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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说起它,造物弄人,十多年后,有次我逛住所附近的yardsale(车库拍卖),无意间发现了这架鐘。当我一见它古朴的设计,立即喜爱上了。甚至,我觉得这架鐘似乎就是天生為我而造,看著它,我想起童年,这简直就是寄托古人而为我量身定制的,哪怕是做梦也不会如此逼真,我必须买下它。在付钱时,有个女人也注意到这架鐘,并先我一步掏钱买了。当我打算去和她商量能否转让,这一抬头,我吃惊地发现,那正是sabrina,她鲜活地站在面前,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天主将她再度牵回到我的面前,而当初的女孩,很难再找见过去痕迹,唯有黑黑壮壮被保留下来。

我在这座城市里居住了那么多年,从来也不曾想过,会有一天再次遇见她。所以说纳什维尔是座神奇都市,有缘之人在这里终究会相遇,不论时间长短。回去的路上我才知道,其实她住的离我并不远,并有了四个孩子,据说和她丈夫很和睦。他们家依旧是餐具供应商。

因有了住址,我和她多了很多见面机会,两家也开始走动。同样,她也把我介绍给家人,只要没事我们就会在一起聚餐。至于我们曾有的关系,本着诚恳和道义,我丝毫不瞒地告知了她丈夫,他们一家也因此接受我的友谊。你也许会联想翩翩,但你要知道,这种爱情是纯凈的,甚至是无法言语的,信守维系羁绊又保有不打碎他人家庭平静的准则,很难抉择。同时彼此间又都捻熟,大家都认识,在两家变得相当亲密后,免不了尴尬。她丈夫是个传统主义者,相当好客之人,总会不时邀请我去家里,当然,他不是不知道,我与他妻子一系列的往事。而我又是个单身,平时也无太多应酬,我没成过家,自从她嫁人后,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总之,我找不到可以替代她的人。

在每次聚餐时,我们用一种独特的也只有我们自己才明白的方式交谈,例如拿起汤匙代表问候,拿手指在杯壁上滑动代表诉说衷肠,再或者是问对方要柠檬片还是花茶等等,总之就是类似暗号的交流。aucktown的风尚是保守信条,我们都不愿意改变,尽管那时是风起云涌的各种解放束缚新思想潮流。

我与她两人禁忌无法宣泄的情感,让大家维守道德,不敢越雷池一步。因為她过得很幸福,并且深爱她的丈夫。所以我们平静来往,就这样度过了二十年。

几年前,sabrina的丈夫去世了。于是我向她求婚,我觉得那样对她对我都好,那一天见她出神地望著这架鐘,就足已证明我始终在她心头占据著位置。结果她点头答应了。

我和她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前后因为各种不幸彼此分离了四十年,这种兴奋你也能体察。但我们选择谨慎态度,甚至有些惧怕熟人评价地匆匆办了婚礼,没有邀请任何人,连她大儿子都没有通知。婚后的第三天,她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应该让她子女知道,所以出去寄信或是打电话,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说:‘为何要惧怕他们呢?二十年前他们就已听过这个夕阳神话了。’

一辆快递车把她撞了,sabrina当时就死了。

我与她最终无法握手,命运一次次安排我们遇见又一次次将我们分离,而这一次,更绝,我必须得追到天国才能团聚。

最终我与她只幸福地呆在一起三天,而且还不是家里,一间简陋的旅社中的无尽对话,那便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思忆了。”

“明白了。”听完这则传奇般窒息故事,我显得尤为沉重。不可否认,90年代,是个大灌心灵鸡汤的时代,那个时期不论影视作品还是文章小说,都走情感路线。人在这种时代背景下,难免容易触景生情,尤其是未谱世事的半大小子,譬如我和alex那种,特别容易心潮澎拜,脆弱得如片场的糖浆玻璃,一碰即碎。

但相比当代物欲横流,唯钱至上,宣扬各种解放,政治正确和纷乱并起,90年代纯洁得就像一片净土。我直到许多年后,才发觉其实自己也是个传统价值观的人。

“是的,说开这件事,实际也并不复杂。唯有座鐘里的橡胶小人。是真实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固定在摆设间,如不使用工具,是分离不了的。”老汉抬头看看我,说:“所以,那天我掷烟缸后,就又想到这个问题。这架钟在遇见之前是别人家的摆设,理论上与我丝毫关系也没有,纯属巧合我得了它。但东西的本身,是无生命的,它的价值就像你特别渴时见到一杯酒,它并不是原本就属于你。当想开这层,我也释怀了,所以对你的悔意也越发不可收。”

“这权当是种特殊的情感寄托吧,其他的我委实想不到该说什么。”我拍拍老汉颤抖不已的粗手,给他点燃雪茄。

他说完这则故事后,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不再言语。我则靠著窗,望着头顶流云飞逝,太阳西斜,仔细回味久久无法平静。

我觉得这不是anold老汉所说的人到晚年特别容易追忆的问题,而是隐秘而无法宣洩的爱情之可贵。

人的一生,或长或短,或平淡,或寂寞甚至或无聊,都有会极其美丽的一刻存在,而这份美丽不属於大眾,只属於自己。即便老汉这般粗俗之人,在这阳光下,也因这则故事生动起来,不再面目可憎。人不停循环无聊落寞之人生,便会回忆,一些歷经过来林林总总的短暂的而值得保存的东西。由此,将其中发生过的一天细细回味到二十四个小时,再细细回味到每一分鐘,在不知不觉之中,即便你睁圆著双眼,泪水仍会不住滚出。在那一刻,人会感觉很揪心,并且也只有借助泪流来宣洩一些只能告诉自己而无法让他人去体会的东西。但享受的是过程,这才是幸福的,只是这个人当时无法去感触,直至几天后,那种淡淡的笑容才会伴随落日餘辉显露在脸上,眺望成了当天最具意义的全部内容。

而大眾普遍都有偷窥他人内心的癖好,一旦是自己熟悉的人或物远离自己,通过一些东西,如信件、日记或是回忆他或她曾经某些对话,再通过头脑去捕捉些残存的信息,也许会自己嘆道:“哦,那天,他似乎真的那样过。”或者是说:“我怎麼就没有想到呢?”随后,人就被感动,死者的那种揪心和事后的幸福,在这一刻将会慢慢转移到大眾的身上,於是,你被感染了,為什麼,在过程中,你替代当事人,加之夸张想像,你非常奇怪地变成虚幻中真实的目击者。

“anold,我已经修好了,你过来看看。”alex自豪地打著响指,然后招呼我们检验。我与老汉兴致勃勃地顺眼看去,他做了个报时,拨弄指针,很快室内回荡起悠扬的风琴声。

alex不愧為天人,任何经由他手的破损玩意,都能修復地完整如初。眼下,他显得尤为得意:“我甚至,把声鼓都重新用砂纸打磨过,你来听听音色,怎么样,你服不服气?哈哈哈哈……”

一行老泪悄然划过老汉的脸庞。

离开的时候,我特地抬头看了一下剧场的名字,石板上面清晰刻著sabrina.我找路只记周围环境而不问路名,找场所也只记特征,所以根本没理会过这里究竟叫什么。这一抬头,验证了我心头所想。

“种马,你女友又来接你啦。”‘一分鐘人’们依旧坐在车厢里訕笑,手指著街对面,朝我丢过来一罐啤酒。因我的缘故,使得老汉整日龟缩在办公室内,他们得以舒坦过活半周,这种感谢是理所当然的。

顺著他们指引,我望见年轻少妇chris抱著幼儿站在街对面,一束路灯黄的光晕打在她软滑靚丽的长发上,显得如此美丽。此刻的她,正捏著宝宝的小手,朝我含笑打著招呼。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老货长吁短嘆的?”alex将车开到我身边,好奇地问道。

我并不作答,让他自便驾车先走。自己则慢慢地朝街对面走去,临近chris身边,我毫无预兆地一把将俩人抱起来原地转了个身,同时将脸贴进她胸膛和宝宝满是鼻涕的脸上。

“你怎么了,林锐?”她显得很意外,任由著我抱她晃荡半空,问:“怎么突然想起抱我?我们在一起,你已很久没有如此浪漫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的,很久没有如此,我现在只想抱抱我老婆。”我亲吻著她,望著路灯温馨的暖光,感慨地笑了:

“至于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你就当它是情人节吧,ch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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