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刀之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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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p>

昏暗的房屋内，</p>

有铁锤锻打铁块的声音交替响起。</p>

煅烧炉旁火星四溅，</p>

将此间的昏暗稍稍点亮。</p>

苏午一手握着铁锤，一手戴厚布手套，持着与刀胚相连的铁条，</p>

铁锤如雨点般持续落在刀胚之上，</p>

将这柄刀胚修出形状，</p>

锻打出其中杂质，使得整根刀条更加均质。</p>

‘素延’、‘火造’、‘刃土’、‘烧刃’、‘调弯’、‘研磨’一道道流程在往前不断推进着，他身心完全沉浸于锻造这柄刀剑之中。</p>

恰如‘吉良’所说的那样，</p>

将刀胚投入烈火中煅烧以‘火造’的时候，他的心神便随刀胚一齐被投入火中，以自身为刀胚，以心神为烈火，二者合二为一；</p>

将刀胚置于铁毡之上，猛烈锻打以修整其形时，苏午又觉得自己的心神变成铁毡上的刀胚，感受着铁锤砸下来的力量，因此而不断调整着自身。</p>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p>

铸剑的所有流程，苏午仅昨天练习过几遍，今天就好似完全掌握精熟了一样。</p>

与他一起过来学习完整铸剑流程的学徒们，此时都默默聚集在铁毡边，看着苏午进行种种操作。</p>

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这个‘阿布’在做某一道步骤时，甚至看起来比吉良匠师都更娴熟。</p>

“果然是有六成以上良品率的人，真是有天赋啊……”</p>

“他这次锻造出来的刀条，也必定会是‘上品’吧？”</p>

“如若我能有‘阿布’一半的天资就好了！”</p>

少年学徒们议论纷纷。</p>

吉良匠师当下不在屋中，他在专属于‘安纲大师’的锻造室里，帮‘安纲大师’打下手，协助安纲大师为一位公卿器重的武士铸剑。</p>

学徒们的声音尽数落入苏午耳中。</p>

他感应着自己手中的刀条，</p>

知道每一次该落锤于何处，才是恰到好处的。</p>

但外界众人的议论声，让他稍稍转念，偏偏不按正确的方式去落锤锻打，偏偏要在不该落锤的地方落下锤头。</p>

当！当！当！</p>

‘火造’过后的刀胚被覆上一层以黏土、松炭加水混合成的‘刃土’，而后将之投入煅烧炉中。</p>

站在煅烧炉旁，苏午的心神聚集在炉内通红的焰火上，集聚在渐渐被烧得变色的刀身上。</p>

‘覆土烧刃’这个步骤，最为耗费心神，</p>

亦最关键。</p>

要时刻注意不能令火焰将刀身上的‘刃土’烧掉，关注刀刃被烧出的弯度。</p>

刃土被烧掉，刀刃被高温裹挟，则可能导致刀身变脆，一斩就断，也就成了一把废刀！</p>

弯度稍大一些，尚可以调整。</p>

若弯度过大，则完全无法调整，整根刀条同样不符合人身使用习惯，也是一把废刀。</p>

苏午时刻运用‘心之锻’，</p>

在这锻烧过程里，其实如鱼得水，根本不会让火焰对刀身的塑造‘过了头’，</p>

但他现下忽有所悟——有时候，最精确的控制或许可以得到最工整的器具，却无法令器具更进一步，获得某种‘匪夷所思’的加持。</p>

此种‘匪夷所思’的加持，</p>

就像诗人的‘妙手偶得’，像画家的‘神来之笔’，</p>

苏午当下就是尝试着以自己的心神，</p>

感应所谓的‘天地的心神’，</p>

试图走入‘天人感应’之中，赋予手中的作品更特别的加持。</p>

所以，</p>

他稍稍宽纵了火焰对刀身的塑造，</p>

方才更是凭着自己的理解，对刀胚进行了锻打。</p>

夹起刀身，</p>

淬火冷却。</p>

修形，</p>

研磨。</p>

最终，明晃晃的刀条出现在苏午手中。</p>

这根刀条只要进一步加装刀柄、刀鞘等物之后，就是一柄真正的太刀了。</p>

“已经铸造出来了吗？”</p>

“阿布，能给我看看吗？”</p>

“让我看看吧，阿布！”</p>

众学徒围了过来，看着苏午手中银光闪耀如流水的刀条，都是惊叹不已，纷纷出声请求苏午把刀交给他们赏阅。</p>

苏午屈指弹在刀身，倾听着刀身的鸣啼。</p>

他心中怅然若失，</p>

随手把刀交给了最近的学徒观赏。</p>

——这把依靠他自己捕捉到的所谓‘灵感’，加以‘修正’，打造出来的刀条，其品质只在良品与上品之间，比他第一次铸造出的刀胚还差了一等。</p>

不过，</p>

他先前铸造的仅仅是有刀剑雏形的刀胚而已，</p>

此次却是真正打造出了刀条，</p>

二者不可同日而语。</p>

“仅仅是抓住自以为是的灵感，进行胡乱地锻造，看来并不能进入所谓‘天人感应’的状态——一刹那的天人感应，当是一个匠师无数次积累，守在煅烧炉旁不断练习后的突然‘顿悟’。</p>

下一次我还是老老实实运用‘心之锻’的技艺，</p>

真正锻造出一柄刀再说。</p>

这种自己横冲直撞的灵感，算不得真正的灵感。</p>

不过，</p>

此次锻造出‘良品’刀条，在吉良那里应该是能过关了。”</p>

苏午脑海里思索着，</p>

眼睛尤在不停观察锻造室里，其他匠师锻打刀剑的动作。</p>

他未留意到，</p>

自身在不知不觉中，依然停留于‘心之锻’的状态里，是以即使观察他人铸造兵器，依旧如自己亲自铸炼兵器般‘设身处地’，能轻易察觉出其他匠师手法的纰漏，火候掌控上的欠缺。</p>

“左边那位身上的入墨图大约已经完成了六成，锻打兵刃之时，总是习惯使用背后入墨图的力量，但却对这种力量不加控制，导致力量输出时大时小。</p>

如此锻打兵刃，必定会导致刀剑中的杂质不能完全排出，</p>

刀身受力不均，材质无法调和均衡。</p>

这位匠师此次锻造出的刀剑，怕只有庸品。</p>

中间那个匠师……”</p>

苏午在内心默无声息地作着点评。</p>

他看过一圈，就惊讶的发现，锻造室内四五位匠师，根据他的判断，最终将只有一人能成功打造出‘良品’的刀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