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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堆叠,暴雨如注。
千佛庵老年社区内,六层高的居民楼栋栋矗立,环绕四周。
8号楼外,一辆自行车碾着水纹驶向车棚,一名穿着黑色连帽雨衣的青年捋下帽檐,将自行车停稳之后,右手插进长发中往后一捋。
“这云还真是赖上我了,走到哪下到哪。”
青年想起自己一天的工作经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关涛,今年24岁,应届毕业生的他在这个大学生泛滥的城市里过得并不如意。
二流大学毕业的他,历经了找工作的毒打之后,终于从最开始的挑肥拣瘦开始向社会妥协,现在他是一名农副产品的推销员,工资虽然不多,但也勉强可以养活自己。每天的工作大多时间都是在和社区的空巢老人打交道,有时候运气不错,可以爆个单,多赚几份提成,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拿着自己产品的宣传单碰一鼻子灰,要是点儿背像今天这样碰上了天气不好,那就更没法说。
关涛走出车棚,径直朝着8号楼的入口走去,一名撑着竖状花纹雨伞的老婆婆佝偻着身,手上提着半斤土豆,白色包装袋上一个红色的特价标签贴在上面,此刻她也正向8号楼的方向走去。
关鹏看着眼前的老妇背影,呼声喊道。
“张婆婆,刚从超市出来呀?”
被唤作张婆婆的老妇转过了身,枯木般的皱纹布满面容,她点点头,咧嘴笑了一下,右边第二颗的银色假牙十分显眼。
“是小关啊,今天天气可不好,你的传单和蔬菜估计没发出去几份吧?”
关涛听到了老人的话,重重的点了点头:“可不是,今年的天气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这梅雨季节刚过去,按理来说总该要晴上几天,可是你看接连几天的阴雨连绵,压根让人喘不过气…我那点儿东西再不卖出去,都该在仓库里发芽了1
“别担心,这老天爷还能让人被雨淋死?你那咳嗽病好些了没有?我最近认识了一个老医生,就住咱们社区东边,听说医术蛮好,你要是需要,回头我带你找他看看。放心,价格肯定不贵。”
张婆婆显然和关涛的关系不错,她对这个谦卑礼貌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只是年纪轻轻的就染了肺病让她心里挺不是滋味。
“嗨,我这小毛病,您就别操心我了,还是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吧,争取再多活它个二十年1
关涛一边说笑,一边搀扶着老人上楼,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就上了三楼,张婆婆从布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关涛婉拒了她进屋吃饭的邀请,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继续气喘吁吁的向着楼上走去。
千佛庵老年社区是个老小区,所有的单元楼只有六层高,没有电梯房,而关涛则住在六楼。
不,准确来说的话,他应该是住在七楼,因为他租的是价格最优惠的天台,只不过后来经过原房东的翻修改造,在楼顶天台上装上了隔热板和防雨层,糊上水泥盖上砖头,愣是活生生的造了一个“七楼”出来。
一室一厅的经典布局,大约有六十二平米,最亮眼的地方是在于它的阳台,这个阳台开放式,没有玻璃隔断,翻过栏杆就可以去见耶稣,整个高度可以说能俯瞰大半个社区,空间宽敞,留有圆桌躺椅、盆栽花朵,关涛平常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在椅子上思绪放空,看着楼下的行人来往。
关涛走进了六楼走廊的最深处,掏出钥匙,打开了一道铁门。踩在通往天台的楼梯上,他反手将身后的门反锁,之后上了七楼。
爬上了客厅,关涛将雨衣脱下,先是烧了壶热水喝药,然后点亮手机和自己的父母打了一通电话。
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关涛一个人活的可谓辛苦,远在家乡的父母亲时常担心这个仅剩的儿子,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打一通视频,关心嘱咐着他的一切。
“哎呦爸,我知道了,药我已经喝过了,放心好了,医生说是季节性感冒,再过两天就好了。你和我妈下周就要过来了,到那时候我这病准好,你信不信?”
“好,兔崽子,你要是敢骗我和你妈,看我去到揍不揍你。”电话那头的关海笑骂了一句。
紧接着他又问道:“钱够不够用?不够再找你妈要点儿去,你在那边一定要吃好穿好,爹马上就要退休了,存了大半辈子的钱,你也不要舍不得用,反正到时候都是留给你的…”
眼瞅着老爹话越说越密,关涛连忙出声打岔叫停:“行行行,爸我知道了,您就别啰嗦了,我这耳朵都被你这句话磨出茧子来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待会要下楼吃饭,明天再说。”
关涛习惯性的敷衍了一句,按断了电话,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只有偶尔嗓子眼突如其来的奇痒能让他身体跟着咳嗽声抽搐几下。
“肺癌?小病!我可还年轻着呢,肯定能撑祝”关涛闭着眼睛,心里暗想。
前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于是专门挑了一天的时间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检查结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黑色加粗的诊断结果标明的一清二楚——肺癌。
医生告诉关涛,肿瘤恶化的趋势已经不能阻止,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住院,然后准备手术。
他心里清楚,暂且不说自己这个病能不能治好,就算能治好,自己那点存款也不够在医院躺几天的,要是让爹妈知道了,老爹那天天念叨的半辈子存款估计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况且老爹也就是个普通单位的小领导,身体也有年轻时候留下来的慢性旧疾,说白了也是个药罐子,要是在自己身上搭进去了那些钱,往后的日子爹妈还活不活?
所以关涛当时片刻也没思索,直接出言婉拒了医生的劝告,骑上自行车就离开了医院。从那之后,关涛的身体便愈加虚弱,惯性咳嗽已成自然,常规乏力也屡见不鲜。
一把躺在柔软的床上,关涛差点舒服出了声,之前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什么也不愿意再去想,闭上眼睛享受着安宁,很快,他就睡了过去。
此时墙上的黑色摆钟的时针正指向七点整,外面的天空愈加黑沉,银龙般粗壮的闪电一次又一次的划破夜空,暴雨倾落在关涛头顶的铁皮棚顶上,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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