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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从相府下书到番国即可,此等事端非军国大事,未必非要知会大王知晓。夫君一面下书江汉,一面派人知会大王,岂不两便?”
“这------”召伯虎沉吟了,按说姬胡未亲政,虽手握王玺,却按礼典非军国大事方得动用。一般的政务通行,只需有相府加盖印章也便是了。可是此事关涉自家私属,怎么说都有些私情在内,如此行事,似有不妥。
可是,眼望着召己憔悴的容颜满是希冀与哀求,召伯虎又如何狠得下心来拒绝呢?他艰难而郑重地点了点头“就依夫人所请行事。”
召己松开了揪紧他袖口的双手,仿佛松泛了最后一口气,软软地倒在靠枕上“夫君,妾福薄,不得伺候你偕老白头。妾去后,万望夫君莫以妾为念,拣选名门淑女主理中馈。如此,妾亦含------笑九-------泉了-------”
召府门口的灯笼全都换成了素白,内外院一片缟素,时不时传来哭泣之声。召己素日里在府中怜恤孤幼,将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府中奴仆还是外院的舍人门客,无不感念主母之恩,丧事办得十分隆重,一个月的丧期内吊客盈门,镐京城里独一份。
相府一年之内连丧两位己姓夫人,镐京城中不是没有过传言,是不是这位年轻英朗的相爷命中克妻?可奈何这种没有根据的闲话如无根浮萍,传着传着便断了线,也没有人真正在意。
转眼召己夫人已出丧,可相府门口的白灯笼依旧悬挂,也没有人敢去提醒召伯虎,怕惹来不快。人们依旧在每日的黄昏听到相府后园的胡杨林中传出那首悲怆苍凉的《绿衣》,顺着萧瑟晚风悠悠飘荡而来,令人顿生同悲一哭之感。
“如此重情重义,召公真乃良人也!那位己夫人是何其有幸啊!”镐京的女子们听到《绿衣》,总要生出如此感慨!
可召伯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每到黄昏在胡杨林中的竹楼弹奏《绿衣》已是他唯一能抚慰心伤的方式了。
初冬之夜,天上满月明亮澄澈得白玉盘一样,晚风掠过胡杨林,片片金红的树叶飘进竹楼,恍惚是月宫中飞来的花瓣。召伯虎月下抚琴奏《绿衣》,苍凉悠远,余音袅袅——
忽地,一声略显沙哑的吼声破空回荡,和着沉沉的琴声回旋在寒凉的初冬之夜“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汝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歌声嘶哑高亢,激越苍凉,一声声直往人心头叩打。可这声音分明又有些耳熟------召伯虎心中一动,眸子闪动着希冀与苦涩的光芒,冲着月色下红蝶翻飞的胡杨林喊道“是多友吗?是你来了吗?”
“不是我还有谁专程来看你这个新出炉的鳏夫?”一个轻捷的红影从胡杨林中飘出,三两下便踏上了竹楼的高台。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略带嘶哑的嗓音,与脚上满是泥土的革靴在诉说着他这一路风尘的不易。
召伯虎既是感动,亦是嗔怪“你怎么来了?我特地派亲自前往洛邑报信,就是防着你不管不顾地回来看我。成周八师新战法刚刚成型,你这个军事主官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姬多友摆着双手“我不是擅离职守,请了王命的。大王闻知此事,心急若焚,本想提前回来的,可是------”
“我明白,我明白。岂能因一臣妻之丧事而失了来春天下诸侯之约?我省得的。”
姬胡闻讯,的确有过立即启程回镐京的想法,但在荣夷与内侍贾的苦劝下还是让了步。召伯虎虽为首辅当国大臣,但召己依旧是一臣妻而已,若天下共主因一臣妻之丧而轻易更改来春诸侯朝谒之地,岂不是给了天下口实,说召公虎乃是野心勃勃的权臣?
正是这最后一句话说服了姬胡,恰在此时,关心挚友的姬多友请假,欲回镐京安抚看望丧妻的好友,姬胡哪有不准的?
竹楼虽说是作为琴台使用,但因召伯虎常来久居,一应榻案都是齐备的。
“想子良远到而来,必然还没用晚膳吧!”召伯虎对台下候着的密伯一挥手“上两案酒食。”
他这一说,姬多友顿觉腹中响动,微觉尴尬间,召伯虎已捧来一盘白酥松软的胡饼“这是马胡饼,本是随意充饥的,正合你的胃口。”
姬多友点点头夹起一个吃了,腹中顿时舒坦“看来这些日子你一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饮食没个规律,如此下去,怎生了得?你可是一肩挑天下之人。”
说话间,密伯左手铜盘右手提篮已经回来,六盏明亮的铜灯下,两案酒菜片刻上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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