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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澜没有错认。
这枚墨玉,确实是容染当初留给他的那一枚。
当年,他来到天宗之后,这枚墨玉便被容染要回,可此刻,这枚墨玉却悬挂在栖云君的剑柄上。
……所以在他将墨玉交还给容染后,容染又将这枚墨玉送给了自己的亲传师父?
栖云君见他不答,反而将目光落在自己剑上,便将手中长剑扬起于身前,淡淡道:“我之剑,名为玄清渡厄,为玄清玉魄炼制而成,可斩天下诸魔。”
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
“你之剑,何名?”
叶云澜这才将注意力从墨玉上收回。五指扣握手中长剑,道:“剑名缺影。”
栖云君:“尚算是把好剑。”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不适合你。”
叶云澜语气冷下来,道:“这是我的本命剑。”
“不适合,便始终是不适合。”栖云君道,“它配不上你。”
男人身形生得比常人要高大许多,眉目隽疏漠然,低头看人的时候,就像仙神在俯视地上蝼蚁。
叶云澜冷淡道:“我而今修为无存,缺影在我手中发挥不出全盛威力之十一,若真如此论,该说配不上的,难道不是我?仙尊未免太过多管闲事。”
“用不合适的剑,只会于你剑道有碍。”栖云君道。
叶云澜心中不虞。
前世,这人也是这般,一语决断,不管他人如何解释,只认同自己所以为的。
所以他被困浮屠塔百载,无论如何哀求怒骂,得到的也不过对方一句“魔念未消”而已。
一句“与你何干”还未说出,便听栖云君继续道:
“我有极荒天金,九渊寒陨,横绝霜铁,可助你消除与如今本命剑联系,再重新炼制一把合适的本命剑。”
栖云君口中所列举的,都是世所罕有的淬剑仙材,寻常剑修得到一件便已欣喜若狂,他却以如此平淡的口吻随口说出。
“唯有一个条件。”
他道。
“——做我的徒弟。”
叶云澜觉得荒谬。
他掀起眼皮,眼尾泪痣艳得灼人,乌黑瞳孔紧紧收缩,“——你说,你要收我,做你的徒弟?”
栖云君垂眸看着眼前人,平静道:“是。”
他修无情道,自从踏上此道起,便已将七情六欲彻底断绝。
他此生本不会收徒,容染只是例外。
……直到方才,他看到了叶云澜的剑。
他看到花海中,这人手握一截青色花枝,衣袖翻飞间,划出一道寂然黯淡的剑光。
虽黯淡,却无暇。
那花枝上有刺,那道剑光仿佛也有刺,无比尖锐地刺进他眼底。
近些年来,他已经很少会对一样东西感觉惊艳。
上一次,是对叶云澜的容颜。
这次,却是对这人的剑。
剑道到达极境之后是怎样的滋味?
若是教他回答,只有一个答案。
寂寥。
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自他到达蜕凡境,剑道大乘以后,世间几乎已经没有人再能值得他出剑。
可剑修的修行路上需要对手。
在眼前人身上,他看到了能够成为他对手的潜力。
所以会对这人的剑道与本命剑不相匹配而惋惜。
所以,会想收他为徒。
——经由自己之手,依照自己心意,调.教出一个足够成为对手的徒弟。
他思及此,便觉无情寂寥的天地之间,终于寻出了一点期待来。
却听叶云澜道:“我不需要。”
栖云君:“为什么?”
叶云澜心理上实在对这个男人厌烦至极,看一眼便觉胸口积郁沉闷,只想转身就走。
然而前世浮屠塔之事不可说,他沉默了一会,道:“我记得,容染是仙尊的弟子。”
栖云君:“是。”
叶云澜道:“仙尊的弟子品行不端,胆大妄为,对同门下手。古人云,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并不想拜师仙尊门下,成为如他一般的人。”
栖云君皱眉,“他做了什么?”
叶云澜反问:“仙尊为师长,却连自己弟子做了什么都不清楚么?”
栖云君道:“我收他为徒,只为还清因果。他并无剑修资质,我平日所教,不过是些外道心法。”
如此之言,简直是在承认自己确实没有认真去教。
栖云君仿佛也意识到这样说确实显得自己有些不负责任,于是顿了顿,又道,“若你入门,我所能教,自然不止如此。”
“神火之伤我会寻法为你解决,天宗剑法你随时可以翻阅,如有不通不明之处,尽可问我,我会教你理解。我能为你铸就最为契合自身的本命剑,与你切磋陪练,一直到你剑道大乘,能够与我比肩。”
这是天底下所有剑修梦寐以求的机缘。
然而叶云澜对此无动于衷。他目光触及栖云君剑柄所悬挂那枚墨玉,长睫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敢问仙尊所欠,是何因果?”他忽然问。
栖云君皱了皱眉,不知叶云澜为何会如此问,片刻还是回答:“救命之恩。”
叶云澜眸光闪动了一下,又问:“是何救命之恩?”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对于自己第一次想要主动去收的徒弟,栖云君很有耐心,道:“当年我渡劫蜕凡,曾身受重伤,在悬壶峰休养。容染是悬壶峰弟子,我与他的因果,便是那时所欠下。”
蜕凡劫,是仙与凡的界限。
唯有渡过蜕凡劫,才算有资格开始攀登仙阶。
他渡劫之时,九千重天劫轰然落下,玄清渡厄剑在雷劫之中,灵性差点彻底耗荆
这和史书之中记载的蜕凡劫并不一样。
威力起码是上面记载的十倍。
他竭力撑过最后一重天劫,却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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