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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在北疆如何?”紫苏也不与兄长寒喧,坐下后就关切地询问。
夏承正也坐下,听到紫苏的问题,不由扬起笑容:“习惯了!”
这是实话,也仅仅是实话——按惯例,夏承正在元宁所有的军事要地都待过,北疆是最后才轮到的,但是,作为夏氏的根基之地,他待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在妹妹面前,夏承正永远都是个有些木讷的兄长,自然就更不会做讥诮之类的事情,他只是实话实说地回答她的问题而已。
紫苏却有些愧疚,苦笑着道:“大哥有些日子没见到康崇了吧?”
提到儿子,夏承正的神色有些黯淡,显然很想念稚子,不过,这个时间很短,身为独子,从小就被作为世子人选培养的夏承正,向来是公私分明,这次晋见,他是有备而来的,私事哪里比得上公务?
“太后娘娘,臣希望早日见到家人,不知朝廷是否准备正式为北疆建制?”夏承正试探着问紫苏,既认真又期待。
“……大哥认为北疆可以建制了?”讶异地看了兄长一会儿,紫苏才开口。
“收复北疆已经逾两年,治理教化也有两年了,这里本来就是至略旧土,周扬又一直视这里为附庸之地,可以说当地居民中思归至略的倾向很明显,臣以为,这两年的恩威手段已经足够了,现在,应当正式建制,以便加深他们的认同,同时,也便于笼络人心。”
“有道理,大哥准备条陈了吗?”
“臣有准备,请娘娘过目。”
紫苏接过夏承正奉上的条陈,细细看过一遍,才放到一旁,很认真地对兄长说:“大哥,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太后请说,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夏承正也坐正了身子,恭敬地回应。
“大哥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政务了?”
“……”
“那么,换个问题吧!——这份条陈是谁的大作?”
“是……是……”
对于紫苏的问题,夏承正语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
“不是王府的幕僚,对吗?”紫苏叹了口气,为他铺路。
夏承正点头。
“那人出身不好?”
夏承正点头,又摇头。
“不是至略人?”紫苏瞪大了眼睛。
夏承正再次点头,却又连忙分辩:“亦同有至略的血统。”
“天下用间莫过于夏氏”,永宁王府的消息向来是最全面的,但是,想将那些千头万绪的消息整理成一份可供参考的情报,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到的了,紫苏擅长于此,因此,她联想到了几个消息,也想到了夏承正说的是谁。
“纳兰永?”
“……没错!”
纳兰永,字亦同,周扬前宰相纳兰封的长子,却是出身卑微的庶子,纳兰家是周扬的后族,族长的争夺不比帝位温和,在最新一轮争夺中,纳兰永首先出局,被逐出家门,流落北疆。
元宁在《景城和约》签订后,便传告北疆各地,所有居民如果不愿入籍的,可在三月内通过峪城关离开,三月后,元宁将封锁所有边境,严禁居民离境。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任何人离开北疆了,可是,纳兰永却没有离开,因为其身份特殊,元宁各方都注意到了他,但是,他向元宁军方所说的理由也很充足——他无家可归,只想在这个住了一年的地方平静度日!
元宁是收复北疆,自然不会驱逐原居民,纳兰永想留下,谁又有理由拒色呢?反正紫苏是在六方馆的报告上批示:“其若无异动,则不可冒犯,视如寻常之人即可。”
紫苏很清楚,六方馆近来并无纳兰永的报告,而纳兰永与永宁王结交,肯定算得上“异动”,这就有些蹊跷了。
紫苏没有掩饰眼中的疑惑,夏承正连忙解释:“是赫连平将纳兰永的策论交给我的,所以没有立刻报到你面前。”
紫苏这次眉头轻挑:“赫连平?永宁王是不是嫌在北疆待得太舒服?”话说得极冷也极重。
赫连平是降将,纳兰永身份暧mei,夏承正与这两人有公务之外的交往只会引来御史的弹劾,这一点,夏承正不会不清楚,紫苏因此更为不满。
夏承正发现自己有越描越黑的嫌疑,不由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脸涨得通红,可是紫苏并没有如之前一般为他解围,反而沉默着等他开口,十分平静。
“太后!”夏承正好不容易开口,“臣以为他们皆是我元宁的子民!”冠冕堂皇的回答,却也算周全。
紫苏放松了神色,淡淡一笑:“他们自然是我元宁的子民!纳兰永幼年就有贤才,得此人,是元宁的福份!”
夏承正一惊,正要开口,就听紫苏吩咐:“既然他愿意出力,大哥就把他收作幕僚吧!名正言顺,省得引来麻烦。”
“这……”夏承正不敢应承,“纳兰亦同并不想入仕。”
紫苏扬眉,见兄长一脸为难之色,不由又笑了:“他也无法入仕!纵然要安抚地方,也轮不到周扬后族的子弟担当守土之责!大哥,他若当真一心出世而居,何必写这样的策论?纳兰一族的子弟从来都以出将入相为平生志向,纳兰亦同会例外?”
其实,夏承正并没有见过纳兰永,因此,对纳兰永的认识远不及紫苏,毕竟,元宁六方馆调查一个人从来是事无巨细,无一遗漏,以利于上位者作判断。
“遵旨。”闻言便欣喜万分的夏承正自然不会再犹豫。
“这份条陈很有见地,等内阁商议后再定论吧!”看了看手边的条陈,紫苏给兄长一个准确的答复,跟着便转开话题:
“大哥也来得巧了,今晚我要办家宴,大哥一起来吧!”
“家宴?”夏承正一时不绕过来,“臣不敢辞。”
其实紫苏也是刚想起来,之前并没有办家宴的旨意,不过,她这么说了,殿内侍奉的人自然也不敢反驳,赵全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一个内侍,那名内侍立刻会意,悄悄退出传达谕旨。
这道谕旨自然是首先传给皇帝,梁应这次没敢耽搁,立刻就进殿禀报,虽然看见阳玄颢一脸不悦,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禀告这件事。
“家宴?”听完之后,阳玄颢同样不解,“朕知道了。”说着就摆手让他下去,梁应应命退下,也瞥到谢纹低头不语地站在阳玄颢的左首边。
“家宴?家宴?”阳玄颢皱眉思索,目光转到谢纹那边,顺口就道:“宜婕妤怎么想?”
谢纹愣了一下,谁让之前阳玄颢还在不冷不热地问她:“卿以为皇后当如何才称贤?”而之前,他又是很亲切地安慰她:“卿应当对自己更有信心才是。”
皇上今天很不对劲!——谢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跟着她才发现,皇帝对自己的称呼变了,阳玄颢对自己的后宫从来都是称封号的,从不曾称“卿”,从惯例来说,“卿”是亲切的正式称呼,一般都是皇帝称呼宠臣时才会用,官员只会亲近的幕僚属官如此称呼,后宫中,这个称呼却有些疏远,当然比起称封号要亲切,但是,皇帝对宠妃多是直接唤名的,所以,这个称呼在后宫很尴尬,不上不下。
方才梁应进来时,她就思考其中的原因,现在皇帝发问,谢纹就只能收摄心神,思考皇帝的问题,略一思索,她就有答案了:“太后娘娘除了想为永宁王殿下洗尘,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想先告诉臣妾等。”太后的家宴,皇帝的后宫除非被禁足,都必须参加,另有旨意当然例外。
很明显——太后想为兄长接风,就不必申明是家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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