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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朗敛起笑容,淡淡地道:“太后娘娘的话也算是一种答案,陛下想通了吗?”有些事紫苏能说笑,身为臣下的却不能逾越。
阳玄颢愕然,但是,还是老实地摇头。
“陛下,两国争胜,非在一城一地的得失,更非在一兵一卒的输赢,胜负之面无所不在,古人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就是胜负之所在,就是所有因素都包括其中了,您往这上面想,应该会有得。”齐朗引导他的思路,却不愿直接给答案,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阳玄颢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不由停下脚步,皱着眉看向齐朗。
齐朗见状,微微敛首,悄然避开他的目光。
“太傅,你在回避朕吗?”挥退随行的宫人,阳玄颢走近齐朗身边,抬头看入他的眼睛。
“陛下,臣不敢。”齐朗在心中轻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
阳玄颢不相信他的回答,却也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齐朗,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坚持。
“陛下!”感觉到阳玄颢的固执,齐朗无奈地开口,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浮躁。
阳玄颢懊恼地转身,吐了一口气,才开口:“太傅,母后娘娘说,朕想真正亲政,必须自己动手。为什么?难道朕不是元宁的皇帝的吗?亲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教朕要孝顺母后,难道母后娘娘就可以这样对朕吗?”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却没有再看向齐朗,只是负手而立,看着前方。
齐朗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仿佛阳玄颢说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直到阳玄颢不再出声,他才淡淡地道:“陛下很生气吗?您是不是认为太后娘娘在占据属您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阳玄颢愕然转身,对他的平淡表示不满。
“陛下,您是先帝的嫡皇子,但是,先帝驾崩时,您年仅五岁,便是现在,您真的可以驾御群臣吗?——并不是登上帝位就可以拥有皇权的!如果那么简单就能得到掌握天下的权力,谁又会珍惜呢?”齐朗低头反问,却是针锋相对,最后的话语更像是叹息。
阳玄颢默然,似乎有所领悟了。
“母后娘娘的意思是……”阳玄颢喃语,讶然地看着齐朗。
齐朗淡淡一笑,叹了口气:“按太后娘娘的想法,陛下不知道这些会更好!臣自作主张,请陛下不要声张。”
“朕知道了。”阳玄颢微笑。
“不过,”见阳玄颢如此高兴,齐朗皱眉提醒,“太后娘娘虽然并不恋栈权位,可是,既然这么说,陛下若是做不到,她也会言出必诺。”
阳玄颢一愣,回过神之后才默默点头,随即笑道:“太傅请吧!朕让人在沁依榭摆宴,请太傅不必过于拘礼。”
“谢陛下。”齐朗行礼,笑着答应。
走进沁依榭,齐朗才发现,阳玄颢的几个后宫也在,不由停步,微微皱眉,他可不想惹来非议,这种非正式的宴会,只有他一个朝臣,阳玄颢召后宫来是逾矩,他若是不推辞,明天,三司的弹劾就会压下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阳玄颢首先发难,皱着眉,眼中满是不悦之色。
“臣妾等听说陛下招待齐相,一时好奇。”尹韫欢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仍然让阳玄颢生气,他冷言:“这是你们该好奇的事吗?”
阳玄颢从不曾如此严厉过,几个后宫同时一惊,就要跪倒,连尹韫欢也是心惊不已,对祖父说过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现在是更有感触了。
“免了!你们下去!”阳玄颢不想再理会这件事,冷淡地吩咐,看了一下在场的人,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精芒,却没有开口,等她们退下之后,才微笑着让齐朗入内。
“太傅请入席吧!”
席间,两人漫无边际地聊着,不曾冷场,却也没什么实际的话题,阳玄颢认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齐朗现在不表示也没什么,齐朗却是在想自己方才的举动是否太莽撞了,阳玄颢毕竟不是一般的天真孩童,这些年的学业不仅丰富了他的知识,也让他的心机得到了发展,齐朗至少可以肯定,阳玄颢对政治斗争已经有相当深刻的认识了。
“方才,只有宜婕妤没有来,听说宜婕妤入宫前与齐相府上有几分交情,看来是真的了?”阳玄颢举杯,笑着道。
齐朗端杯的手稍停,饮下之后,才皱着眉回答:“宜婕妤与内人是旧时邻居,应该很熟悉,不过,臣并不认识。”
“是吗?那她倒是没什么好奇心啊!”阳玄颢随意地笑道。
“那倒未必。不过,谢相夫人调教人的手段颇有家学渊源,婕妤娘娘不敢逾矩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些。”齐朗也说得随意,随即就皱眉,“陛下,不知臣做了什么,连后宫都如些好奇?”
紫苏选定的这些后宫都是世宦家族出身,家教应该都很严,方才行为明显逾制,她们不会不知,只是,他不明明白对自己有什么好奇的!
阳玄颢一怔,讶异地道:“太傅不知道吗?”
“臣确实不知!”齐朗不由皱眉,细细思忖,却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惊悚人心的行为。
“大司宪大人上了一分改革三司制度的条呈,据说,上面的内容其实是齐相的构想。”阳玄颢虽然不掌权,但是,这种消息还是知道的。
齐朗眼神一敛,没有开口,阳玄颢倒是起了兴致,追问道:“太傅,那的确是你的构想吗?朕特别看过那份条呈,虽然惊世骇俗了些,不过,倒也很中肯,刚才大傅对北疆的建言也有异曲同工之意呢!”
这下,齐朗不能不开口。
他微微一笑,回答阳玄颢:“陛下,那份条呈的内容,臣也听说了,不过,那不是臣的构想,只是一些年轻官员一时意气之言,大司宪初入三司,可能真的想大展身手,便将众人之言整理个大概,呈报了上去,依臣之见,那份条呈实施的难度太大,并不实际,只是书生意气罢了,陛下不必太认真!”
其实,齐朗说得认真,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是谁在推波助澜?——吴靖成的条呈虽然惊心,可是,并不足以让朝廷上下如此在意,因为,就如他方才所说,吴靖成提的三条,施行起来都有难度,阻力不会小,因此,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声势。
“可是,母后娘娘将条呈转至议政厅,要尹相主持讨论,三司、吏部、刑部、大理寺都要参加!母后娘娘应该还是很看重的。”阳玄颢却笑着反驳他的说法,同时也为他解释了疑惑。
“这样……”齐朗不由深思,沉吟着,只说了个开头,便不说了。
紫苏会这么做吗?这个时候挑起这种事,对自己,对她都没有好处,她会做这种事吗?还是另有原因?或者是有人误导?
齐朗思索着,但是面上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阳玄颢道:“太后娘娘的想法一向高深莫测,臣也不明白,若是有机会,臣会问清楚的。”
“那真的不是太傅的想法?”阳玄颢笑着又问了一声,“朕以为太傅志向宏远,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呢!”
齐朗眸光一闪,低下头恭敬地道:“臣受先帝所托,太后信任,忝居其位,自当奋发,‘志向宏远’?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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