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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成松的诘问,扶渊只能沉默——他答不上来。

成松心下了然,也不再逼问,而是提醒他道:“郑显这事儿,要做便做绝,否则留下了祸根,你我都要遭殃。”

“这个我知道。”扶渊点头,又抬起头问他,“说起来,张大人不是该去查崇明殿的事么?怎么又和你们混到一起了?”

“张老多精的人,哪肯轻易开罪崇明殿。”成松道,“不过你放心,马场的事恐怕也要牵连甚广,弄不好比崇明殿还严重,他就该回去尸位素餐了。”

“啧。”这样的老人,并不似周同尘这般的好拿捏,扶渊想把他收为己用,恐怕还要下好一番功夫。

“我问你件事儿,”成松也道,“你说实话。”

“你问罢。”扶渊大概能猜到姓成的想要问什么。

“崇明君的事,是真的么?”成松盯着他。

“句句属实。”扶渊报之以平静目光,“是他的我一字没落,不是他的,也用不着我来构陷。”

“这件事我信你。”成松回眸,似是想要叹气,“如果是你要整他,大可不必如此,你前头有千百条路可以走,你却偏偏选了这一条。”

见扶渊不言语,成松便继续道:“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要的太多了,又过于心急。”扶渊缓言之,“该他的是他的,不该他的,永远也不是。”

成松明白扶渊的意思。别千端是天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就好似扶渊手里的秦家。或有看不上他崇明君的,也要忌惮一句“打狗也要看主人”。他是天帝的“狗”,咬了谁吠了谁,也八成是天帝的意思。

更何况……成松想起别千端那温文尔雅的样子,心道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会咬人的狗不叫呵。

“上神,”成松叫他,忽然转了话题,“你可知,张老如今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什么?”他这话题转得太快,扶渊一是没有想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

“是名声。”成松正色道,“张老出身寒门,从某些方面来说,名声比相爷的还要好,说是‘一生无暇’亦不为过。”

“大人,小神初涉官场,其实还有许多的事不大明白。”扶渊缓了缓,才继续道,“但有一点却是一早就看明白了的,这百尺朝堂,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是非之地,谁也别想独善其身。这位张大人,既然如此的八面玲珑,不肯落人口舌……恐怕太子殿下的算盘,要打空了。”

“上神先别急着下定论,”成松那张臭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些许笑意,“那你说,张老现下最怕的是什么呢?”

“最怕的?”

“是晚节不保呀。”成松意味深长地笑了。

“原来如此,”扶渊也笑,对成松一揖,“多谢大人提点。”

他把这个,当成了成松的道谢。

“我今天问上神的,上神还是好好想想吧。”成松临走时说。

扶渊听了,不住皱眉——他当然知道成松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他成大人如此这般,全然是为了他好的。

“扶渊,你是‘臣’么?”

他当时没能回答成松,不是因为他不知道答案,相反,他是太过清楚,反而不能轻易地宣之于口。

他不是什么臣子,从来不是。

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九重天养大的,不然,他现在很可能是与帝君当年一样的处境。

于公,万民于水火,前辈一个又一个的辞世,他做不到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于私,他也有自己的一番抱负。

在天帝与习洛书两位长辈面前,他是乖巧而听话的——但现在,他似乎不需要再去听什么人的话了。

他不要算无遗策,他要万事万物都紧紧攥在自己的手里,凭他的心意而动。

也许是因为他与钟离宴打小的情分,也许是因为他生来如此——他注定做不了钟离宴的臣子。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钟离宴不会在意,自己也从不在意,在意这些的,诸如成松等,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但成松善意的提醒,他也是实打实地听进了心去。

至于张伯高张大人,成松给了他思路,他便不急了,谁知甫一回连远殿,就听得罗国光说,张大人来请了。

这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

罗国光觑着他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公子若是不想去,老奴便叫人回了。”

“哎,”扶渊叫住他,“叫辞盏出来罢,让她陪我去。”

这老头是什么意思,是要示弱么?

扶渊摇摇头,打消了自己这个美好的想法。照成松说的,这张伯高还要为自己的身后名考虑的,而自己,千年万年后在史书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德行,他断然不会轻易和自己沾染上的。

于是他把“示弱”二字改成了“打太极”。

他平常出门,像是赴宴送礼这些富贵场面事,都是让辞盏跟着的。原因无他,只因平日里伺候的就是她和遥山两个,比起遥山,她脾气更厉害些,便叫她来了。

到了张府,已经有管家模样的人并一众下人在门外候着了,见扶渊到了,纷纷见礼下拜。

“你们大人,是只请了我来,还是也请了旁人?”扶渊下了车,却没立即发话让他们起来。

“回上神的话,郎主请了礼部的几位老爷来作陪,便再没旁人了。现下几位大人具已到齐,等您到了便入席开宴。”

这老人家会说话,怪不得叫他来迎,既不落得刻意,也不失礼数。扶渊也不是上杆子来找茬儿的,点点头,叫他们起来了。

老人请他进去,到了花厅,便看见张伯高坐在上首,尊位留了出来,底下一左一右是他们礼部的两位侍郎,还有些扶渊不曾见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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