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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思殿内,姜明启刚刚清退了小朝堂上的众人,案头前,最多的就是爰州的军报。原本入秋前,爰州北方的榛国就会慢慢进入旱季,那些野蛮的白豕人也会减少出外活动,等到来年春天才会爬出地洞四处狩猎。
白豕人以前只是在绿江源内活动,几年一遇旱季提前的时候,才会进犯爰州各个村落与县镇,大肆屠杀猎食姜国人。
但是就在不久前,从辉塞城那边接连传来几封军报,白豕人不仅没有进入“冬眠”期,而且发生了大规模的异变,全身漆黑双眼发红,刀枪不入,并且被撕咬过的人,要么马上化作黑炭,要么很快也会变得全身发黑嗜杀成性,爰州军只能步步紧退,接到军报时,已经被白豕人屠光了爰州两城,此外还有一城的百姓,因为异变传播,守军不得不主动弃城。莫名的“黑祸”和异变,正在向辉塞城逼近。
蔡庸松请求皇帝速派援军,不然整个爰州保守估计,月余之内,即使不会被成群的白豕人屠遍全境,也会被异变感染殆尽,百姓十不存一。
姜明启揉着脑袋,今年長州那边还好,壬州十镇涂于水灾,在三弟那个宝贝儿子的辅政下,当地利令智昏的屯田令宫照凝,不仅胆敢瞒报灾情,而且擅自加重税负,以至于百姓们不堪盘剥纷纷发生暴-乱,甚至杀了县令,朝廷派往安抚的钦差也险些丧命,最后不得不让厉王去收拾烂摊子。
姜明启笑了笑,三弟的阳谋可谓是炉火纯青了,这些他都不在乎,最棘手的,还是勃州和爰州那边。原本以为勃州刚刚转危为安,不曾想爰州又被它们从背后捅了一刀子。
姜明启拿起另一封来自姜全良的密信,紧皱眉头,上面只有寥寥七个字:蝴蜉军,不知所踪。
姜明启很早就知道关于那些黑色怪物的事情,早到自己都忘了有多少年,而且下一任皇帝,在登基之后也会自然而然的知道。
姜明启走出涵思殿,看着园中的一棵扶桑树,记忆仿佛也跟着穿过亘古的岁月……
突然,从东南传来强烈的地动,远在千里之外的苍阳城都能感受到明显的震感。姜明启终于下定决定,事不宜迟,不然姜国延绵千年的国祚,很可能断送在自己手中。
翌日,一支仅为姜明启知晓,隐藏了太多年,只有千人的神秘大军,从苍阳城附近的某坐山顶,浩浩荡荡飞向爰州……
姜全良,司徒长青一干人等,亲自来到江西山北麓,看着新开采出的三处矿场,一座赤炎耀晶石两座玄铁矿,这还得益于丘和桑的暗中相助。在姜全良的指示下,千余人就住在了矿场附近,就地开采就地铸造昼夜不息,一件件武器和耀晶弹不断送往山下。
与此同时,从苍阳城赶来的一众能工巧匠,在看过高国的火炮后,为了节省时间和材料,根据弓车的结构,很快仿制出发射耀晶弹的弓炮。试验最开始很不顺利,不是距离太短,就是耀晶弹发射到半里之外后却不爆炸,经过夜以继日的改进和修正,终于在半月之后,成功从弓炮中,将耀晶弹发射在二里之外,成功引爆。
还是一个名叫沈睿致的小学徒想出的点子,说是自己从双响竹获得的灵感,在耀晶弹中,附加一层火油弹,射出后通过摩擦弓身引燃,计算好时间产生连环爆炸,同时将弓炮的弓弦增加三根,弓身加阔一尺加长三尺,卯榫全部改用玄铁。试验当天,沈睿织还有点担心,结果不仅成功引爆,射程还提升了一倍有余。
某日,连跳三级的沈睿致,正向姜全良等人展示自己最新研制的抛弹机,不仅射程远威力大,而且杀伤范围也扩大了好几倍。
站在清空的半山上,随着旗帜落下,一声“放”后,体积更大的耀晶弹,借助地势瞬间被抛射到五里开外。
姜全良转身看向身后的石楦墙,如果能够借助这道防御,那我们不是和他们没有一战之力。心动念起,不远处的石墙,居然发生了变化,丘的声音在姜全良脑海中响起:“算你小子聪明。”
只见北面的墙体,每隔百米便现出一道登城口,姜全良众人选了一处,沿着石阶攀登至一半,气喘吁吁的来到望亭和垛墙,下层还有箭窗。
姜全良看了看五十余丈高,决定继续爬到墙顶,带他好不容易瘫倒在上面的时候,歇了半天,也没等身后的众人,缓缓走到南侧的楦树下,看向对面一片红雾笼罩的高国。
姜全良还在低头换着气,两手紧紧扶着树干,突然一道飓风把他掀翻在地,只把他吹到撞在北侧的树干上。姜全良晃了晃脑袋,马上起身回到原地,望向高国,一看之下,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石墙下的山体和绿江,仿佛刚刚被毒火侵烧了一遍,漫山的树木化成黑炭,绿江瞬间被蒸发,只留下纤细干涸的河床。
远方碧蓝的天空之上,赫然出现了一圈幽暗深邃的巨眼,望之使人心悸。黑色的液体,其中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源源不断落在高国的中心,红雾之下却再也看不清。
这时,姜全良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手持金红色权杖的女子,和一个手握双锏的魁梧男子,两人也不正眼看向姜全良,只是喃喃说道,终于要开始了。
自从失去了单渊铭和檀茜茹的身影后,夏蔚峯一直抱着邢宝妍,和几十个人沿着绿江支流的西侧向北走,即使偶尔遇到过之前那种支流陡然转弯的地形,他们宁可趟着滩涂,也坚决不再靠近白沙泽。
剩下的人,再也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神经仅剩最后一根弦还在坚持着,那就是活着,回家。
身上能吃的东西,所剩不多,夏蔚峯建议大家集中定量分配,坚持到进入北方的山林后,就可以打些猎物饭食无忧了,好在饮水不是问题。
邢宝妍已经活动无碍,但是夏蔚峯就是坚持抱着她,邢宝妍以为是他不想走散才如此偏执,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在夏蔚峯心里,邢宝妍和剩下的这些人,已经不单单是朋友和战友,而是亲人,支撑着原本内心羸弱的他,能够一直坚持前行不言放弃。
想起小时候,父亲夏庭彰每日盯着他的书法,各种恶毒的羞辱毫无保留的冲着夏蔚峯发泄,只因为每次他的笔迹,都毫无“韵味”。
夏蔚峯不明白,父亲如此一个文雅的读书人,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出口成脏,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儿子。而且母亲也很懦弱,其他人都很羡慕母亲能嫁给这样一个温良恭俭让的父亲,其实,只有他们娘俩知道,在父亲高压的治家之下,日子过的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很多很多次,基本是夏蔚峯有了记忆后,父亲总是在小事上苛责母亲,比如没有坏掉的花盆被母亲弃置一旁,或者母亲多花了一钱买了猪肉,明明更远的另一家摊子要更便宜,而父亲全然不顾母亲那时已经身怀六甲多行不便。
从小到大,夏蔚峯和母亲,都不敢忤逆父亲的任何决定与指责。直到那次回家,面对父亲坚决不同意自己和邢宝妍的婚事,夏蔚峯是第一次顶撞他,然后愤然离家。
只因邢宝妍的父亲,邢宽美,在父亲的眼里是个沽名钓誉的败类。
邢家与丛家,是尙州世代姻亲的君子之交,有点类似易家与茅家,但更多是祖上皆为读书人的肝胆相照,无论是谁家在官场上经历了沉浮或是家族中落,另一家人都会鼎立举荐与帮扶,因此几百年,成就了一段佳话。
两家老人,不仅是同年更是同窗,告老之后一起举家迁往勃州,两个老顽童,之所以决定到安东城,还是因为抓阄,二百多个儿孙们,当时都很无奈,看着老人家在那胡闹。
邢宽美作为家中长子,跟随父亲一起去往安东城,原本邢宝妍在过两年,就要嫁给丛婓虎,奈何两人之间确为青梅却不竹马,彼此太熟了,熟到了已然视彼此为亲人的程度,若是让两人成婚,彼此都别扭至极,想想都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
后来,结识了司徒菁,还有梁宗晴,夏蔚峯那种忧郁的样子,深深的吸引了邢宝妍,平时两人因为经常接触,也就都能感觉到对彼此,有着不同于他人的好感。
有一次,司徒菁胡闹,带着他们去城防营骑马,邢宝妍不慎摔落,还是夏蔚峯先跑过去,抱起她找到军医官,检查是不是那里受伤了。那时,大家都只是单纯的以为,夏蔚峯关心朋友。但是眼尖的丛婓虎,发现了情况,只是嘿嘿笑着。
后来,过年两家人合办的团圆宴上,丛婓虎小声打趣道:“小妍,要不要请夏蔚峯过来啊?嗯?”
邢宝妍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在桌下狠狠踩着他的脚。
就这样,从童年到少年,再到他们第一次建功进城,面对父母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用上了苦肉计,夏蔚峯终于站了出来,捅破了窗户纸。
相对于夏庭彰对邢宽美的糟糕印象,邢宽美则对夏家很看好,唯一说不过去的就是老爷子那里。事后,他曾和父亲闲聊时,试探过,如果妍儿不想嫁给丛家怎么办。
老爷子也很豁达,说道家里也不是只有妍儿一个女儿,祖上两家,也不是全都通婚的,只要妍儿开心,无所谓的事情。邢宽美本想借坡下驴,夫人却拽了拽他的衣袖,邢宽美才打住念头,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回到家中,夫人才说道为什么阻拦他,“那夏家的孩子确实不错,但是人家家里那边,你也太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如果人家不同意呢?”
邢宽美笑呵呵道:“夫人啊,你就直说吧,不就是夏庭彰在背后骂我沽名钓誉吗?哈哈,又不是那个老小子娶我们家妍儿,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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