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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雾峰顶万籁俱静,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包括重伤倒地的李忘生和犹未从心神激荡中回过神的雁无忧在内,在场数十人的眼光都静静的锁在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还挡下谢云流石破天惊一击的年轻人身上。
就在人们都以为这小伙子必已被那一掌打得全身俱碎而死时,却见他肩头一动,慢慢撑地站起,满头满脸的汗水,但面色如常,开口说道:“谢前辈,且慢动手,莫要铸成大错。”众人尽皆惊叹骇然,没想到这不要命的小子在挨了如此重击之后不但未死,尚能开口说话。一旁的雁无忧此刻心神惛懵,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叶随云和于睿初见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因此场中的众多武林高手中,竟是无人认得此人。
话说叶随云来时奔行在山道间越跑越急,只怕自己晚到一步,来不及阻止恶果的发生而遗恨。因此他鼓足全力,几是足不沾地的狂奔,渐渐到达了空雾峰。当接近峰顶时,逐渐看清前方大批站立不动的人群时,叶随云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看来还没动武,总算来得及。”念头还没转完,就看到雁无忧合身扑了出去,挡在一个受伤老者的身前,心知能让他以命相护之人必是他的师父李忘生。而另外一个身挟惊人气势的老者正用全力攻向二人。凭自己的感觉,叶随云知道,在场之中能够有此威势的除谢云流外不作他想。当此危急关头,叶随云来不及多想,深深一吸气,一霎之间猛冲过去,就在对方掌力将到未到之际挡在了雁无忧身前。
因心急用力,叶随云这一冲太猛,导致后力不及,加上一路疾跑,他早已浑身挥汗如雨,身惫体乏,面对谢云流排山倒海般的一击,仓促间无奈只能运起不足一半的内力,稳稳护住全身,伸手挡住了对方这一掌。又因为他是横向插入三人中间,而谢云流却是鼓足功力前推,因此叶随云被打得直飞出去,万幸的是也多亏了如此长距离的飞退,才帮他慢慢化解掉谢云流猛烈的掌力,否则就算是叶随云,恐怕也承受不住。
谢云流心中讶异,暗忖:“这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竟然还能站起来。”但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谢云流又平静如常,说道:“阁下是谁?凭什么敢插手老夫之事?”
叶随云双手虚环,微微上抬,体内真气运转一小周天,再收回丹田,畅顺无阻,知道自己没有受内伤。想到自习成秋雨诀以来,从未遇见功力如此强横之人,暗忖:“剑魔大名威震江湖,果然名不虚传。”张目四望,看来除了李忘生受伤外,余人无碍。心中暗庆自己总算及时赶到。待听得谢云流质问,抱拳回道:“晚辈叶随云,此次前来乃为化解前辈与纯阳派之间多年恩怨,这其中误会甚大,所幸无人殒命,恭喜前辈了。”
谢云流冷冷道:“有什么好恭喜的。”按照他的身份,本不会和这样一个年轻人多言,只因此人竟能挡下自己全力一掌而不死,让他不尤得对这个小子多了几分兴趣。
叶随云此时心中愉悦,嘴角一咧,朗声回道:“前辈和门派间的恩怨乃是误会,倘若前辈失手杀死了任何一人,那岂不是铸成了懊悔终身的大错?而此时除了掌派李真人受伤之外并无人丧命,一切都为时未晚,因此我说恭喜前辈。”
谢云流寒声道:“小子,我不管你是他们从哪找来的帮手,但你以为凭几句话就可要我罢手?我知你功力不弱,可单凭这个,你还不够资格来要求老夫如何。”
叶随云急道:“谢前辈,晚辈乃是真心诚意来化解这场误会,非任何人的帮手,只是不愿见到堂堂纯阳派为了一个误会而毁掉。”
谢云流耐心已尽,挥手止住叶随云的话,道:“戏演够了。”转头又对李忘生道:“还有最后一掌,你准备好了吗?”
叶随云吃了一惊,没想到谢云流根本不听自己的解释,还要出手。他身形一冲,又挡在了李忘生和雁无忧的面前道:“前辈,且慢动手。”
谢云流脸上散着寒意,冷冷道:“你还敢来,难道你以为老夫真的杀不了你吗?”
叶随云正色道:“谢前辈,平心而论,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刚才一击我感觉得出来,如果不是我全力护住心脉,只怕此时已经没命。可若晚辈非要誓死周旋,又当如何?为使前辈不懊悔终生,在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叶随云虽然身负十章秋雨真气,但深知自己相比谢云流这样的绝代高手,毕竟修为尚浅,如果再过十年,也许胜得过对方,可此时自己恐怕还要略逊半筹。
谢云流也明白,如果这小子一味捣乱,自己要取胜恐怕至少要千招之后,到时情况是否还尽在掌中可就难说了,要报仇就更为不易。但一想到‘报仇’二字,他的脑海中马上浮现自己二十多年来种种痛苦和怨怼。霎时之间,谢云流杀气大盛,他此时心存只一念,除了仇恨外再无其他。
叶随云看到谢云流渐渐宁定,正暗自欣喜,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哪知道突然刀风刮面,他知这是杀气急速凝聚的现象。叶随云心中慌惧,暗自戒备,默运内息防备。
谢云流银白的头发不停飘动,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自身气息太强所致。他缓伸右手,旁边一直静立的无名,从背上解下一柄长刀,手一挥,连着刀鞘送到了谢云流手上。刀一入手,谢云流整个人的气势陡然而变,似乎比刚才更加寒冷。而那柄长刀被他握在手中,似乎被什么注入了一样,竟仿佛有了光彩。只见谢云流摩挲剑身,慢慢说道:“老夫已多年未用兵刃,今日就让我用这‘太虚流星’来会一会阁下吧。”语气决绝。
叶随云惊急不已,听他说话便知这种人一出手必无退路,定是一战到底,不死不休。而且对方的绰号叫‘剑魔’,可想而知必然是剑术高超绝伦,莫难匹敌。虽然现对方手中的兵器不像剑,可那必然是他精心修炼,使用最顺手的兵刃,其威力绝对不可小窥。
一旁的雁无忧也早已回过神来,他忙从腰间抽出佩剑递到叶随云手上,道:“叶兄弟,用我的剑。”
叶随云忶然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苦笑道:“你给我剑也没用,我根本不会剑法呀。”
雁无忧吃惊道:“怎么可能,你如此修为,就算最普通的剑法,辅以内力,也必威力超群。”
叶随云已笑不出了,说道:“我真的是半点剑招都不懂。”要知道如果是一般人,就算用剑,叶随云也足以应付,可面对谢云流,差一星半点那就有性命之虞,丝毫不能蒙混。虽然此时胸口衣襟里有一本‘秋雨剑谱’,可无奈自己从未来得及仔细翻看,总不能临时学招吧。
仓啷一声,谢云流拔刀在手,兵刃熠熠生光。他身形一动,横着一挥。叶随云瞬时感到面如刀割,忙矮身避过,边喊道:“前辈,不要动手,听我解释。”谢云流对他的说话充耳不闻,手上攻势不停,上下左右各个方位出刀,随手挥洒,速度虽不快,却将叶随云逼得连连后退。叶随云脚步不敢稍停,只觉每一下砍来的刀气都在增厚。不知是否错觉,似乎自己可移动的余地越来越小。
远处的上官博玉看的目眩神驰,叹道:“难怪师父说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成就远高与吾辈。这‘大道无术’在他手下使出,竟不需积蓄内力,随手便可出招。”卓凤鸣亦是惊叹道:“是呀,此招意在切割身周的空间,来控制对手的移动。大师兄使出的竟不是切割,而是用刀气来挤压对手。你看那年轻人已经身法开始缓滞起来,只怕躲不了几招就要。。。”
果然,叶随云此时动作愈缓,每做一个移动便似泥塘拔腿一样费力。他暗自悚惧,历来都是对手被自己掌力所治,现在竟是自己举步维艰。从未碰见这情形的叶随云不由得心生惧意。他本想绝不动手,全力自保之下,谢云流应当奈何不得自己,只要拖延时间便好,不料对方内功竟强到这个地步,竟将自己压制至此。
其实身陷被动只因叶随云不知,谢云流所施展的‘天道剑势’中‘大道无术’套路,以限制对手移动为主,越是闪躲,越要陷入其中的控制,极是厉害。若要破解此招须得与之对攻,方能不受限,而若要攻,又须得功力至少不输于使招的人,否则依然是个困斗之局。这套剑招以谢云流的修为施展出来,放眼天下可说罕有人敌。可恰恰叶随云的功力绝不输于他,只可惜甫一开始就存了个不攻之心,不免陷入了剑招的包围圈。
而于睿早已看出内里乾坤,那少年人在大师兄强逼之下,仍旧展身如是,定然内力高强,但却不肯出手还击罢了,以致被封得如茧裹身,运气道:“以力攻出,方可自救。”
叶随云早已连手臂都快伸展不开,乍闻于睿一言惊醒,脑中念头一闪:“我全力自保,尚且如此,若是放手对攻,只怕败的更快。”但再一想,左右已是注定败局,就算死中求活也好,于睿总不会害自己。念及此,五指箕张,一招‘见龙在田’猛攻谢云流下盘。谢云流脚步一涩,回刀而挡。叶随云立觉压力骤减,不待对方回神,呼呼连出数掌,猛推过去,体内真气被压良久方得施放,因此一掌强过一掌,正是第十式‘震惊百里’。同时气息所触,但觉刚才四面八方压来的气墙,也被这几掌渐推渐开,心里感激,多亏于睿的提示。
谢云流料不到对方这一脱困,掌力竟如排山倒海一般,只得剑招一变,全成守势,连挡数掌。场畔的无名不禁动容,从自己六岁甫一习武开始,师父出手从来都只一招便解决对手,从未守御,更别说如现在般连续抵挡,叫他怎能不惊。卓凤鸣击节赞道:“这少年好强的内功,竟可破大师兄的剑气。”上官博玉点头道:“能依此而为的,当世只怕不超过五个。”
谢云流手中一定,点头道:“好小子,好掌力。”叶随云擦拭头上汗水,喘道:“前辈可是肯罢手了?听我一言。”谢云流傲然道:“你自持功力不弱,便以为老夫对付不了你吗?接招吧。”说罢长刀中宫直刺,叶随云经刚才交手,此刻信心渐增,镇定如恒,看准来路,青龙取水推向刀侧,不料对方步似行云,刀招一收,左移半寸再刺,叶随云连忙闪身,再推过去,剑招又变,右移半寸,三度攻来,这三刺连接极短极快,叶随云任何一招均未能使出便要急忙变换,好不难受。谢云流将手臂收回,纯以手腕运剑,速率极快,有刚有柔。叶随云气息难吐,对方剑招又快又密,一攻即退,自己掌力根本打不到实处。
卓凤鸣见状急道:“糟糕,那年轻人胜在内力高强,看来大师兄避重就轻,不给他施力的余地。”上官博玉叹讶道:“这三环套月竟可使得这般短快,而又剑意不断,变幻莫测,不愧是大师兄。”卓凤鸣又道:“也亏得大师兄内功修为亦不俗,若是换了旁人,即便依此行剑,只怕在这少年劲力所罩之下,半招也使不全。”二人竟似忘了敌我困境,都因有幸亲睹这场绝世对决而如痴如醉,聚精会神的评品起来。
于睿看情形,也知道叶随云要糟,这年轻人掌势纵横开阖,虽劲力强劲,奈何大师兄将一套‘三环套月’使得短快紧密,刚柔并济,根本不与他正面相碰,若非忌惮对方掌力高绝,刀势每每不敢用尽,早已取胜。能将各种招式巧用灵动,不拘一格,大师兄不愧是习剑宗匠。同时于睿心中亦惊叹叶随云这般年纪竟有如此修为,不由好奇他的来历。
又过百余招,叶随云渐落下风,没有一招能打满,身上衣衫已多处划破。谢云流手中长刀银光闪闪,如灵蛇摆动,吞吐自如,每一下都在耗损着对手的气场。
眼看叶随云情势危矣,只见李忘生缓缓站起,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叶帮主,老道在这里多谢你的高义,此事乃是纯阳家内之事,请你不要再插手了。”众人都吃了一惊,不明所以,为何李忘生称呼这个年轻人为帮主。
叶随云听得分明,纵身后跃出了战圈,喊道:“前辈且住。”谢云流虽胜券在握,却也奈何他不得,若是换了旁人处在自己的天道剑势中自然难以所走就走,但这个奇怪的小子却全然不受气场的限制,只得住招。
叶随云微感奇怪李忘生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见他微笑看了看自己插在腰间的‘打狗棒’,心中顿时了然,这根绿竹杖乃丐帮帮主的象征,同样身为一派之尊的李忘生自然认得。
李忘生之所以喊停,因他早已看出,再打下去叶随云也毫无胜算,与其让这个仗义相助的人白白赔上性命,还不如自己来了解这场恩怨。他走过叶随云,行到谢云流身前,道:“师兄,你动手吧。”
叶随云喘息不定,突然喊道:“且慢,我有证据。”所有人都静默而望,想看看他还能创造什么奇迹,让谢云流罢手。
叶随云用袖子一抹下巴的汗水,心中大骂自己愚蠢,打一到此开始,自己就想着怎样说服谢云流停手,却忘了真正该做的是拖延时间,等候方轻崖他们到来。光凭自己空口白话又怎能劝得动这样一个人呢。当然,客观原因是他刚一到峰顶,就见到雁无忧险死还生的局面,后来的事情步步紧逼让他没空去考虑。
谢云流不再接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叶随云知他现在随时都能出手要了李忘生的命,急道:“晚辈绝不敢相欺,证据就在来此的路上,千万不要杀人。”说话都开始结巴。
谢云流已不愿再多做纠缠,一手握刀,另一手缓缓抬起对着李忘生,叶随云急切喊道:“前辈还记得方轻崖吗!”谢云流手停半空,明显一怔道:“你说轻崖?他现在何处?”叶随云还未回答,一个声音自远喊道:“在这里。”正是慕容云清。
叶随云闻声大喜过望,回眺山路来处,只见唐笑,齐御风,慕容云清已经赶来。两个白家的家仆用担架抬着伤重未愈的方轻崖跟在身后,此时方轻崖已经苏醒过来,只是依然虚弱不堪。
虽然叶随云二人比齐御风等提前动身,无奈他和慕容云清都从未踏足纯阳派,两个人目不识路,凭着四处打听足足花了两天才到达。而因为有清醒过来的方轻崖指点,唐,齐等几人虽然出发较晚,却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与叶随云二人前后脚到达华山。就在叶随云心急如火奔赴空雾峰不久,唐笑等人也已到步,与慕容云清回合后,不敢耽搁,直上山来。
此时见众人及时出现,叶随云喜道:“终于来了。”待一干人来到近前,方轻崖早已望见思念多年的师父,不知从哪儿突然生出的力量,喊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可好?”说完已经热泪盈眶。
谢云流蹲下身来,指尖微颤,握住伸过来的手,语声激动道:“轻崖,你是轻崖?”
方轻崖此时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多年的苦楚和同门的欺凌早已把他折磨的身心俱疲,让他能一直咬牙坚持下来的原因便是眼前的师父,此时终于再见到这不知梦过多少回的慈容,方轻崖心情激奋的无以言表。此时他面泛红光,精神大振,仿佛身上的伤也一下子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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