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8、显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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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中，灯火葳蕤，将四下里都映照得明灿灿的，映照出人们脸上木然而痴迷的表情。</p>

所有‘人’的目光，尽皆集聚在那庙堂中心的泥塑神灵之上。</p>

泥塑神灵四下，搭着木架子。</p>

匠人们就站在木架子上，提着一桶桶泥浆，对泥塑神灵的各处细节做着最精细的塑造处理。此时，有一个匠人正站在泥塑神像的背后，他的双手不知因何缘故，沉陷在了泥塑神灵肩后泥土之中，他想要将手掌抽拔出来，此下奋力挣扎，却无法将双掌从泥胎肩后抽出！</p>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于是出声道：“抽不出来吗？抽不出来就算了罢！”</p>

“是啊！”</p>

“算了罢！算了罢！”</p>

周围神色木然的人们，纷纷出声，木讷地附和着。</p>

双掌陷于泥胎身后的那个匠人，闻听众人之言，原本木然的神色间，却有了些丝挣扎：“我再试一次，只试这一回！”</p>

他既出此言，周围人们便都沉默下去，不做声地看着他，叫他去尝试。</p>

木架上的匠人转回脸去，看着自己沉陷于泥胎肩膀后的双手，观察着那浸没了自己双手的灰白色泥浆——那些泥浆里，隐隐有气泡鼓突，鼓突起的气泡里，却浮现出一块块破碎而扭曲的苍白面孔！</p>

匠人看着气泡里时隐时现的破碎苍白面孔，神色间更多出了一些畏惧，他不在多看，双手手腕徐徐转动了一阵，看着周围泥土渐渐松动，他猛地用力，试图把自己双手从泥胎肩后拔出来——然而，他这次细微观察，运力许久，却仍旧未能将自己的手掌拔出来！</p>

双手反而陷进泥胎更深处，好似有两张嘴分别咬住了自己的一双手一般！</p>

意识到自己未能成功，匠人垂头看向四下。</p>

四下里的人们，默不作声地聚拢在他站立的木架下。</p>

有人爬上了木架，有人从下面递过来明晃晃的刀子。爬上木架的人接过那人手中的刀子，继而连着两刀，斩断了那匠人的手腕！</p>

匠人的手掌留在泥胎的肩膀后，‘他’自身则被踢下了木架！</p>

双手被斩去的匠人，手腕处流淌下银灰色的鲜血，他被聚在木架下的人们托了起来，托着他到庙堂角落。</p>

匠人未有挣扎什么，只是脸色恐惧地看着周围一切：</p>

庙堂的那片角落里，以银灰色的石头堆积成了一个浅池子。</p>

围在池子旁的几个人提起一担一担的泥土，倒入那池子中，他们随后停下动作，看着被众人托举而起，失去双掌的匠人。他们撑着手中的铁铲，朝那群人挥了挥手。</p>

人们将托举起来的匠人直接扔进了那方池子内。</p>

匠人跌进泥灰里，溅起蓬蓬灰雾。</p>

周围持铁铲的人们，操起手中的铁铲，捣向了池子中……</p>

不多时，一桶桶银灰色的泥浆被人们被池子中提了出来，提到木架子上，供架子上的匠人们取用。先前那个首先爬上木架，斩下匠人手臂的人，此时成为了新的匠人。</p>

爬上架子的匠人越来越多。</p>

被扯下木架子，送到池子里，炼成泥浆的匠人也越来越多。</p>

可这大庙中的神灵，却始终未被塑造出五官来。</p>

它的五官，始终都是一片模糊。</p>

聚集在大庙内外的人们，脸色依旧木然，可他们的声音却开始焦躁了起来。</p>

“怎么还是无法叫泥胎‘显神’？！”</p>

“还以为这座新出来的大庙，能显出多厉害的‘神’来，没想到它显神竟这么难？”</p>

“‘少阳山’下面新出现的那座小庙里，很早就显出‘神’了，这会儿那边人正背着‘神’往少阳山上扛呢！”</p>

“再晚的话，这一个百年就没有机会了……</p>

我们已经连续四个百年未能送神上山，这一个百年若是再没有机会，咱们全家上下，男女老少就都得去‘填坟’了！”</p>

“我不想死啊……”</p>

庙堂内外，因为神台上的泥胎迟迟无法被塑造出五官，无法‘显神’，众人焦躁地吵闹着，他们声音里蕴含的情绪，旁人一听即明，可若有旁人在此时却看他们的脸色，便又发现他们神色分外呆滞木然，像是一具具木偶。</p>

先前被斩去双手，捣成泥浆的匠人、砍下匠人双手的那人、递刀上去的人们……如此众多人脸上，很少见到有甚么表情。</p>

他们的声音与他们的面色根本不匹配。</p>

人们吵作一团，木架上的匠人们动作更快。</p>

比起被捣碎成泥，用来塑化眼前的这尊泥胎神像，他们更加畏惧被发配去‘填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