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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上元谋攻
年关才过,普通百姓还沉浸在新春的欢乐中,甚至已经忙忙碌碌地准备着上元佳节的花市灯会了。尽管,才刚经历了大劫,但丝毫不影响这天子古都在没有天子的情况下,在元气尚未恢复的时局中,在经历痛苦与磨难的大地上,热闹地、顽强地继续生活下去。
上元佳节,是一年中整个秦川大地上所有城邑都会中,唯一一个不实行宵禁的日子,于是官民皆是竭尽所能地承奉这佳节。太平治世,是为宣扬无尽的欢乐;沧海乱世,则是为修复那刻骨的伤痛。
但是威烈将军府却已马不停蹄地运转起来,这几日掌管宫禁和京城防卫的令狐嘉树、庞峻、蒋如意为了上元佳节这一夜的宫、城、府的安全明里暗里地布置,格外忙碌。
其他的人也并不闲着,因为此时并无战事,武职们除了操练和筹备新军外,多少有了些空闲,可他们并没有将这难得的闲暇用来休息作乐,反而常常热衷于与朝中的文职们打口水仗。其实,在韩高靖人才奇缺,又事务纷杂的情况下,是没有明显的文职和武职的,比如参军、司马之类的官职,本是军中参谋,但常常兼职法令、民事、农事、政事。而纯粹武官固然不习于政事,可也常常忍不住议论几句。轮到探讨武事的时候,参军、司马这一类的兼备文武的当然要参议,便是主簿、别驾这类文官也都不甘落后,毕竟文职在舌辩上天然比武职要有优势。便是武职中,平戎将军却是地地道道的由文士转为武职的,且是韩高靖幕下最高军事主帅。
这日就因为从前的左司马,新升任的典农中郎张乃孺一句“秦中新耕土地如今够雍都和养兵所用,但其他郡县却所产有限”,便引发奋武校尉马汉阳“宜别图发展”的旧论来。
虽是旧论,却是武将们早已憋在心中未能畅言的绝大心愿,说起来便都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文职却苦于雍都治理的举步维艰,于是对武职们“欲将别图”的论调深以为患。
“早该打了,如果打下蜀州的话,我们还在这受什么乌龟气?”武将们虽然出身不俗,但常年征战使他们难免出口粗俗。
当然大多数武职往往在议事时保持良好的世家形象,何况议事堂上还有个女人,这令他们如鲠在喉,但碍于韩高靖的命令,却也不敢无缘无故地公开反对。当然有机会的话,他们还是会抓住时机,狠狠对这不伦不类、惹人笑柄的滑稽事进行攻击。
“攻蜀怎么行?晋阳早就虎视眈眈的,就想趁我们不备,攻打河谷关。”
“蔡都尉,如果晋阳来攻的话,能支撑多久。”却是一名从事插进来问了一句。
蔡远襄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河谷关可以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以如今的装备而言,撑两个月没问题。河谷关台塬险峻,南靠长岭,北临黄河,东面绝涧,西接横岭,若非自乱阵脚不可能被攻破。唯一需要防的就是晋从黄河南渡,绕到我方背后。”
“如果不是冬天结冰的话渡河没那么容易,何况蒲渡口那边自然也有防卫。”
有人沉吟道。
“然而河谷关也曾在秦时被齐、韩、魏三国联合攻破,并非牢不可破。”有人忽然提起。
“那你应该知道那一攻就是三年,倘使我们与东方几州交好的话,晋国公不可能有三年的时间吧。”蔡远襄带着说笑的语气道。
“蔡都尉,难道只能撑两个月吗?”
“如果补给的新兵和粮草、武器、守城具充足的话,那就不止两个月,可以一直守下去。”蔡远襄是有些名将之后的骄傲的,当年他曾祖父在长城与北狄对战,仅用五千人硬是守了半年之久,此后更是瞅准机会,果断出关,以三千骑兵纵横沙场,与别处几路大军汇合,杀的北狄铩羽而归,此后又经过几路大军数次出击,令当时气焰正盛的北狄失去了对草原的控制,就此没落。
“是不是应该夺取峪关?要不然我们这边一有点动静,峪关在荆州手中,实在如芒刺在背。”
“那为什么不去打陇右?听说陇右公家的世子对我们大女公子颇为不敬。”这是曾经冀州时便追随韩高靖的旧人,所以仍保留旧日冀州牧时的称呼和立常
那将领刚说完,便有人在身后戳了他一把,他恼怒地回头,瞪着眼睛刚想开口,却见刚才那同僚向他使眼色,他这才偷眼看了看韩高靖,不再言语。
大女公子,即韩高靖的嫡长姐,虽然并非一母,但毕竟也是有伤韩高靖的颜面。何况,据说韩高靖虽然和长兄韩高勋不合,但与这个长姐却情分甚笃。当年正值冀豫两州混战,韩高靖随父征战,被数倍于己的敌军围困。大女公子正在娘家归宁,见众人或无暇相救,或作壁上观,二话没说,亲自披甲,逼着她一母同胞的弟弟韩高勋拨出手中一队两千人的兵马,率兵突入,攻敌不备,在围兵数匝的人墙之间硬是撕开了个口子,冒死将韩高靖从旦夕危境中救了出来。
韩高靖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像是没听到刚才的话一样,转而问姜恪:“平戎将军以为如何?”
姜恪想了想,不徐不疾的说:“此时不当战。”
韩高靖颔首:“说说无妨。”
姜恪才道:“仆以为宜先取陇,再图蜀。蜀地多崇山,栈道萦迂曲折,有天然屏障,攻之不易。陇右虽弱,但也处肘腋之间,除掉陇右,结交西戎,固守萧关,如此西部安定,再图蜀不迟。”
沉默许久的郭令颐却道:“如果解决当务之急,应先取蜀。蜀乃天府之国,如能为我所用,供秦川民用军需有余,那么天下可图。何况蜀地天险,进可攻、退可守,如能取得,便可东图荆州,最后直下吴越。陇西一地,哪有蜀州富庶,劳师动众地取了来,实在无益。”
郭令颐全面负责秦川内治,被军备、人口、钱粮、法令等事缠身,自然知道所有事宜中,最棘手的不过是钱粮问题,如果攻取蜀州,以蜀州之富,便可解了秦川之困。
“郭公却是深谋远略,蜀州迟早要图,唯有取蜀方可取天下。那么陇西怎么办?”韩高靖问。
“陇西不足为惧,只要守住萧关,再派兵把守南面陇关道以及陈仓一带,陇西便不可能越过盘山进入秦中地。”郭令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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