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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忽一个多月过去,期间只下了两场毛毛雨,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干旱。此时,节气已是白露,山上的花生成熟了。
今年王万全家的花生栽种在水库上游的二级地里,采用了覆膜栽培技术,由于地膜阻止了水分蒸发,在天气干旱的情况下仍然长势良好,挂果率高,果实饱满,每亩能增产上百斤。而且覆膜的花生行垄土质松软,直接用手就能把花生薅起来,不用牛耕镢刨,省时省力。
王万全赤着脚,蹲在地里,伸手薅起一墩花生,摇晃几下,甩掉附在根系上的土,显露出一颗颗白胖胖的花生。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三、十四、十五……”王万全扒拉着手指头,数着根系上的花生,“了不得,这样的天气下,一株花生还能挂十几个果,长得还这么饱满。”
何田田没好气地说:“去年推广花生覆膜栽培技术,你说投资大,费时费力,坚决不接受,结果每亩地少收了一百多斤花生。”
王万全板着脸,一付不服输的样子,说:“新技术嘛,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总要有个接受过程。”
何田田说:“今年天气这么旱,要不是使用了覆膜技术,恐怕会颗粒无收。”
王万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走到上面的一块花生地,说:“这块地的叶子有些发黄了,先从这里开始吧,争取今天下午拔完。”二亩一分二级耕地分为三块地,这块地最小,大约半亩。
天气干旱,花生地已经干透了,花生从土里拔出来,稍微使劲一晃,上面的土就哗啦啦掉了下来。王万全说:“今年秋天咱家的老牛轻快不少,不用犁花生了,往年收花生,还要用老牛把泥土翻松,才能把花生薅起来。”
何田田说:“花生秸这么高,能加工不少粗饲料,圈里的肥猪有食吃了。”
夫妻俩一边拔着花生,一边说着话,在这这个罕见的灾年里,花生是唯一丰收的作物,除了采取了覆膜栽培技术,花生栽植于水库旁边的二级地,土层厚实耐旱,也是丰收的关键因素。
日头西斜,王万全站起身来,抻抻腰,说:“大富怎么还不来?”
何田田说:“兴许还没回来吧?给别人干活,自己做不了主。”这几天王大富跟随张瓦刀出去干瓦工活,说好了今天下午就回来。
王万全说:“歇会吧,也不着急。”
何田田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土,又拍拍裤腿,一时间尘土飞扬。
“天这么旱,收完花生,怕是种不上小麦了。”看着干涸的水库,何田田脸上布满了愁容。
“会下雨的,老天总不会不让人吃饭吧。”
在胶东半岛,秋收主要有四种农活:打花生、种小麦、掰苞米、下苹果,而这四种农活时间基本错开,除了零星的春苞米在立秋后就能收获,一般白露打花生就是秋收的开始,收完花生,只要能够降下一场合适的雨水,就可以播种小麦了,在花生地上种小麦,来年的收成一般都很好。收完花生后,王万全家这二亩一分二级地就要种上小麦,所以期盼着老天赶紧下雨。
王万全夫妇相互依靠着,坐在地头上休息。对面的山坡上栽满了苹果树,半青半红的苹果挂满枝头,秋风吹拂,满山都飘荡着沁人的果香。苹果是栖霞的特产,也是农民的摇钱树,在人民公社时期,苹果是生产队的主要收入来源。
何田田说:“乔家夼的果园就要承包到户了,咱村还没有动静。”
王万全叹了口气,说:“都什么时候了,老膏药对包干到户还是怀有抵触心理,一天到晚想着再回到人民公社时期。”
何田田说:“听说乔大贼也要承包果园,都到村里报名了。”
王万全猜到了何田田的心思,说:“乔大贼一直在村林业队干活,算是半个技术员了,咱家谁会管理果园?”
何田田说:“不会管理,咱们就学,请技术员指导。大富初中毕业,也算是文化人,让他学上几年,说不定就成了技术员了。”
王万全晃了晃妻子瘦弱的的身体,说:“管理果园比种庄稼累多了,我怕你扛不祝”八亩承包地已经让一家老小忙活不过来了,如果再承包了果园,怕是一年到头也不得歇息了。
何田田倔强地说:“我扛得祝”
听着妻子的话,王万全有些惭愧,感觉自己很没用,日子越过越穷,老婆孩子跟着吃苦遭罪。随着孩子慢慢长大,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他这个家就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继续闷头扎在庄稼地里,恐怕就撑不下去了;必须想其他出路,才有改善的可能。
何田田说:“最迟明年就会承包,我们要提前准备。要不咱这么办,你去找郝东辉说说,让大富到林业队帮忙,也不要计较工钱。干个一年半载,大富说不定就学会剪苹果树了。”
王万全点点头,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说:“大富勤快能干,东辉肯定能让他进林业队;我再让万友找老膏药说说,工钱还是要拿的,哪能白给集体干活。”
艾茶山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三个年头了,然而贫瘠的土地除了给庄稼人提供一些赖以糊口的粮食,不能再提供其他收益,而日常生活的开销却越来越大。现在种庄稼,为了丰产,需要购买种子、化肥,这是一大笔开支;现在的小孩子都要上学,要添置学习用品,还要缴纳学杂费;现在的小青年结婚,要盖新房,还要准备一些彩礼钱;另外还有上交国家集体的税费,完成各种任务……件件桩桩,都等着花钱。而庄稼人除了养几只鸡鸭、养一两头猪,几乎没有收入来源,哪里有钱应付这些开支?虽然粗茶淡饭地能够将将吃饱肚子,但日子仍然过得穷兮兮的。于是,一些心思灵活的人开始从事其他行业,有手艺的,耍手艺赚钱,比如木匠、瓦匠、裁缝;有头脑的,开始从事个体经营,搞养殖、做生意;有门路的,甚至进城当上了工人,直接跳出了穷山沟。就苦了那些没有头脑和技术的,扎在几亩庄稼地里,累死累活也改变不了贫穷的面貌。王万全家就属于这种情况,没有头脑,没有技术,更没有门路,以前吃不饱饭,三间草房里干净得连一只耗子都找不出来,现在吃饱饭了,三间草房里干净得连一分钢蹦都找不出来。若不是弟弟王万友经常接济,孩子们连学都上不起。
话说王家只有兄弟二人,王万全的日子为什么会这么穷呢?
王万全兄弟姐妹五个,三个夭折了,只剩下他和弟弟王万友。王家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而何田田是地主出身,加之父母早丧,比王万全都穷得彻底。王万全刚结婚没几年,父母就相继患了急病,他借了几百块钱为父母治疗,但父母还是不治而去。这时候,王万友已经二十多岁,正跟一个亲戚学木匠,在天崮山公社干活时结识了一个叫杨梅的姑娘,俩人一见钟情,谈得火热。后来女方家找上门来,催着结婚,还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必须盖一栋新房。王万全正拉着一屁股饥荒,哪里有钱盖新房?但眼见弟弟和杨梅情投意合,最终咬咬牙,又东家进西家出地借了二百块钱,给弟弟盖了三间瓦房,把弟弟的婚事办了。就这么新债压旧债,加上孩子多、劳力少,年年入不敷出,王万全就陷入了贫困的深渊,再也无力翻身。
眼见日头偏西,王大富终于回来了,他赶着牛车,老牛不紧不慢地行走着。王万全问:“怎么这么磨蹭?”
“大板车被人借走了,刚刚还回来。”
何田田说:“天快黑了,把这些花生装上车,就收工吧。”
牛车运载量比手推车大多了,劳动效率成倍增加。薅起来的花生都装进了牛车里,王万全坐到车辕上,拿起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老黄牛听到鞭响,昂起头,“哞”地叫了一声,拉动牛车,向山下走去。
夕阳西下,灿烂的晚霞裹着层层梯田,将大山镀上一层庄重的金黄色;山顶上,一辆载满庄稼的牛车缓慢地穿行在霞光里,不时传来一阵悠扬的号子声。这是一幅壮美的乡村生活画卷,记录着那个时代艰苦贫困而又古朴厚重的山村生活。
王春华已做好了晚饭,她热了些苞米面饼子,做了一盆苞米稀粥,里面放了几颗新鲜的花生仁,下饭菜仍然是青菜萝卜。今年受了灾,要省吃俭用,要不是立秋前下了一场大雨,种上了麦茬苞米,现在连苞米饼子也不能随便吃。
吃完晚饭,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王万全说:“春华,今天在地头碰到李校长了,他说你一定能考上小中专。我和你妈也觉得考小中专更合算。”
何田田说:“女儿想上大学,是要念高中的。考了小中专就不能上大学了。”
王万全显然不想让女儿上高中,又说:“大学太难考了,要是考不上,可就把一辈子给耽误了。”
何田田点点头,说:“也是,如果考上小中专,马上就能转为城镇户口,就是公家人了,不用再花家里的钱了,还成了国家干部呢。比起上高中、考大学,还能早几年参加工作,早赚钱呢。”母亲的说着这些话,不时偷眼瞟着女儿。
自从上了初中三年级,小中专就成了王春华生活中绕不开的话题,学校领导、老师、父母、亲友都建议她考小中专。王春华知道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再读三年高中,父母恐怕是负担不起了。可是上大学始是她的梦想,始终未曾变过。每当面对老师、父母那殷切的目光,她总是选择沉默,——她还能说什么?
见女儿不吱声,王万全也不再说什么,对大儿子说:“大富,你有成叔承包了村里的打麦场,要把养鸡场搬到打麦常打麦场的仓库要改成鸡舍,叫你过去帮忙。”王大富应了一声,说:“小菜一碟,包我身上了。”
王万全说:“前些日子在集上碰到张瓦刀,他说你的手艺很有长进啊1王大富得意地说:“那是,师父说我是天生的好瓦匠。”
收完花生,庄稼人就等着雨水种麦子了,天气干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一场雨呢,水库河道都干得底儿朝天,如果不下雨,麦子就种不上了。俗话说“白露早霜降迟,秋分白露正当时”,胶东半岛种植小麦的最佳时机就是十月上旬,过早过晚都不利于小麦的生长。可是过了国庆节,老天仍然没有降下一滴雨,庄稼人都有些着急了,过了节气,即使能种上麦子,来年也要减产。
接近寒露,这天晚上,终于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王万全和何田田一早就到了地里。何田田拿着铁锨,铲了几锨土,只有土壤表面薄薄地湿了一层,下面的土都是干的。
王万全皱着眉头说:“这点雨不够埃”
“这个墒情,种上小麦也不出苗。老天爷,你就不能多下一点?”
何田田说:“种不上麦子就收拾苞米。”泊地的麦茬苞米已经成熟,长得还可以,总算能收一些秋粮回家;而塂地的麦茬苞米因为种得太晚,子粒还没有饱满,恐怕要熬到霜降才能收获。一亩二分地的苞米,劳动量不大,王万全与妻子去掰苞米,王大富仍然帮高志腾家垒鸡舍。
由于村民们在村东头和村西头开辟了两个小型打麦场,青石坡的打麦场就闲置不用了,高有成看上了打麦场的仓库,就跟村里达成协议,把打麦场包了下来。
这两年,高有成在家里养种鸡,但场地太小,养不了太多。他要扩大养殖规模,把打麦场的仓库改造成养鸡场,顺带把两个敞口库房改造成住房。这些建筑活都不复杂,主要就是砌墙、抹灰,对于王大富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两个小伙一边干活,一边谈论着天气,王大富说:“这都国庆节了,再不下一场够雨,梯田的小麦就种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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