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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默然,荣夷大是感慨道:「齐侯如此用心,看来待伯姬公主嫁入齐宫,可是有口福了。」
话音一落,偌大殿堂顿时像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众人皆缄口不言,只埋头动箸了。荣夷也不管许多,先小心翼翼撕下一片鼎中鸡肉,闭着眼轻轻放在了嘴里,轻轻地嚼着。忽而,轻轻嘘了一口气:「呵,还真是好吃也。」
毕竟是王使,再说与周王室的亲事是先齐侯吕不山定下的,他吕寿在父亲临终前的榻前应允了的,不接这个茬亦是不行的。吕寿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话茬:「听说伯姬公主去年已及笄,本想派使臣前去商定婚期,不想王使竟抢先而至,如此便请太卜占筮吉期如何?」
「自来婚嫁,秋以为期。依下臣看,不若就在今秋完婚,请君上派遣迎亲使臣前往镐京,天子自会占卜嫁期,以待夫妻和顺,开枝散叶。」
「好说,好说。就依王使所讲。」吕寿脸上的笑容摆久了,肌肉颇有些酸涨感。
「君上——」一声娇呼,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和扑鼻的香风,一名高材高挑,容色殊丽的女子盈然入殿。只见她身着一身绯色镶金锦服,头插一枚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的大头钗,耳坠红珊瑚嵌赤金流苏耳环,胸前垂挂着一副双鱼送吉赤金璎珞红宝福锁项圈。雪白的鹅蛋脸上一双大眼明媚顾盼,似喜似嗔。
荣夷心里清楚,大约这便是那位引得两位堂兄弟相争的党氏女了。原本这样的场合,不经宣召,宫眷是不该来的,此女却如此大大咧咧,而在场吕姓宗室皆无惊讶之色,看来似是在后宫十分得宠。
党孟妊先福了礼,算是告了罪:「君上为王使设宴,妾本不该来献丑的。但听说是为大王与周室公主完婚大事而来,妾居深宫无伴,实在欣喜难耐,兼之清儿有些不舒服,也想请大王等下去看一看。」
怎么?荣夷心中一凛,这么说连庶长子都生了,看来伯姬公主嫁来可有得受了。
「清儿哪里不适了?」吕寿一听这话,显然十分关切。
「哦,没有什么。不过是又吐奶了,这孩子太能吃,经常呛着。」
「那寡人散席便回宫瞧瞧。」
二人这么一对一答恍若无人,一旁的内侍颇觉失礼,故意清了清嗓。吕寿这才回过神来,指着荣夷道:「此乃镐京天子近侍讲读荣夷先生,还不快快见礼!」
党孟妊款款走下阶梯,冲着荣夷盈盈盈一拜,笑道:「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不敢承夫人夸赞,荣夷惭愧。」
「伯姬公主行将嫁入齐宫,与妾便成姐妹,妾有一物相赠,以表寸心,烦请先生转呈。」党孟妊一副先来者的主人姿态,一挥手,身旁侍女呈上一个托盘,紫檀雕花的锦盒内是满满一匣硕大的东珠,颗颗饱满,滚圆明净。
「此乃东海所产蚌珠,也是平日里君上所赐,妾不过借花献佛罢了。烦请先生转于伯姬公主,不显鄙陋才好。」党孟妊双手捧过珠匣,举到了荣夷鼻子底下,他不回应是不行了。
「夫人,此事甚为不妥,恕荣夷不能从命。」荣夷态度夷然而坚定。
「哦?有何不妥?」骤然遭拒,党孟妊显然很是不悦。
「婚姻之事,父母君命,媒妁之言。未到正式婚娶之日,未嫁之女不可与夫家私相授受,夫人既入齐宫,亦属夫家之人,所赠之物可纳入君上的彩礼之中,亦可表夫人之心矣。然若荣夷受此物,则有损公主之清誉也,还望夫人明鉴。」
这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堂堂正正,又隐隐绰绰意指党孟妊的妾室身份与其入齐宫所走路径的不合礼制的诸般种种。饶是党孟妊得宠,此时也不觉如芒在背,抱着那珠匣放下也不是,送又送不出,十分难堪。
还是齐侯吕寿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他一挥手,内侍上前接过珠匣,转过屏风而去。党孟妊隐下愠意,勉强福了福道:「先生慢用,妾还要回宫照顾清儿,恕不奉陪了。」
「夫人慢走!」
荣夷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满是嘀咕:看来这不是个省油的灯,伯姬公主命数如何,且看她的能耐与造化了。不过也好,若她在齐宫顺风顺水,也不会依仗娘家了。如此正好。
周厉王七年五月起,一场老霖雨将整个洛河谷地没进了茫茫阴霾之中。老霖雨者,绵绵长雨也。《左传》有云:「凡雨,三日以往为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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