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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
《元宁实录•顺宗卷》
崇明十二年十一月,周扬犯谷阳,烽火起。十七,北疆报捷。十八,燕州军哀报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扬不打算进犯的时候,北疆却以烽火传了急讯战报,燕州进入战时状态,不过五天,红羽捷报便到京城,元宁上上下下都经历了一次情绪上的激烈起伏。
夏承正从不贬薄属下的功劳,幽燕铁骑是首功,但是,这一切对于失去统领的幽燕铁骑来说,真的不算是值得庆贺的喜讯。
幽燕铁骑有七成凯旋,风铭却在另外三成之中。
“……幽燕铁骑袭击了周扬边军的辎重仓,焚毁储备之后,本已按计划撤回,周扬却出兵谷阳,风将军一边报永宁王殿下,一边回援阻击,谷阳烽火传讯后,为了让城中的百姓撤走,守军又在风将军的指挥下,于城外野战,殿下派出的援军到达时,伤亡已逾八成,风将军也因伤势过重,于当夜身亡。”兵部尚书江楠向太后禀报此战的详情,主要是风铭战死的前后。
江楠禀告完毕,却迟迟等不到紫苏的反应,稍稍抬头,只见紫苏一脸沉痛之色,不由一惊,连忙低头。
“永宁王一开始并没驰援谷阳,是不是?”半晌,紫苏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江楠一愣,犹豫地道:“臣不知。”
“是啊……”紫苏没有不满,只是叹息,“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紫苏却知道,夏承正肯定不会立刻驰援谷阳。
谷阳悬于嘉城关之外,并非必争之地。夏承正要关注的是北疆全线,不可能为了一点便让大军出动,便是后来的援兵也不是为谷阳去的,想必是因为知道风铭在那里,才不得不派援兵过去。
用兵之人有时候必须冷酷无情。
更何况,还有紫苏的那道手谕——尽可能正常地消耗燕州精锐。
紫苏达成目的,却仍然难过:“江楠,这便是燕州军与众不同之处。”
“是!臣明白。”江楠平静地回答。
燕州平民的生活艰辛,但是,他们对燕州军却是真心的爱戴,因为,燕州军是实实在在的子弟兵,更因为燕州军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的军纪民心。
燕州军会因为一个平民的伤亡,而出动整营兵马反击,会为了救出一人,战至最后,所以,风铭不可能坐视谷阳的危险,而撤回的幽燕铁骑在没有得到军令的情况,却是寸步难移,只能袖手旁观。
“燕州军呈了请战表,殿下迟迟未复。”江楠停了一会儿,又禀告另一件事。
“求战心切?”紫苏淡语,“大哥想必也有考量,不必干涉了!”
“是!”江楠答应,“但是,也有呈到兵部的……想来……”
“该如何便如何,职权之外的事情,应驳的便当驳回!”紫苏说得平淡寻常。
“是!”江楠依旧低着头,“不过,依臣之见,议政厅亦出战之意。”
“哦?”紫苏倒有些讶异了。
江楠解释:“战报一来,议政厅便行文要求兵部报告军资情况,便要求军队进入战备状态,臣昨日请示,齐相仍然不肯解除。”
“这是应该的。”紫苏反而平静了,“周扬的战力的确可虑。”
这一次,周扬的战力令一些人惊讶,收复北疆旧土之后,元宁有很多人都认为周扬已经衰败,对周扬十分轻视,却忘了周扬大军虽败,却未曾受重创,而一直以来,北原尚武的风气远远胜过至略。三十年之乱与元宁皇帝对军功的推崇才让至略人重拾淡薄许久的尚武观念。
江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臣以为议政厅之意未必在周扬。”
紫苏轻笑:“不在周扬在何处?”
江楠心头一跳,不敢接话,紫苏也不强求:“兵部又不管那些事,你知道了,也只记下,不必说话!”
“臣明白!”江楠松了口气,“臣只是觉得应该禀告娘娘。”
紫苏放松了姿态,笑道:“哀家只是好奇,朝廷上的事情没什么是哀家必须知道的。”
“是!”江楠了然。
等江楠退下,叶原秋才禀报:“太后娘娘,燕贵妃求见。”
“让她进来吧!”紫苏淡语,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云沐雪来得很勤,至于原因,宫中没有人不知道——她想亲自抚育四皇子,阳玄颢也向母亲请求过,但是,被紫苏不着痕迹地带开话题。
阳玄颢这时候也不敢与母后争执后宫的事情,再说,四皇子在婉妃身边也并无不妥,宗谱玉牒上也有了记录,这个时候再让生母来抚育,未免对婉妃很不公平,对婉妃身后的杜氏家族,更有羞侮的意思。
阳玄颢对云沐雪的恳请只能回避。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云沐雪恭敬地行礼。
“坐吧!”紫苏摆手,“早上不是都来请过安了吗?”
云沐雪低下头,避开紫苏的视线:“臣妾之前多有疏失……”
“娘娘!”叶原秋忽然进来,打断了云沐雪的话,“大皇子晕倒了!”
紫苏匆忙起身,刚走了几步,就听云沐雪道:“臣妾也想见见大皇子,可以吗?太后娘娘?”
紫苏看了她一眼,应道:“好吧!”
阳适的身体不好,之前又病过一场,身体一直很虚弱,晕倒却还是头一次,紫苏有些紧张,过去之后,太医已经请过脉了,对紫苏道:“殿下中午用了热性的东西,经不住才晕倒,臣已经交代了。”
“那就好。”紫苏稍稍放心,又吩咐:“以后大皇子的膳食需给太医看过再进呈!”转头对太医吩咐:“你回去,让医正找一位太医专门负责此事!”
“是!臣遵旨。”太医连忙答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来了。
云沐雪跟着紫苏,并未出声,看了看大皇子正睡得安稳,便随紫苏一起离开。
走了一会儿,紫苏才想云沐雪,在廊上停下,道:“贵妃回去吧!”
“臣妾看了大皇子,心里难受,竟忘了拜辞娘娘,请娘娘恕罪。”云沐雪连忙道。
“无妨。”紫苏心里冷笑,猜出她的下一句话了。
“娘娘如此关心大皇子,真是殿下的福气。”云沐雪仍未告辞,“生身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紫苏不语,云沐雪只能道:“娘娘怜惜殿下无母,便是明白,生母是无人可取代的!”
“燕贵妃,你说过了!”紫苏淡淡地提醒她,“而且,哀家提醒你,宗谱玉牒上,四皇子是婉妃的儿子!”
“他是臣妾的儿子!”云沐雪无法再冷静,刚满月,孩子便被抱走,百露之日,登宗谱玉牒之时,记录的“母亲”竟不是她,而婉妃更是以此为由,根本不让她见谨琪。
“哀家说得不够清楚吗?”紫苏冷言。
“谨琪是臣妾的儿子,身上流的是臣妾的血!”云沐雪坚持,“娘娘,请您将他还给臣妾!”这么多天哀求无果,云沐雪再也无法维持任何应有的礼仪。
“燕贵妃,你逾礼了!”紫苏冷斥。
“臣妾只想要回儿子!”云沐雪毫不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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