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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夫刚才对你说,服从命令,我就明白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愿意做亡国奴的人”江雁翎终于回了一句。
“刚才火柴亮的时候,我看到角落里有个发报机天线,虽然是在地下室,平时也要收好,不能大意,”
“知道了,谢谢……”
诊所到了下午,病人不是太多,问病,听诊,抓药。一如往常,波澜不惊。
大约四点半左右,一阵吵闹,大门被轰然撞开,冲进几十个人。穿黑衣服的警察不由分说就直接四散开来,翻箱倒柜。日本宪兵持枪逼住了几个病人问话。
被一个胖翻译称作伊藤太君的日本军官,缓步走到周铭训面前问道:“这里有没有来过陌生人,或是负了枪伤的人?
周铭训茫然摇头,表示没有:“小诊所,平时也就应付一下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病人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未曾有过生面孔。枪伤不仅没见过,就算是碰到了,也没有能力医治呀”。
“不说实话,撒谎,统统地会杀掉”,伊藤目光冰冷又凶狠地喊道。说完带着翻译,前屋后院亲自查看了一番。
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查出什么可疑之处,一无所获的伊藤有些焦躁,对着胖翻译,叽里呱啦讲了一阵日语。
几个警察就推搡着周铭训往外走。他刚想要分辩,就被迎面砸了几枪托。眼镜跌落,头上立刻鲜血直流。
“到宪兵队去一趟,例行问话,你又何必紧张”,胖翻译对周铭训说了句,然后招呼人把他架上了外面停放的卡车。黄黑夹杂的队伍便乘车,跑步,扬长而去。
地下室里,沈穿石和江雁翎无法得知外面发生的这一切。
只是在黑暗里焦虑地等待着。
大约到了半夜时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心里已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于是便小心翼翼从地下室出来,当他们看到混乱不堪,一片狼藉的诊室时,便知道出事了。
第二天,江雁翎依旧把沈穿石安顿在地下室里,自己则四处奔走,托人打听丈夫的下落。
日本宪兵队又岂是一般人能靠近的地方,进了宪兵队,能完整出来的,那几乎是少之又少。
周铭训进去之后,毫不例外的被各种酷刑,轮番折磨一番。实在问不出什么,也没有任何证据,人已经眼看着是活不成了,就被警察又拉上卡车,扔到诊所门口了。
亡国奴的生命,在入侵者眼里,堪比蝼蚁。
当江雁翎在门外发现丈夫,把他艰难地背回家里时,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只是深情而又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舍不得放过一秒,他明白,生命对他来说也就是分秒之间的事了。
周铭训忽然眼底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说不出话,便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窗台上的波斯菊。
江雁翎走过去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回过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丈夫,见他费劲地点了一下头,便明白了,举起花盆摔在地上,散落的盆土里有一个折叠的信封,打开后,封面写着:沈穿石先生亲启。
“要不要叫他过来”,江雁翎把信封拿到丈夫面前,试探着小声问。
周铭训点头同意。
沈穿石被从地下室带上来,看到周铭训的一瞬间,眼泪立时就奔涌而出,大颗大颗,止也止不祝
江雁翎刚要把信封交给沈穿石,就被周铭训吃力地抬起胳膊制止了,他看着江雁翎,用只有他们夫妻之间才能明白的眼神交流,江雁翎把信封装起来,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们一左一右,紧紧握着周铭训的手,仿佛一松开,就再也找不回来。
周铭训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哀伤,也没有恐惧。反而很平和,一种只有自信到极致才有的平和。这种眼神让沈穿石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若干年以后,他才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此刻周铭训眼神里的平和,是信仰支撑起来的力量。
当周铭训的生命体征彻底消失后,江雁翎并没有显露出特别悲痛,一声不吭地忙碌着,给丈夫擦洗身体,刮脸,换上干净衣服。处置好一切,已经半夜时分了,然后自己静静地躺在了丈夫身边,直到天亮。
第二天,江雁翎出去了一会,随后就带了几个人回来,避开沈穿石,在房间里商议了很久。
邻居街坊陆续有人前来祭奠,说一些安慰的话。
采买丧葬用品,置办棺木等等这些忙完之后,江雁翎对沈穿石说,下面的事情,你什么话都不要讲,也不要问,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什么都听你的,现在是,以后也是,沈穿石态度诚恳,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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