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钟京阮刚回屋里,抚芸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对钟京阮说道“姑娘,适才夫人遣人过来,道你今晚去云水苑用晚膳。”云水苑是明氏的院子,钟京阮愣了愣“知晓了。”此时离用膳还有半个时辰,抚芸听罢站在一旁,钟京阮倚在床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抚芸与抚筠看了一眼,抚筠斟酌着开嗓“姑娘,要不要吃点糕点,垫下肚子?”钟京阮回过神,看了抚筠一眼,笑道“也好,那就杏仁酥吧。”抚筠笑着应下,转身吩咐下去了。
“今晚兄长也在吗?”钟京阮站起身来,抚芸恭敬道“少爷应该也是在的。”钟京阮点点头不再说话。很快杏仁酥就上来了,吃了几块,又再歇了歇,钟京阮领着抚芸往云水苑走去。
走到云水苑,钟京阮提了提裙摆,跨过院门,有丫鬟守在门外,见她来,恭敬行礼“六小姐。”钟京阮笑道“兄长可来了?”没等丫鬟回答,屋内传出一到清冽的少年声“阿阮。”钟京阮欢喜的走了进去,见屋内站着一人,着墨绿色长袍,头戴质地上好的碧玉发簪,身后是淡淡的烛火,正一脸温柔的看着钟京阮,笑了笑“兄长。”走到屋里,才发现自己父亲母亲都在一旁坐着笑着看着自己,钟京阮面色温柔,走到明氏身旁,撒娇道“阿娘,今日这是作何?”明氏捏了捏钟京阮的脸蛋“怎么?无事就不能与你父亲母亲、同你兄长一起吃个晚饭了?”钟铭烨也一脸柔和的看着她,转头朝钟京裕招招手,少年也坐到了钟铭烨身旁,明氏看着一双儿女感叹“明明感觉阿阮还是那个只会跟着阿裕身后嚷嚷的小丫头,如今一看,却是长成了大姑娘了。”说着说着语气有几分哽咽,钟京阮心下柔软,伸手握住明氏的手“阿娘~女儿不管多大都是您的女儿啊,怎么今日如此感伤?阿爹你也来安慰安慰阿娘。”这么看过去,发现钟铭烨也是眼眶微红,钟京阮一愣,才惊觉气氛不对,连忙看向兄长,钟京裕温声道“宋家那边想你明年及笄后,就将你与宋澄的婚事办了。”“那父亲母亲你们答应了?”钟京阮看向明氏,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儿的头顶,明氏张张嘴,却又是红了一双眼,钟铭烨开口道“只是与他们说先考虑考虑,并未直接答应。”钟京阮有些慌乱“为何要考虑?”转头看向明氏“明年我才及笄就要嫁过去,我不要,阿娘,我不要。”终于,明氏脸上有几分湿润“阿阮,不得胡闹,据说宋老太爷身子渐渐不利爽,怕是挨不过明年年底了。”钟京阮也有些难受“这又如何?”闭闭眼,稳了稳心神,明氏接着说道“若是明年及笄后不办婚事,等宋老太爷那宋澄就得守孝三年,三年,他等得起,你呢?你到时候就得被人说闲话!”钟京阮梗着脖子犟嘴“我就是不要,三年而已。”明氏苦口婆心“阿阮,你不是向来就挺喜欢那宋澄的吗?如今要办婚事,为何这般抗拒?”钟京阮闷闷不乐道“再喜欢他也没有越过父亲母亲啊,我是想过与他成亲,可是明年我才及笄,虽及笄了,年纪依然尚小,自是不想这般早就要与父母亲分别,心中定是难受。”明氏与钟铭烨对视一眼,心下挣扎,一旁的钟京裕突然开口“父亲、母亲,如今不过夏季,还有些时辰,更何况宋老太爷的事情还未知,何不等等看,若是其中有变数呢?这么早便将阿阮嫁出去,想必你们心里都不好受。”钟铭烨想了想觉得自己儿子说得也不无道理,有些问难道“可这宋家催得厉害,如何等得?”岂料,他话音刚落,就听明氏说道“就如此吧,等那宋家在派人过来时便让他们再等等。”“岂不是将他们得罪了?”钟铭烨有些头疼,明氏眉头一舒,搂着自己的女儿笑着“何为得罪?那岂不是事事都要顺着他们?再说了又没说不答应他们,不过是再等等罢了,想必我那姐妹定是懂我的意思。”明氏这样想想心中舒畅不已,连忙吩咐人上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膳。
钟京裕将钟京阮送回院子,路上,钟京阮开口说道“兄长我听说那谢嵘最近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钟京裕身子一僵,有些勉强道“阿阮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没有的事。”钟京阮嘟嘟嘴,拉着钟京裕的衣袖“可不要抵赖,我可是听说他这人十分凶恶,你今后得小心,莫要着了他的道,被他欺负了去。”钟京裕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少女,小时候那个整天在自己耳边叫自己裕哥儿的人儿,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揉揉妹妹的发髻,钟京裕也不想去做过多的解释,怕自家妹妹刨根问底,便温柔道“我知晓。”怎知少女越说越起劲“那谢嵘不知怎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哥哥你说莫不是有人将他带歪了?”钟京裕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了看少女缓缓说道“没有一层不变的事物,只是阮阮,人要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看法,不要一味的跟随别人的脚步,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钟京阮回问“那若是一百个人说这是错的,那它就是错的吗?”钟京裕停下脚步,转身与钟京阮面对着面“用心看,你觉得它是对的就是对的,你觉得它是错的就是错的。”“那岂不是别人的话一点都听不得了?”少女继续追问,少年摇摇头“别人的话你可以仔细想想逻辑,看是否说得通,别人的话只是作为你的想法参考,并不是完全不听,也并不是完全听从。”钟京阮点点头,笑着道“我知道了,哥哥你不要这么严肃嘛。你这样是讨不到女孩子的欢心呀。”少年脸慢慢的红了,钟京阮发现自己兄长真的是尤其容易脸红,从小便如此,见到了赋声苑,钟京裕如解脱般说道“我先回院子了,阿阮你早些歇着。”狼狈的转身便走了,钟京裕还能听见少女清脆的笑声,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想到那人,少年眸色渐深,敛了笑容,垂眸疾步过了转角。
回到赋声苑,抚筠替钟京阮卸下发饰,见她回到院里便心事重重,心下诧异,看了看抚芸,见抚芸对自己摇摇头便不再多嘴,钟京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出了神,她在想自己兄长刚刚的那番话是不是意有所指,为何对谢嵘欺负了自己闭口不言?可是明明有人看见谢嵘在欺负兄长,还有想到自己的婚事,钟京阮越发烦躁,她现在很讨厌宋澄了,为什么要这么早成亲呢?想到成亲二字,钟京阮不禁脸发烫,嘟了嘟嘴,她才不想这么早就离开父亲母亲,都怪宋澄,一时间少女情态尽显无疑。抚筠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待梳洗完毕后,已经是戌时三刻,此时正值夏季,屋外蝉鸣不断,因着屋内放着冰块,教人凉爽不已,钟京阮尚未觉得困倦,淡淡出声道“将我前几日看的游记拿来罢。”抚芸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寻了,抚筠将灯盏放在钟京阮一旁的桌上,退至一旁听候差遣,抚芸很快便将书拿来,钟京阮便拿着书,在灯火下看了起来。
已是亥时一刻,夏季虽说炎热,可一到夜晚,天气便渐渐转凉,到了夜深时,更是教人有了几分凉意,此时钟京阮只着薄薄的中衣,抚筠有些担忧道“姑娘可要歇着了?”钟京阮正看得起兴,听她询问,便笑着道“且不,我再看一会儿。”抚筠见她这样,连忙去一旁的木施上取来一件衣袍替钟京阮披上“姑娘可得仔细身子,莫要贪了凉。”不说还好,这一说,钟京阮真是感觉到了几分凉意,伸手拉了拉衣袍,朝抚筠笑笑“我省得。”又过了三刻钟,此时已经是亥时四刻,马上就是子时了,抚筠见少女仍然兴致勃勃的翻看游记,不由得担心道“姑娘,马上子时了。”钟京阮经她这般说,才惊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便将看到的那页折了个褶子,合上书,递给了抚芸,抚筠伺候钟京阮脱下衣袍,少女这才感觉有几分困意,往床边走去。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一夜无梦。
翌日,钟京阮正在用膳,有丫鬟来抚芸旁边,在她耳旁说了几句,便立在一旁,抚芸掀开帘子,走到钟京阮身旁,温声禀道“姑娘,三姑娘来了。”钟京阮心下疑惑,自上次丞相府丢了脸,这钟如環回府后便闭门不出,今日出了门竟是来这个她向来不喜的六妹妹院儿中,不过自己按礼数是要迎接的,可钟京阮本就对这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三姐姐没有半分好感,想着那便等着罢,心里这般想着,钟京阮面上不显“请三姐姐到偏厅稍等片刻。”抚芸得令,应了一声,便带着丫鬟朝外走去。钟如環得知钟京阮让她等着时,气愤不已,便开口责问抚芸“六妹妹好大的架子,竟让我这个嫡姐等她。”抚芸见她如此,心里撇撇嘴,平时装得端庄大方,其实地下就是个市井泼妇,装给谁看啊,表面尊敬道“禀三小姐,我家姑娘此时正起床梳洗,暂仪态不适,稍后便来。”钟如環听了她的解释,冷哼了一声,起身朝偏厅走去。还阴阳怪气说道“唉,毕竟是六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是要多加担当。”抚芸面带笑,提步跟在她身后“三小姐来得确是不是时候。”钟如環停住脚步,面色难看的看着抚芸,这是说没有顾及钟京阮,扰了她?见抚芸仍是一脸微笑,钟如環跺了下脚,出声开口道:“既是我扰了六妹妹,那择日再来看望六妹妹罢。”气冲冲的朝外走去,还故意撞了一下抚芸的肩膀,没料到抚芸站得稳稳地,自己却是被撞得退了好几步,肩膀还隐隐作痛,钟如環见抚芸还是一脸微笑,气得牙疼,扬手做打人状,见抚芸还是眼也不眨的笑着,钟如環气笑了“好,好,好得很,果然六妹妹院儿里的人都这般有风骨,我今日真真的涨了见识了,这样一比,我院里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混账东西!”见抚芸还是一声不吭,钟如環甩袖便走了,走到院门的时候,冷不丁传出抚芸的声音“三小姐好走。”钟如環一个踉跄,好在有一旁的丫鬟扶着,甩开丫鬟的手,使劲挺直了背走出去,模样却是十分滑稽,看得抚芸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叉腰看着院门口,抚芸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在这府中,这三小姐是最讨人厌的,平时做足了大小姐的范儿,时不时给这位小姐摆摆谱,给那位小姐摆个脸色,真真是讨厌极了,在外还装作一副端庄大方的小姐模样,平日里最爱模仿自家小姐的穿衣打扮,明明一点也不好看,却跟一只花孔雀,见人便有意无意显摆。
抚芸走到门口,对一旁看门的丫鬟婆子仔细吩咐“若是看到有人朝院儿里来了,记得及时禀报,莫要等到人都走到门口了才发现。”丫鬟婆子连忙点头,抚芸才满意的回屋。
屋里,钟京阮正在桌旁铺展宣纸,见抚芸回来了,开口说道“抚芸你且来替我研磨。”抚芸笑嘻嘻道“姑娘今日是要作画还是练字?”撸起袖子,拿着墨条开始仔细磨墨,钟京阮也笑着道“许久没有练字了,今日闲暇,练练手。”抚芸眨眨眼,有些疑惑,故意道“姑娘你是不是将三小姐给忘了?”钟京阮瞥了她一眼:“还用我你定是将三姐姐打发或是气走了。”抚芸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三小姐可真是惹人厌。”抚筠瞪了她一眼“你说话可得仔细想想,小心隔墙有耳。”抚芸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是咱们的院子,能被谁听到若真是被人听见了又能如何。”钟京阮提笔蘸蘸墨,见颜色尚宜,施施然落下一字,满意的点点头,浅笑道“是啊,又能如何呢。”转头看向窗外,入眼是一方水池,池里种着荷花,此时花开正盛,在炎热的夏季教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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