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文明奴——赔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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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赔，西洋人不是被打断两条腿吗？

我们就赔腿。

这就要说，腿怎么赔，我也晓得怎么做，反正就是听人家说西洋医生治病和我们中医治病不一样的。人家是拿把刀，把身上不好的地方砍去，然后换上好的，哪里不好切哪里。

茶棚里的人都说，现在要这么着——我们狼城出一个人，把自己的腿锯下来，给传教士洋人安上。

狼城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可行。

——

可是谁又愿意把自己的腿锯下来给别人按上呢？

将军就在城里贴出告示，说是，谁愿意献出自己的腿，救活一城百姓，将军就认他做儿子，从此吃穿不愁。

没人去。

好嘛，将军振臂一呼，在戏台子上发言，说是这是一个履行忠孝节义，为国捐躯的机会，若是死了，残了，便是英雄，要把他们写进书里，让他们流芳百世。

这样一说，我的天，真有人愿意去送死，都是写书生，学生，铁血的汉子……可是人家洋人看不上他们！

反正我即使愿意也没法去，为什么？我是女的，我的腿按上去不合适的。把我的腿按到他腿上去，他不仅矮一大截不说，以后他会好意思见人吗？

“我上半身是男的，我的腿是女人的腿。”

一个男人，架在女人的腿上，说出去多丢人？看见了也丢人，人家西洋人多精，他们才不会做呢。

后来海选大腿！

狼城所有男人都要吧腿给将军过目选出健美的，合适的腿给西洋人送过去，啧啧，可是洋人早就有看中的人，就是把传教士的腿打断了的将军的七儿子，将军是不愿意，一开始，他们都是拒绝的，可是洋人说，要是不把七少爷交出去，洋人就打进来。

将军是个文明的人，一家子都是文明的人，要脸的世家大族。

只有把七少爷给敲锣打鼓地从出城去。

那天，七少也穿着西装，表情凝重，走出城楼去，那时候，我觉得七少爷是个好人。

七少爷的哥哥六少爷在后面大喊着“维护主权”，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将军给六少爷一个嘴巴子。这一定是句无用而且可以不好的话，我听不懂，可也记住了。

七少爷就这么着，被洋人带走了，将军手底下的官员在狼城修了个碑，说是用来纪念七少爷的，说他是民族英雄。

我不懂，只晓得，他走了，狼城就太平了，狼城就安全了，其他的，我不在乎的。

不过，七少爷离开之后，将军总说我们要自强。

学校里，老师也说我们要学会自强，听说要是自强里，西洋人就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把我们的人拿去咔嚓了。

我是不懂的，老师给我们讲了个比方。

也就是，若是我们不强，洋人身上缺胳膊，少了什么零件，就会来狼城，看见谁的胳膊腿儿和他缺的胳膊腿儿配得上，就把谁拿去锯了。

这样一说，我他妈的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