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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西州旭日初升时,外面有副将进来呈信:“将军,南陵州来的飞鸽传书。”
许第渊接手过来,取了笺,笺上寥寥两字:君安。
“律国病入膏肓,唯有十万头颅血,可将乾坤力挽回。离开律都,可避其锋芒,运筹兵马。”离开律都时,挚友兼南陵州州牧林木森与信道。
律国南陵州为律国南部大州,一江之入海口处,繁华商埠,地方数百里,物华天宝。前人留诗篇: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旬日前南陵州牧林木森收到西北尺素:时国存亡之秋,痛国五十年朝荒政废,贤人忠志入昭狱,奸佞邪祟升高堂。百姓不堪赋税,一年辛劳银钱入了官吏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律都城内冻毙饿殍尚不计其数,况千里万里之民乎。国之膏肓,擢发难数!时有流民暴起,肃浊气建新国,然律国之精锐,掌于王公之手,江湖有志之士如以卵击石,泥牛入海。吾辈身为国之士,痛惜于此,岂能坐视不理!为兄兵起旬日之间,生死勿论,唯虑南海乌国狼子野心昭昭,我北国燹火狼烟起,乌军百万转瞬扑南陵。半年之期,兄必涤荡魍魉,南下扫寇,君可谨记,南陵不可失。
数百年去前有位纵横策士,满腹韬略经天纬地,以“利”字为引,将天下玩弄于唇舌之间,最好拨弄天下局势,可让帝王朝为君昔成囚,可让大国春为霸秋成奴,百年间,搞得天下纷乱如麻,于是自封其号:窃贼。“彼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后来归入了天吟,遂偃旗息鼓,不再兴风作浪。可人不在天下,天下却有他埋的祸根。那纵横大家曾在与南陵州隔海相望的乌国留言道:乌国欲强,灭律无他。
如要强大,唯有吞并北边的律国。八字箴言,乌国奉为圭臬。乌国是个岛国,与律国想比,可谓弹丸之地,但是人口繁多,有举国尚武,军力可入世界一流。狭小领土显然不足以支撑贪婪的野心。北上扩张,逐鹿中原成为一代代乌国人至死不渝的信念。只不过律国是新纪以来的老牌大国之一,历史上乌国经济、科技、文字、文化、社会等等皆拜律国为师,乌国想以蛇腹吞象,委实有些痴人说梦。但近半个世纪以来,律国几世昏君,国内凌乱不堪,乌国的机会便来了。
这就是那个自号窃贼的纵横家厉害之处,绝迹数百年,风云依旧在他掌间。许多年后,人们才知道,原来那个窃贼不是被天吟降服,而是他本就是天吟的人。
新纪944年春,律西王引兵十万向东,因为皇庭失民心,大军过处势如破竹,唯律都城鏖战数月久攻不下。
彼时的南陵城,正遭受密密麻麻的乌国大兵啃噬。尸横无数,城还在。
流国朝堂,有个持旄节的中年使臣缓步登堂,一少年公子双手捧紫檀匣,从容相随。一番客套后,使臣表面了来意,律国内忧外患,欲求流国予财货以负高昂之军资。乌国地狭,不足律国十分之一,然人众极多,与律国不相上下,然乌国民富军强,放眼天下都是个奇迹之国。
钱能解决的事情,流国从不在乎,可真要花钱打水漂,那也是万般心疼的。流国一大臣在使臣表明来意后质问:“流国与诸国交善,足下是要陷我于泥沼之中?”
“诸国交善?这位大人用词好啊!天下如巨人,贵国处于腰肾之地,腰肾者,藏钱纳精之地。东西大洲千万里来往之唯一通途,过路关税,流国十剥其二,吾周游列国,商贾念此可是好不痛恨。这可不叫交善。”使臣没有继续呈口舌之争,打断还想说话的众人,“夫天下动荡日久,如此要地岂非无人觊觎?然能免于祸乱,何也?”
众人语迟,客套话都不想说,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大国庇佑和律国屏障。而律国半个世纪以前,也是强国之一,烟洲妄图染指流国,必定要兵过律西,而律西铁军,成名已久,自然不敢贪图流国。诸子百家中,流国罢黜百家,独尊纵横。那窃贼的纵横策士,教天下苦不堪言,对自己的母国倒是不错,正是他游说各国,换来了万国与流国交善的太平局面。
单靠大国庇佑,显然不足以维持长久太平,流国真金白银赚得盆满钵满,但流入天下大国权臣之数目也有山高。
使臣接着说道:“律流毗邻,友好往来千年,乌国扩张之野心昭然若揭。乌国人什么脾性,诸位应有所耳闻。不讲伦理纲常,不念仁义礼信,独尚军国,乌国南面诸多岛国,被攻陷后皆将其屠城灭种,惨绝人寰。律国破灭,于流国如嘴之唇亡,齿焉能不受寒?”
“律国这么大个国家,凑笔军费都这么费劲吗?”尊上人终于开口。
“出征前我等建言加税,吾主曾言‘中原百姓尚易子而食,何况边陲苦寒之地,实不忍再加税赋。’律国罹难,还望陛下施以援手。”
“朕想知道你怎么不去求中原那些大国?”“求”字,让使臣心里如蚁附。
“他们插手,律国被洗劫一空不说,以后只会成为傀儡。律国国力耗尽,他们再以正义之师进驻,天下也就少了一个强国。只是陛下,律国衰竭,流国当如何?”
流国《税法》以资产将人分几个等级贫民、中农、地主、商贾、资本家,贫民不用交税,后面几个等级逐步加重,资本家拥有诸多产业,一家之财,可抵一个细碎小国,其赋税之重已达六成。而关口路费收入核心掌握在国家手中,是故流国没有出现根深蒂固的世家权臣,垄断国家经济。更重要的一条是,每逢需要国家需要大笔资费时,这些资本家必须支出一部分费用,虽是一部分可需要他们时,那必是黄金十万两起步了,所以这朝堂之上齆声齆气不曾断绝。
砰的一声引众人息止,是那捧匣少年以匣撞地。接着右手指宧方,千重山峦,乃律国西郡。“诸位不愿,那便是宣战咯!我律西三万铁骑从高处涌下,流国能挡否?”鱼死网破之言,掷地有声。
流国朝堂上的人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可战事一起,那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出去不说,兵燹肆虐,断了财源那就悔之晚矣,这些老爷们念此无不心胆觳觫,哪里还去擘画律西州是否是真有三万精锐铁骑,还是仅剩三千虺尵疲旅。
“此我律国王剑,愿呈流君,以结与国之欢心,交永世之安好。”少年打开匣子说道。
剑为百兵之君,历史源远流长的王朝,多喜供奉象征王权国运的宝剑,往往为国君持有。许第渊出律国时,老皇帝笑言:“你老子无能,荒淫半辈子,无力改变朝局。你弟弟是和朕一样的蠢货,臭王八羔子,被操纵成大国的棋子都不知道。王剑、能臣、兵权,都给你了,律国以后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
传承之事,老皇帝终是没有糊涂,朝廷大权为他国暗子所掌控,脑子不灵光的傀儡,又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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