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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黑色机车一路向东,疾驰过海岸大道,途经东川港,风里多了海风咸湿的味道。

后座,鹿茸茸两只手的掌心被汗水濡湿。

察觉到车速放慢的刹那,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入眼是宽阔的蓝,海风拂过,树叶飘响。

视野阔朗,海风清爽。

她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放在他腰间的手松了松。

下一秒,油门轰响,轮胎飞转,清晰的海岸线变成一道虚影,飞快从她眼缝中滑过。

鹿茸茸的心口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速,只能死死环住男生劲瘦的腰,埋头不敢再看。

腰间那双软弱无骨的小手就丁点儿力道,跟小猫似的。

就这么点儿力气?

谢云遐轻笑了声,胸腔微微震动,手腕轻动,再一次提速。

鹿茸茸觉得自己要死在车上了。

过了十几分钟,机车开进海岸别墅。

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别墅大门,绕过喷泉,利落地转弯,刹车停在门前。

谢云遐停下车,拿下头盔,轻甩了甩发,低眼一看,腰间两只白生生的小手,指尖都捏红了。

他笑笑“到了,别发呆。”

谢云遐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腰间的手颤颤地松开,他跨下车,瞥了眼后座呆着的人。

头盔里,女孩子小脸发白,眼睛闭得紧紧的。

还说不怕,连眼睛都不敢睁。

“要我抱你?”

他上前一步,弓下腰,指节轻扣她的头盔。

鹿茸茸听耳边轻懒的笑,缓缓睁开眼,鼻息绵长,憋了一路的那口气总算松了,捏捏掌心,都是汗。

这时候她顾不上脸红,撑住坐垫,慢吞吞地爬下车。

一点儿不见上车时的潇洒。

谢云遐笑着摘下她的头盔,随手往佣人手里一丢,故意“夸”她“厉害啊小呆鹅,都没哭。”

鹿茸茸和他微微恶劣的眼对视两秒,腿有点儿发软。

她小声咕哝“我上初中就不哭了。”

谢云遐偏头,正想说话,屋里飞出来个人。

一袭红裙的女人像花蝴蝶一样往鹿茸茸身上扑,连声喊“茸宝茸宝,让阿姨看看你。”

鹿茸茸一愣,没反应过来。

她腿还软着,走不动路。

谢云遐轻啧一声,眼疾手快地把这小呆子拎到身后,抬手拦住来人,无奈地喊“妈。”

鹿茸茸悄悄探出头,看眼前的女人。

四十多的年纪,面容姣好,有着岁月独有的韵味,那双桃花眼和谢云遐如出一辙。

她笑盈盈地看过来,温声喊“茸宝。”

鹿茸茸抿唇笑起来,乖乖问好“谢阿姨。”

谢女士把鹿茸茸从谢云遐背后拉出来,去瞪谢云遐,说多少遍了,别骑车带人家女孩子来。

谢云遐就当没看到,把钥匙往玄关柜上一丢,自顾自进了门。

因为家里的关系,鹿茸茸对谢女士并不陌生。

她是洛京人,出身书香门第,丈夫是东川的名门望族。两人感情甚笃,谢云遐随母姓。

他们一家在洛京住了几年,后来搬回东川。

半小时下来,谢女士几乎带她逛遍了别墅,聊聊家里,再聊她在东川怎么样,在学校适不适应。

最后,谢女士问出重点——

“茸宝,谢云遐欺负你没有?”

鹿茸茸眼睫一颤,余光下意识去找谢云遐的身影。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进门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没欺负我。”她认真想了想,老实道,“云遐哥哥帮我欺负人,还教我怎么玩射击,就是打枪。”

谢女士怔了一下,美眸微瞪“他教你打枪?”

鹿茸茸点头“嗯,夸我打得很好。”

谢女士“……”

听着不太像她儿子。

谢女士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云遐说你跳了舞过来,要不要在阿姨这儿洗个澡?家里准备了你的房间。”

鹿茸茸没拒绝,她早就想洗澡了。

不光跳舞出汗,刚刚在车上还吓出一身冷汗。

谢女士支走鹿茸茸,当即去找敲谢云遐的门,叉着腰,门板拍得震响“谢云遐,开开门。”

等了一阵,没动静。

她又喊“儿子!开门!”

过了几秒,屋里有了点动静,踢踢踏踏的拖鞋声没节奏地响。

门一开,男生耷着眼皮,睡眼惺忪。

“干什么?洋娃娃不够你玩儿?”

他含糊地说了句,又闭上眼。

谢女士瞪他一眼,把人往里推“成天就知道睡觉!有话问你,你是不是欺负茸茸了?”

谢云遐像是听了个笑话,懒散的眉眼舒展开,笑问“她说我欺负她?”

小呆鹅哪儿来的胆子?

谢女士犹豫了下“她说你教她打枪,但你不是……我想是不是你故意让她这么说的。”

谢云遐笑笑“没,她没骗你。”

谢女士怔住,小心翼翼地问“那你……”

谢云遐揉了揉发,将碎发拨到脑后,露出昳丽的眉眼,随口道“手伤而已,又不是人废了,教小女孩打枪,能费多大劲儿?”

谢女士闻言,说不是是失落还是高兴。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谢云遐入射击这一行早,少年时期除了训练,就是跟着教练满世界乱飞。

射击运动很苦,内容枯燥无聊,经常一训练就是一整天,一年四季都穿着沉重的射击服,扛着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那时他年纪小,家里人都反对。

甚至谢云遐的父亲放出狠话,说他坚持要走这条路就别想要家里一分钱,谢云遐拎起包就跟教练走了。

他越打越勇,奖金池数额飙到难以想象的数字。

那时,他用的每一分钱都是用枪打下来的。

后来,奥运前夕,谢云遐回来了,带着一身伤。

家里多大的矛盾都没了,精细养了半年,他不再碰枪了,偶尔看比赛,但再没提过回国家队的事。

这么过了一年,家里人劝他回去。

他人虽然在她们身边,但心不在。

谢云遐只是笑笑,说国家队是想进能进的地方?

他手都废了。

谢女士高兴儿子回到她身边,可这两年,她总觉得他始终不快乐,随心所欲地活着,对什么都不上心。

“儿子,要不妈再请几个专家来?”

谢女士试探道。

谢云遐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困倦道“不用。妈,我困了,让我睡会儿。”

谢女士上前给他盖好被子,轻拍了拍他的背。

她没多留,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门关上,谢云遐睁开眼,眼神淡漠。

他想起无数张丢在垃圾桶里的诊断报告,一把扯起被子,盖住整个脑袋,将自己围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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