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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晓楠带着绝对的优越感,扭着窈窕的水蛇腰走到酒柜边,伸手取下了一瓶红酒,对桑红说:

“一起喝杯红酒好了,请坐。”

说着她把两只并列很近的吧椅拉开了一些距离,姿态娴雅地靠着吧椅靠背坐了,把手中的另一只酒杯递给了桑红。

“我从不随便喝酒,谢谢。”桑红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梅晓楠丝毫不以为意地笑笑,动作优雅地把手中的两半杯子红酒合并到了一个杯子里,满足地低头嗅嗅,轻启红唇,抿了一小口。

桑红冷眼看着风姿绰约的梅晓楠,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拥有很明显的吸引人的气质和魅力。

“你这房子的装修风格很独特,和你很配。”桑红努力地缓和自己的情绪,寻找着话题。

“是啊,我妈妈对于室内设计有很独特的看法,所以,我对于这些也懂点。”梅晓楠满意地环顾四周。

“你妈妈真是个品味不凡的女人。”桑红叹息道。

“可惜,她已经世了。”梅晓楠叹息着,目光怅然。

“你一定很难过,你这样是在怀念她吗?或者,好好地照顾父亲,才是留住难得的亲情的最好方法。”桑红安慰道。

“很遗憾,我也很想有父亲可以照顾,可是,我没有——父亲。”梅晓楠眼神有些冷漠,有些怨恨。

“哦,失一个亲人是不幸,失双亲就是粗心了。”桑红叹息道,很显然她为了事业失了太多。

“没想到你也奥斯卡—王尔德。”

梅晓楠听到桑红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由惊诧地扫了她一眼。

这样年龄的女孩子,在这个浅阅的时代,竟然看过这样的作品,而且能这样恰如其分地引用,让梅晓楠有些惊异,更多的是惊喜,宋书煜对女人的品味上并没有停留在稚嫩的外表上,这个女孩子还是有些内涵的。

“从未过,是宋书煜给我推荐过这样的一个名人,当然包括这句名言。”桑红稚气的小脸上,带着一抹回忆往事时涌现的甜美的微笑。

“他还教给你什么?”梅晓楠听到她提起宋书煜,心道你终于沉不住气了。

“很多——”桑红并不打算说下,话锋一转,“难道你觉得他在做这些的时候,都是把我当做你来怀念吗?

显然不可能,这个世界,我们错过的东西会有很多,都是再也回不来的,比如亲情,比如爱情,你凭什么觉得十多年的分离,丝毫都没有拉开你们的距离?

你毁了我,也得不到他;

同是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你不觉得残酷吗?你是在摧毁我的整个世界。”

桑红勇敢地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她的双拳在衣袖内紧握,努力让自己不要当着她的面流出乞求愤怒的泪水。

“小朋友,不是我要毁了你,是你自己毁了自己,做事情心慈手软给人留下致命的威胁你的把柄,很显然,溺爱你的双亲没有告诉过你这个世界的真相有多残酷;

你这样的女人,嫁给宋书煜也是他的包袱,终究会成为他仕途上的挡路石,你只会不停地给他添乱,让他帮着你擦永远也擦不净的屁股。”

梅晓楠用充满嘲弄的口气刻薄地笑道,丝毫都没有惭愧的意思。

“你——”桑红想不到自己说出的自以为很有杀伤力的话,和这个女人的反击相比,显然幼稚又软弱,她被对方的尖刻气得说不出话。

“别吃惊,你自己也清楚,来这里见了我是不会听到溢美之词的,好了,天不早了,他已经回家等你了,难道你要在我这里过夜吗?抱歉,我已经被他——额——折腾得精疲力尽了。”

梅晓楠的反击举重若轻,却句句击中桑红的要害。

桑红觉得头晕目眩,她听到自己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们——你们——”她把视线从梅晓楠的身上移开,盯着那庞大的酒柜上的方格,艰难地克制了很久,终于咽下了那让她痛恨的代表软弱的泪水,艰难地问,“多久了?”

沉默。

梅晓楠做出思考的样子,显然很满意她的震惊和绝望:

“你的意思是我和宋书煜?猜猜看好了,难道你都没有发现枕边人的异常?”

桑红看着她那漂亮的脸上那恶毒的笑容,忽然明白时光历练对女人的成全和毁灭,至少在无耻这一块上,她真的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怎么能把和男人上床的事情当做吃饭一样随意地就能说出口呢?

还是当着她这正牌的未婚妻,这恐怕不单单是挑衅了,更多的是侮辱。

梅晓楠觉得这个女孩子幼稚嫩绰得让她恶心,她就是凭着这样的一副让人心疼的小模样俘虏了宋书煜的心吗?

真令人恶心,多年来商场拼杀,造就了她的刚强卑劣,她鄙视一切软弱的东西。

当然,能利用的任何破坏他们之间感情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大概不过十天半月吧,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你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初恋都是他们最美好的记忆,而恰巧,分离的时光显然没有抛弃我,让他发现我新的魅力,飞蛾扑火一样地炽热,我能做的不过是——应付而已。”

“你们之间——你——你的意思——你只是逢场作戏?”

桑红听着她如此轻视她的尊严,如此地践踏宋书煜的感情,她的心碎裂一样地痛,太阳穴都开始突突地跳着。

梅晓楠哈哈笑道:“爱情,显然这是他认为的。”

又是致命的一击,桑红觉得眼睛一阵发黑。

桑红都难受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痛心地问:“那你呢?”

“我?哈哈,女人真正的成熟是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拥有骄傲的事业!至于爱情?或许以后,我们两人会在回忆中寻找到的;

虽然我很喜欢被不同的男人压在身下,可是,我也不是多么排斥他,毕竟,部长夫人的头衔,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荣耀,还是以后源源不断地掘金的强大名片;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确实能在床上取悦我。”

有没有比这样的第三者更无耻更嚣张的女人了?

喜欢被不同的男人压在身下!太恶心了!桑红都无法想象宋书煜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女人!

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瞠目结舌都不足以表示她的震惊:

“怎么会有——会有你这样拿无耻当长矛,拿污秽当荣耀,拿卑鄙当盾牌,拿放荡当骄傲的女人?”

梅晓楠带着残忍的笑意,恶意地刺激她:“啧啧,你的话真是恰当哦,形容得真贴切!

可是,我一个人怎么放荡得起来?

你可能也知道,宋书煜的床上功夫很强的,不过,话又说了回来,按照他的说法,你也许压根儿就没有这个概念,搞得他每一次做ai都像是在强兼。”

“闭嘴!”桑红抬手捂住耳朵。

“不——收起你那小女人的尖叫,听好了,他爱我,他的热情,他的爱都是我的。”

“他不会爱你的——你这个垃圾——”

“他爱我,瞧瞧你,一不小心就开始抓狂地尖叫,他怎么可能喜欢这样一个敏感脆弱的女人?”

“别说了——”

“他厌倦你的幼稚可笑,厌倦你床上那副畏惧的模样——”

“我说过不要说了——”

“不过,他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你也自己厌恶自己,你的自卑,你的敏感多疑,你的故作坚强,你的一副为了爱情做出很多牺牲的恶心模样,一直拒绝接受自己做过那些罪恶的事情,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梅晓楠看过桑红那么多的资料,她当然知道怎么说话来戳中对方的痛处,敢来她的地盘撒野,宋书煜真的是把这个小丫头惯坏了,她不知道自己一看到她,就嫉妒得发狂吗?

自己送上门来让人虐待,机会怎么能放过?

梅晓楠一边刻薄地攻击着桑红,头脑里想着宋书煜离开时候的决绝和头也不回的背影,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他那么迫不及待地就是要奔向这个幼稚可笑的小女人的怀抱吗?

太他妈的让人恨了!

“你这个卑鄙的第三者!人渣!女人中的败类!”

“那也好过你这即将进到监狱的杀人犯!”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

“你有?”

“我什么都有,现在你这个巫婆一样的恶女人就要毁灭我的一切!”

“是啊,面对现实吧,你也不过是即将入狱的可怜虫,连自己的男人都喂不饱——”

桑红看着梅晓楠那美艳的红唇突出一句句无比恶毒的话,就是在这个时候爆发的,她一把抓住吧台上那个梅晓楠倒出了点红酒的瓶子,疯了一样地抡起,猛地砸到了她的头上。

酒瓶碎裂,轻易就断成了两截。

残破的细长的瓶颈握在桑红的手里。

梅晓楠晃了晃身子,抬手捂住了脑袋,她的脸痛得扭曲着,向桑红凶猛地扑过。

桑红再次本能地挥动胳膊,朝着她抡了过。

梅晓楠的头一低,猛力地对着桑红身体撞,桑红被她这泼妇一样的打法吓得乱了章法,锯齿状的玻璃瓶子的碎裂端,就那么毫无悬念地插进了她那裸露的后颈子。

然后——无法阻止的冲力,让梅晓楠扑倒在桑红的身上,两人一起倒在吧台一角的木地板上,那血喷了桑红一脸。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桑红便觉得她的身上湿透了——被喷出的血液浸透了,她一脸是血,一瞬间扑鼻的腥味让她眼睛发黑,腹部翻滚。

她慌乱失措地推开身上的梅晓楠。

梅晓楠的脸看向她,脸色瓷白,满脸的惊恐和不解,她那优美的唇形张成了一个嘲弄的模样,艰难地说:“这下——你成了真正的杀人犯了。”

“你要坚持住,我——马上打急救电话。”

桑红呕吐着胃里那翻滚的恐惧,顾不得擦拭一下,吓得浑身发抖,抖抖索索地摸着自己的衣服口袋,寻找着手机。

“我——得不到的——你也失——”梅晓楠说着瞳孔一点点地涣散开了,她的头,无力地垂下。

室内一片恐怖的寂静。

桑红腹部的恶心感怎么都忍不住,她不停地呕吐,直到呕吐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双腿无力,瘫软在木地板上,一阵阵的耳朵轰鸣声让她充满着不真实的幻觉。

时间似乎被故意地拉长了,空间也在发生着膨胀或者压缩,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桑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感觉到自己的双唇无比干燥,嘴里那恶心的呕吐物的味道让她难以忍受,什么东西缓缓地在她的皮肤上流动,她不得不伸出舌头舔舔,那股黏稠的液体唤醒了她的神智——

生活——在这几秒钟之间,给她开了个大玩笑——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桑红忽然惊恐地发现,梅晓楠的拳头正在慢慢地松开。

她的眼睛一亮,还活着?她拿出手机,开始拨打急救电话,然后把手小心地伸到了梅晓楠的鼻子前边。

没有气息!

桑红不相信地抬手揪了两下头发,放到她的鼻子下边,连轻微的颤动都没有!

悔恨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她挂断了手机那边传来的一叠声的询问。

她紧紧地盯着梅晓楠的手,那动作,毫无疑问,只是一种不受意志控制的神经痉挛而已。

和现在的恐惧相比,她先前害怕失的那些,都轻微得不值一提——她现在必须失生命了——无论这个卑鄙的女人怎么该死,她都得给她偿命。

这下,她真的成了杀人犯了!

那手指终于停止了活动,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梅晓楠,她颈子上的瓶子柄的深度,见证了她冲动之下的力度之大,果然是没有白白地训练啊,一下子就夺取了别人的生命,还有自己的生命。

她终于明白了,教官说过的那邪——你们经过特训,就是杀人利器,生活里边一定要注意修身养性,切记一定不要和普通人动手,那后果是你们无法承受的。

十几分钟之前,她还是一个勤奋向上,让亲人引以为傲的优秀的人,她有宠爱她的父母,有呵护她的外公,有一个让人羡慕的未婚夫,更有着马上就会到来的婚期,她的成绩被两个母校引以为傲,她荣誉被珍藏在校史馆里,而现在……

全都——没有了!

甚至还没有用到二十分钟,从她冲动地抓起瓶子的一瞬间起,不超过五秒。

她努力地奋斗的来的一切——所有的亲情和友情还有爱情,所有的骄傲的成绩和汗水换来的荣耀——怎么会在短短的五秒钟之内就失了呢?

难道生命中的一切都这么的不堪一击吗?

那么强悍卑鄙的梅晓楠怎么会这么的轻易就能死?

她的出现难道就是为了摧毁她的生活吗?

这个世界的规则要不要这么的因果分明啊,一个冲动,人生就被改写,一切都没抹杀,从此将被作为一个耻辱的印记,被那些曾经爱着她的人心痛?

前一秒还是一个模范的问心无愧、让人羡慕的模范军人,模范公民,后一秒就成为了一个——

杀人犯?

我?

是的,是我!

桑红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束缚她的皮肤紧绷着,身上的迷彩服已经湿透了,板结着的暗色的血腥块儿,地上的血已经开始小溪一样地蔓延着,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液呢?

桑红盯着梅晓楠不断僵硬的尸体,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一种奇特的清醒已经开始萌生,正在努力地把无意识的惊恐和绝望压下,等到她完全清醒时,她觉得自己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站起来,拨打警局电话,跟警察说明一切,洗刷耻辱,承担后果。

她所受过的教育,让她无可逃避地想到了这些。

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至少,要回见那些亲人一面,和和气气地道别好了,反正明天一切都会糟糕得不可收拾,多了这条罪名,正好可以什么都不再幻想。

她累了,真的累了,努力地抓那些抓不到的幸福,现在终于可以被迫地放弃了,不过,对宋书煜来说,不知道他会恨她还是感激她,感激应该是不可能的吧,杀死了他的旧爱,同时也杀死了他的新欢,估计他会很痛苦吧?

他会后悔吗?

他会继续失眠下吧?

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她已经付出了所有的代价来捍卫她可笑可悲的爱情,以后的生命都是赎罪的过程,不会再有属于她的任何乐趣了!

她在努力地想,她的一生是被宋书煜毁了呢,还是被自己给毁了?

没有那恐怖的嫉妒和爱,会有这样可怜凄惨的桑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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