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断尾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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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信被王瘦石从睡梦之中叫醒，得知晋王召见，不敢怠慢，随便洗了把脸，穿上衣裳随着王瘦石赶赴中军大帐。这时整座军营已经得到传令，各军伙房开始生火造饭，睡着的兵卒也被喊起，整备军械、穿戴甲胄、喂食战马，连绵十余里的军营一片忙碌，人喊马嘶混乱不堪。</p>

不知发生何等紧急状况，崔信心中惴惴抵达中军大帐，入内见到李治，见礼之后被请入座。</p>

“不知殿下深夜召见，有何吩咐？还有，这军中如此紧急，可是发生了什么紧急军情？”</p>

崔信接过王瘦石递来的茶水，没喝，蹙着眉头询问。</p>

李治沉声道：“薛万彻已被策反，即将佯装与我军会师共同赶赴华胥陵渡河袭击长安，此刻想必已经率军渡过渭水，追着咱们的尾巴而来。”</p>

崔信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p>

他虽然一辈子不曾出仕，也不曾领兵打仗，但毕竟学识广博、通晓古今，历朝历代的兵书也看过不少，更是聪慧过人，脑海之中几乎一瞬间便模拟出当下局势，以及薛万彻衔尾而来所造成的危险。</p>

这场仗打起来损兵折将还好说，只要能赢，不仅可以快速与尉迟恭会师，亦可提升晋王的威望，大大增强军队士气，也会使得那些观望者对晋王更加充满信心。</p>

可若被薛万彻给死死咬住无法脱身，那就将引发连锁反应，有意支持晋王的人都会偃旗息鼓，甚至为了向皇帝表忠心，干脆渡河来袭群起而攻之……</p>

李治看着崔信，道：“为今之计，只有断臂求生。”</p>

崔信想了想，想明白了李治的意思，顿时再度变色。</p>

所谓“断臂求生”，自然是以一部分兵力阻击薛万彻给大部队争取时间，而大部队则快速脱离战场，直奔华胥陵。</p>

自然，这一部分阻击薛万彻的部队是很难有好下场的，不仅如此，薛万彻麾下的右武卫战力强横，寻常部队很难成功阻击，必须要战力够强且人数够多才行。</p>

而目前晋王麾下能够完成这一任务的部队，只能是清河崔氏的精锐私兵……</p>

李治自然知道崔信舍不得，温言道：“当下局势实乃千钧一发，一旦被薛万彻纠缠不得脱身，下场想必毋须本王多言，崔公您心里清楚得很。崔氏私兵精锐骁勇，乃是军队的主力，不仅崔公舍不得，本王有何尝舍得？但眼下也只能断尾求生，还望崔公体谅。不过本王可以给您一个承诺，清河崔氏今日损失多少私兵，他日成就大业之时，便准许豢养同等数量的私兵，虽然不归于大唐军队之序列之内，却可世代存留，与国同休。”</p>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现在虽然旗帜鲜明声势浩荡，实则一无所有。</p>

一个人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的时候，想从他手中抠出半点利益都难如登天；然而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任何承诺都舍得给，因为无论给什么，都不是他现在所掌握的，甚至永远不可能掌握……如此，为什么还要吝啬呢？</p>

他若是逼着崔信，崔信也不得不派遣精兵阻截薛万彻。可那样一来势必心不甘情不愿，军队的战力难以保障，面对右武卫那样的虎狼之师，如果不抱有必死之心，如何能成功阻击？</p>

必须让崔信及其麾下的崔氏私兵自愿才行，如此才能有死无生、视死如归，爆发出最大的战力。</p>

崔信双眼圆瞪，呼吸粗重：“殿下此言当真？”</p>

他知道想要阻击薛万彻，没有一万人肯定不够，必然导致清河崔氏伤筋动骨。毕竟这些私兵皆是青壮，战时为兵、闲时为农，乃是清河崔氏得意维系家族传承、门楣不坠的根基所在。</p>

可如果今日有了李治的承诺，他日清河崔氏就有可能成为天下唯一可以依法拥有私兵的门阀，不需一万人，哪怕只有五千……甚至两千，都意味着清河崔氏成为天下第一等的门阀。</p>

这不仅是荣耀，更是传承之本！</p>

当然他也有担心，现在局势危厄迫在眉睫，李治自然不管不顾什么承诺都可以给，万一将来成功夺取大位，又觉得今日之承诺太过奢侈想要返回怎么办？</p>

时过境迁，李治当真存了反悔之心，清河崔氏毫无办法，总不能去大理寺告状说李治言而无信吧……</p>

李治冲着王瘦石招手：“笔墨伺候！”</p>

“喏！”</p>

王瘦石取来纸笔，在砚台中添了一点清水开始研墨。</p>

李治纸笔饱蘸墨汁，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将自己的承诺具于纸上，而后加盖玺印，更抽出一把匕首割破左手拇指，摁下一个带血的手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