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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青微微一愣,她本是出于客套才有此一问,整个天下,谁不知自己的师父是七秀坊创派祖师公孙幽,武林中声名赫赫的公孙大娘。可这诧异之情一闪,便即释然,心知这年轻人虽武功高强,却入世日浅,看样子,他显然是真的不知,并非假装。她微笑着徐徐道:“我师号公孙大娘,乃是本派始祖。”
还没说完,就见叶随云伸手挠了挠头,满腹疑惑道:“这个名字真是。。真是。。有些奇特。竟然叫大娘。”忍不住嘿嘿一乐道:“坊主莫怪,我只是想,难道你师父小时候,她的爹娘叫她也叫大娘吗?”
一番话,只把叶芷青说的哑然失笑,忍不住掩嘴而乐,笑道:“你这人真是,那是武林中人对我师父的尊称,可不是她的名字就如此。我师父单名一个幽字。”听她语气,对这孩子气的话并不见怪,叶随云抱歉一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坊主请接着讲吧。”这一打岔,倒使二人间的气氛更融洽了些,不似刚见面般客套。
叶芷青接着道:“在以前,天下人都知道,公孙大娘剑法高绝,乃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却没多少人知道,其实她还有个武功不下于她的妹妹,人称公孙二娘,单字盈。”看了看叶随云,问道:“你可看到方才的阁楼叫什么?”叶随云用心回想了下,点头道:“看是看到了,叫忆什么楼。中间那字我不认识。”颇难为情,谁叫自己识字不多,却没发觉,叶芷青对己的称呼已从‘帮主’改成了‘你’。
叶芷青微笑道:“叫忆盈楼,那便是想念二娘的意思。”叶随云问道:“想念?二娘死了吗?”
叶芷青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以多年渺无音信了。”嫣然一笑道:“你看,又说到别处了,师父和二娘本是同胞姐妹,一起闯荡江湖。由于两人样貌相同,外人只道是同一人,后来七秀坊的创立亦是二人共同所为。说起这个,还要数二娘的功劳,当年中宗皇帝下诏,盼望能一观名动天下的剑舞,二娘自愿代替师父入宫表演,可这件功劳也算在了我师父头上。后来皇帝便御赐了这瘦西湖畔的乐坊。至此我师父创立了七秀一派,用以收养天下孤女。为表示此坊乃姐妹同创,逐分成内坊和外坊,二娘和饿哦师父各主一处。”
叶随云这才了解这赫赫名门的由来,说道:“想来她姐妹二人定然是手足情深,武功又高,叫人羡慕。”叶芷青叹了口气,摇头道:“恰恰相反,因为江湖上都只知公孙大娘其人,结果二娘在武林中闯下的名声事迹通通也都归到了我师父头上,她二人的关系由此日益恶化,师父对二娘也是满怀歉疚,常言道要告示江湖,可二娘偏偏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坚决不允,说是迟早有一天要靠自己的本事让人们知道,她不比我师父差。渐渐的内坊和外坊也就渐行渐远了。”说罢轻轻叹息,惆怅难言。
叶随云心然说了这么多,已接近主题了,便问道:“那李裹儿又是怎么当上内坊主管的?”
叶芷青道:“十多年前,二娘离开时,便将内坊之事交予李师姐。只因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的事皆由外坊主理,这才使得人们以为芷青是一派之主,却不知实乃两人共同掌理本派。”眼光转望叶随云,又道:“芷青深受恩师教诲,曾在师父面前立誓,无论多么困难,我竭尽所能,也定要七秀内外一体,再不离心。李师姐是内坊之尊,又是二娘传人,尤其对她,恩师临走时特别叮嘱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周全。想来师父也预料到她日后不会安分了。但是为了顾及与二娘的姐妹之情,也叫无可奈何。”说完转望荷池中锦鳞沉浮,怔怔地发呆。
至此叶随云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就算此时已伤及到七秀坊的根骨,叶芷青仍不愿对付李裹儿。既然是师命难违,那剩下的便是叶芷青自己要考虑的了,如何在保住七秀坊和不能动李裹儿之间找到平衡点,自己是没什么插嘴的余地了。虽然他心中对此有些不以为然,暗忖叶芷青虽然聪明无比,却有些愚忠了,但这些话又哪里能说出口。逐只得与叶芷青确定下攻岛时间后,便动身告辞。
自秀坊码头出发,一路船至扬州,也不进城,直接赶赴城门外,细心察找,果见一丐坐于城墙根下。叶随云知道这就是当地分舵的联络人,往往都是在各城门外的墙根处等候,以便外来丐帮弟子易于寻找。叶随云走上前去,左手四指并拢,伸出拇指,轻敲右侧胸口两下,一抱拳道:“这位大哥,速带我到扬州分舵,有紧急之事。”
天下武林之中,势力复杂交错,大大小小的门派,教派,亦或帮会数量众多,浩如繁星,其中有结盟联合的,亦有结仇拼杀的,日子久了,各门各派间为使自己人亦或盟友不致产生误会,往往均有不同的联络方式,好叫友方人众就算互不相识亦能辨明身份,也可用来传递信息等。其可能是手势,动作,也可能是一个图画或信物,亦或是暗语,方法繁杂之极,难以表述完全。
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会,门下弟子数量甚巨,且遍布五湖四海,自然要有一套完善的联络方法,叶随云所作的动作便是帮中人互认的手势,乃是林诚在他离开君山前仓促间告知。如是一至三袋弟子则五指张开,四至六袋弟子是小指缩回,其他四指伸出,七、八袋弟子则拇指也缩回,九代弟子则无名指也缩回,只留食中两指。如果是长老级的人,便一指不伸,紧握成拳,后轻敲对侧胸口两下,对方只要是丐帮中人,一看便知来人在帮中的地位高低。此时这负责联络的弟子,早就发现有个小丐目光炯炯的寻找自己,眼见对方走近,便起身准备打招呼,不料突见对方做出的暗号手语,竟是帮主才能用的手势,一时间惊疑不定,从头到脚不停打量着眼前之人。
叶随云见他神色,显是难信自己,笑道:“这位大哥不需怀疑,我确是叶随云,如若不信,带我去见步流明副舵主,自然分晓。”
那人虽仍难确信,也不敢怠慢,抱拳躬身道:“兄弟四代弟子吴奇,随我来吧。”头前领路而去,叶随云赶紧跟上。
二人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叶随云满脑子都是七秀坊的危况。而吴奇那就别提多别扭了,如果对方不是帮主,自己恭恭敬敬的,岂不是被耍笑了。如果对方是帮主,那想要随意闲聊,自己太不恭敬也不成。但若不说话又似乎不敬,只把个吴奇心中忶乱,如芒在背。只能边疾走边擦汗,心中疑惑,面前的路自己不知已来回过多少次,这一次怎地竟如此漫长。
直行了一顿饭的功夫,便来到一处民房,高门阔园,与想象的破瓦烂墙相去甚远,门前四个衣衫褴褛的弟子杵在那儿,叶随云也是颇为惊讶。吴奇与守门几人打个招呼,便引着叶随云入了内院。在拿不准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叫叶随云等在这里,命令帮主,这个胆子他还没长出来,吴奇加快脚步朝主堂跑去。
此时堂中坐着十几个人,均是分舵主事。一个黄脸汉子坐在右侧首位,此人名叫何全贵,是扬州舵的堂主。此时他神态恭敬,正低头陪坐在主位上的一名中年人说着什么。
那中年人面无表情,眉宇间一股凛然之气,忽开口打断何全贵道:“看来有要紧的消息了。”何全贵愣了一下,不明他为何有此一言,愣神间就见吴奇呼哧带喘,急冲冲跑了进来。何全贵这才恍然,但眉头一皱,暗骂吴奇神魂不定的样子,在客人面前真不长脸。堂中众人眼见此景,也都停止了谈论。
此时吴奇才不管堂中有多少人,上前一番低语,何全贵嚯的站起,粗声道:“你说啥子?我们找了这么些日子都找不到帮主,今天倒是自己送来一个帮主。”闻言众人大奇,纷纷站起身探望。
此时叶随云也已来到大堂,眼见众人翘首凝望,便拱了手,不卑不亢道:“叶随云见过众位兄弟。”其他人有些拱手还礼,有些却一动不动,神情疑惑,实不确定眼前这污糟小丐,难道真就是自己等人寻找已久的帮主?虽然大家都听闻叶随云年纪很轻,可眼前之人的样子实难让人信服,倒也并非他们成心无礼。真正的帮主这里谁也没见过,万一是旁的什么人冒充,又或是对头捣乱,自己这一干人上前行礼可就要闹大笑话。要知道现在江湖上找丐帮麻烦的人可不在少数。
还是何全贵先反应过来,一拱手,高声道:“这位少侠莫怪,此处众兄弟无人识得帮主,你说你是叶帮主,不知可有本帮信物?”话虽没说明,但叶随云知他所指何物,回道:“打狗棒此时不在我身上,已经遣人带回了君山总舵。”
何全贵面露难色,道:“那就对不住了,恕我等不能奉命。”叶随云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道:“不知步流明副舵主可在这里,请他出来相见便了。”
何全贵摇头道:“副舵主可不在这儿,他受了重伤,如今在别处求医。”
听何全贵一说,叶随云想起正是自己指点步流明去万花谷找唐笑疗伤,看来何全贵没有骗自己。没想到竟是这个局面,叶随云一筹莫展,现在形势急迫,眼瞅着日头已经偏西,如未能及时搬到救兵,就凭七秀坊那一二百女弟子,对上近千余水贼,加上随时兵至的三千神策军,恐怕转眼就得伤亡殆尽。
想到这儿,叶随云心中不禁大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感劲风袭面,一人已经来到身边,抓住了自己右腕。他没想到这竟会有人对自己出手,加上思绪他转,而对方也的确不弱,这才被一击而中。
手腕甫一被握,就感四根手指已点在自己手少阳三焦经脉之上,叶随云就觉一阵耳鸣,知道对方马上就要发力,不敢怠慢,他心随意动,趁对方之力将到未到之际,猛一催内息,传到右手之上,强震回去。那人忽觉一股巨力传来,竟将自己之力全数推回,霎时胸口憋闷,忍不住一声长啸,一口浊气吐出,将这股反推之力散了出去。但如此一来,手上也便松了。叶随云趁机脱出,退开一步,仔细看去,袭击自己的正是那一直不动声色的中年人。
其实刚进到此处,叶随云就感到了这人的存在,那股高手的气势丝毫不加掩盖,凭感觉便可断定此人功力只怕不下陈和尚。只因身在丐帮所属之地,这人又始终不露敌意,因此叶随云未有防备,想着待到说完正事,自会有人给引荐。同时也暗暗奇怪,想不到丐帮还有这样的人物,他的武艺只怕比林诚也要强上许多,却从未听人提起,不知在扬州分舵担任什么职位?
却听那人忽的开口对何全贵道:“不必怀疑了,他就是叶随云。”何全贵等人还未发问,那人继续道:“这个年纪,除了叶随云,还有谁能如方才般被我克制复又能脱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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