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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剃谨记切勿杀生,不动恶意、慈念众生;二剃谨记切勿偷盗,不贪盈利、布施四方;三剃谨记切勿淫邪,不图情色、修治梵行;四剃谨记切勿妄语,不为伪诈、心口如一;五剃谨记切勿饮酒,不醉不乱、安然得宜;六剃谨记切勿心浮,不逐奢华、清静自我。此乃我佛六诫,入门后需牢记于心。”
杨延德答道:“弟子谨记。”
待老方丈将杨天赐剃了一遭后,便令人取了僧衣、僧帽、袈裟、串珠、拜具等,授于杨延德道:“此间入了佛门便了了尘世杂事,不可再有牵挂。将军本是带兵之人,杀伐甚重,好怒好嗔,今须要潜心修佛、安心学法,除去身上杂秽不净之念。要皈依三宝、礼敬佛法、敬爱师友,方可寻得自我、安享太平。你可记得否?”
杨延德在此拜道:“弟子铭记于心。”
老方丈道:“既是如此,赐你法号明空。”随罢便引明空认了众师兄弟,观了大佛菩萨,授了佛法真经二十四言,不在话下。
杨延昭入了空门后,便戒了野味荤肉,整日吃斋念佛、潜心修炼。杨天赐见状也只得浪迹于后山,整日观奇云怪石、游大山名壑,倒也闲然自得。一日,杨天赐游玩乏倦后躺于后山大石歇息,俯瞰寺中宝刹,忽传佛法音来、礼乐吟唱,却也是心中畅快、平静自我。正可谓:
峰回路转十八弯,苍松古径四时风。
斜阳返照金陵塔,烟清气寒透心来。
云中好似天堂境,卧看神仙闲拜佛。
醉卧沙场是昨日,人间清闲在今宵。
某日,寺中小僧前来报告,只道是北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下拜访函明日前来拜谒寺中诸佛与高僧。老方丈拿到访函时心中疑虑:“小寺未曾与北辽有联谊之举,贫僧也未曾与耶律斜轸有所交往,耶律斜轸此举意欲何为?”虽是如此,北辽重臣到访老方丈也不敢拒之门外,随后唤来杨延德和杨天赐,告知事情原委。杨延德听了,只道是愁眉不展、神情不定,那杨天赐听后则是怒不可遏,扬言要于寺中埋伏杀了耶律斜轸。老方丈听后驳道:“佛门之地,不许汝等在此滥杀无辜1随后转身又对杨延德道:“明空你既已入我佛门便是了断前事,则需一心侍佛,切勿动起杀戮之心。尔等既在我寺中变为贵客,明日南院王来访时,贫僧不会让你等杀害南院王,同样也不允许南院王加害你等。明日会见之时,你等自去待在偏房即可,切勿惹是生非。”
杨延德与杨天赐二人应了方丈便闷闷不乐自行散去。次日,南院王率萧挞凛、萧肃炎等亲信十人、护卫五百余人上山访寺。老方丈带领全寺僧众百人于寺门接见,那杨延德、杨天赐自是藏于偏房之中不便现身。少时,众人便见一队人马上山而来,彩旗开道、金戈护佑,有四个壮汉抬了顶金轿绕了几个弯来到寺前。待卫队驻足,见一人拨帘出轿走向老方丈面前,微身合掌道:“孤乃大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早日听闻五台山中有一文殊菩萨宝刹,金光熠熠、佛光普照,便时刻心向神往。今日特辞去杂事公务,有幸上山礼佛、求神论法,如若叨扰恳请长老见谅。”
老长老只见此人身高约八丈有余,鬓发飘飘、面目俊朗,丹凤眼、卧蚕眉,身着红锦蟒纹袍,腰系虎头黑丝带,斜配翡翠雕龙玉,脚踏青云平升靴,又披了个大红披风,好似潘安在世、周郎又现,慈中带峻、冷中捎柔。老方丈见此人不凡,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弊寺小门寡庙,今日大辽南院大王驾临实属弊寺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只恐弊寺佛法浅陋、招待不周,有负大王心意。”
那耶律斜轸笑道:“早听闻寺中法悟大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今日还须烦扰长老、请教一番。”
话罢,老方丈引了耶律斜轸等一干众人入庙拜佛,先后观了庙门金刚、偏殿十八罗汉和藏经房,最后驻足于正殿文殊菩萨像前。事时,殿中钟鸣悦耳、木鱼锤响,又有焚香缭绕、功德显赫,但见文殊菩萨紫金身色,左手持金莲华、右手执通天剑,盘坐莲花台,目光如电、貌如童子,威猛威严、佛法无边。耶律斜轸于文殊像前法座双座,上启三注烧香,磕头拜谒,表白祷告:“弟子耶律斜轸,大辽契丹人氏,官拜大辽南院大王。虽位居人位、财富享通,但亦不可不有体察民众、安邦护君之任。方今南宋北伐、滋事众多,弟子奉旨领兵、保家安国,大败宋军。疆场之上,尸俱如山、血流成河。虽是如此,弟子亦知杀人无数、罪孽深重,深负手刃数万辽宋将士之责,特来参佛拜像,恳请菩萨洗去弟子心中罪念、身中罪恶。”说罢,又拜了三拜后,礼闭起身。
见耶律斜轸参拜完毕,老方丈上前道:“大王为国为民、才华横溢,上能为君分忧,下能体恤民众,实属大辽之幸、百姓之幸。此番疆场之上,大王意在保家安国,伤亡在所难免,非有愤杀怒屠、戮尽降兵之举,可谓厚爱苍生、宽仁之至。”
耶律斜轸道:“虽是如此,但本王内心却难以抑制起伏、心神不定,好似喉中搁了一块碎石,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觉难忍。”
老方丈安慰道:“大王此须放宽心、勿要自责,何事何情,只需一吐为快便好。”
耶律斜轸见状直言道:“方丈大师不知,半月前辽宋大战,我军大破南宋,俘得南宋名将杨继业。我有心劝降此人,意厚于高官要职、为我所用,怎奈此人心忠南宋、刚正不阿,在我营中绝食三日、英勇就义。据闻此人携七子征战,本王已在沙场寻得尸首四具,已装匣入椁,待时机成熟后遣送至南宋朝廷。”
那老方丈听后大惊不已:“据闻大宋杨继业此人忠君爱民、武艺担当、盛名内外,早于北汉之时便素有‘老令公’之美誉。当今星陨沙尝实属可惜可叹。”
耶律斜轸道:“本王亦闻其盛名,乃南宋朝廷肱骨之臣、正直之官。如若非两国交战,本王亦愿与之诚交挚友、比策讨略。怎奈时运不济、造化弄人,虽是两国对垒,本王亦有护其性命之心。而不想此人竟为君绝食、以表忠心,本王属实惋惜,故觉心中不快,不吐不畅。”
老方丈道:“阿弥陀佛,既是如此,大王理应为其刻字立碑,表其功绩、彰其忠诚。一则彰显大王爱才爱贤之心,后人亦赞大王心怀容阔、盛有周公吐哺之情;二则加勉大王及其部众比肩贤才、忧国忧民,亦不为世人谈资的一桩美事。”
耶律斜轸双手合十笑道:“方丈大师所言极是,本王实属才疏学浅、未能远谋。方今听从方丈大师一番教诲,顿时心中开阔、胸襟明朗。待本王下山之后,即可入朝上表我主,为宋朝大将杨继业立碑显彰、流芳后世。”
老方丈道:“阿弥陀佛,大王真乃仁义君子,此为大辽之福、天下之幸。”
那耶律斜轸应了老方丈三两语,又要了三注烧香、拜敬文殊,口中念念有词,只道是手中沾有辽宋边疆数万军士性命、自觉身负罪孽之云,又道愿重金布施文殊寺庙、亦为辽宋两军将士沙场立碑刻字、愿两国世代交好之云,随后礼达完毕、又拜三拜。
话说杨延德、杨天赐二人在偏房中枯坐,自觉无事。半饷片刻,那杨延德便道:“贤弟在此稍坐,吾去殿中看看情形如何。”随后便颈挂佛珠、手持珠串开门而去。那杨天赐俗人模样,只得屈居房中不敢外出。待那杨延德混入寺中正殿,却见耶律斜轸礼敬佛像,只听得罪孽深重、愿筑碑文之类话语,言辞却也诚恳,随后又听得耶律斜轸与老方丈二人讨经论法、佑国安民之事。一旁众僧见杨延德偷溜混入进来,大吃一惊,生怕其听到其父杨继业绝食就义之闻,只得赶他回房:“勿要在此逗留闲事,你与辽人见过面,如若被辽人识得会牵连方丈与本寺。”
那杨延德见此好生无趣,待转身回房之时,突见萧挞凛按剑前来,奉上一杆箭矢:“禀告王公,士卒在寺中后院寻得我朝箭矢,又寻得战马一匹。本将已询得清楚,并无我军士卒私下上山,怕是有宋人藏匿于寺中。”
众人观后大惊,那杨延德亦为大惊失色,不想就此牵连寺庙。原来杨延德遁入佛门、戒荤戒肉后,杨天赐便时少于后山狩猎。某日杨天赐回了寺庙便将弓矢随手扔于后院茅房外自行如厕,多日不猎竟已忘了取箭。适逢今日又有辽军士卒后院如厕,发现此箭便速来禀报。
那老方丈见状只得单手行礼、盘起佛珠,道声“阿弥陀佛”。却不想那耶律斜轸见着哈哈大笑道:“萧将军切勿生疑,勿以小节乱度之。先前辽宋大战,疆场混乱,难免有几个士卒负伤逃至寺中、寻得生存。如若是大辽将士前来避难,还多谢方丈大师能够接纳救得其性命。再者即便是宋人也无妨,本王日后也要为南宋将士立碑刻字,若宋人能被大师救得也算是他的造化福气。”话罢,耶律斜轸便又安抚老方丈一番。过后,众人在寺中午斋过后,便领人下山返辽。
杨延德见状,只觉耶律斜轸此人宽容大量、气度不凡,只叹是逢敌手、未能联谊。虽是逃过一劫,但杨延德不敢在殿中逗留过久,悄悄退下返回偏房,将所见所闻告知杨天赐。杨天赐听闻道:“此人乃北辽重臣,身负我大宋数万将士的血海深仇,而今却在庙宇忏悔,实属占了便宜还卖乖。”
杨延德道:“暂且不管他真假,只怕他日后反悔要派兵入寺擒拿我等。只道是日后贤弟不可再留寺中,须早早下山返回雁门才是。”
杨天赐见状言之有理,便待日落时分匆匆收拾行李,着了便衣、取了银枪、牵了马匹,拜辞方丈后下了山去。那杨天赐下山后却是又一番艰险时运,正可谓:
一山似比一山高,险境环中又套环。
时若运来破危困,只待真人点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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