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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珞珞大声尖叫了起来。
余泽本身被打的都有些懵了,他已经有些年没跟人干过架,上一次还是从西街救珞珞,这帮子打他的人他知道,过去根本不敢跟他动手。
可他们压着林家一家人。
余泽模模糊糊听到了谢珞珞的声音,抬起头,就看到隋空抱着一小孩,扎着两个辫子,在前方太阳底下手舞足蹈。
“隋空——!!!”
余泽吐出一口鲜血,感觉到腿上又被人狠狠来了一棒子,他闷哼一声,强忍着痛楚,大吼道,
“把珞珞带走!把珞珞带走!!!”
“走啊!!!”
“走——!!!”
初夏的繁枝茂叶,在天空下静悄悄摇曳。
这事儿警察不会管的,南街无良医院涉及范围太广,本身这次扫荡就把临城暗地里那些勾当给清理了个遍,那些地方的派出所警察局或多或少都有牵连。省里一出马,斩断了很多很多人的利益链。
无良医生的团伙打够了,带着人提着棍子走了。
林卿快要哭昏阙过去,林父林母指着她骂,说她看上个白眼狼。
“要不是这小子!他存心举报!医院怎么会没了!你以后怎么吃药!怎么吃药!”
“咱家没钱给你去大医院买药啊!!!”
林家夫妇带着林卿,也离开了余家。
余水丧葬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也都撤离,天色渐渐落幕,通红的夕阳落在地平线中央。
终于没人了。
风吹啊吹。
黄土满天飞。
余泽整个人趴在地上,周围一片鲜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风吹了多少圈。
“哥——水哥!”
隋空找来一辆车,扶着余泽把他抬了上去。
成安几个对医疗常识并不是很懂,但是看到余泽被打的那么厉害,还是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动都不敢动。
谢珞珞蹲在旁边,车往医院开着,她抓着哥哥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哥哥……”
余泽的左胳膊和右腿骨折,需要做好几个手术。隋空他们东凑西凑给他垫了第一次手术的费用。谢珞珞抱着小黄帽,坐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看着那红彤彤的【手术中】三个字。
成安“还差多少钱?”
隋空蹲在地上,愁眉苦脸,
“一条腿加一个胳膊,二三十万呐……”
成安“我再去凑凑。”
隋空“我那边,还能再出个两万。”
成安摇摇头,
“你还是别了。”
“这事儿不就是林家告诉的南街医院?你家那边现在还能让你给水哥出钱?”
隋空捂着脸,
“我咋知道我姨姨夫他们能做这种事儿!”
“他们早些年迷信就迷信吧,水哥一直在帮衬着卿卿姐,就因为他们迷信的那个三无医院被扫,他们就全都赖上水哥了?”
成安“……你别哭了。”
“孩子还在这儿。”
隋空这才想起来,谢珞珞还在旁边。
隋空抬起头,看到谢珞珞。谢珞珞坐在医院的钢筋凳子上,穿着校服裙子,两根白白细细的小腿垂在椅子前,摇晃来摇晃去。
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直注视着前方的手术室大门。
还没等隋空说什么,突然,又有人过来闹。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余泽被送到了这家医院,隋空也没太见过这人。为首的老爷子问了句这边是不是余泽的家属,成安还没来得及点头,那老头子就朝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疯了般破口大骂——
“掉钱眼里了去了吧!!!”
“还接夜班活!那么缺钱怎么不去给你那当官的妈下跪!”
“非得向上面举报!举报能给你多少钱啊!姓余的你想要钱想要疯了啊!你拿了钱,让我们这些家里有病人的老百姓怎么办!怎么办!不就是要把我们往大医院里逼,让我们来大医院烧钱!你有钱你了不起了是吧!”
隋空赶紧抱起来谢珞珞,就往医院外面走。
余泽的家也被砸了,本身很多人都反感他接夜班活,借着这个机会出口气,还是随大流看热闹。隋空也想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跟念书那会儿课本上介绍的不太一样。
隋空把谢珞珞安顿好,拿起手机,给成安打电话。
“安子。”
成安在电话那头,沙哑着嗓子说,
“你看报纸了么。”
隋空脚下刚好有一张,今天闹事的时候,不知道谁扔进来的。
“嗯,看了。”
成安“水哥那同学,真他妈不是东西!”
隋空低头,就看到今日新闻报上左侧市场那一栏,最醒目的板块上——
【北京大学研究生赵来,举报省临市造假药泛滥,获得表彰。】
【赵来所在的实验室特批重大项目,与药监局成功合作制药研究。此次研究,为市场制药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我们相信在将来,病可以得到彻底解决,让人民百姓都能用上良心药、放心药。】
……
隋空攥了攥那报纸。
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娘。
“我操尼玛逼的……”
余泽醒了后,让隋空带着账本过来。
隋空他们也都把家底给掏没了,还是差七八万块钱。
余泽问了声,
“珞珞呢?”
隋空“在成安他姐家。”
“成安他姐放假回家,大学生,没那么迷信。”
余泽点了点头。
他胳膊上还打着石膏,腿架在半空中。
浑身都是说不出来的落寞。
“……”
“我存折上,还有一笔钱。”
“差不多,十五万左右。”
“早些年攒着,是想将来,能给珞珞买台钢琴。”
“她很喜欢钢琴,小时候学过。”
“还想着,本来这个夏天,趁着放暑假,带林卿去大城市大医院看看病。”
隋空低了低头,
“哥,我姨他们家……”
“哥,他们真不是玩意儿,这些年我姐其实就是被……”
余泽挺平静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老婆。
“林卿他们家,是要离婚?”
隋空猛地一摇头,
“离婚那哪成?谁家闺女离过婚还能在外人面前抬得起头!哥!你放心!离婚这事儿绝对是不可能的!”
余泽沉默,有时候觉得一个林卿,一个珞珞。
跟着他,都挺命苦。
余泽“那你姨夫他家里……”
隋空“就……”
“意思是,你腿成这样了,还有个珞珞,连大带小的,肯定不方便。”
“让卿卿姐,先回家住着,病什么的,他们带她去看……”
余泽闭了闭眼睛。
躺在摇起三十度的床上。
很半天,胸口起伏了一下。
“……也行。”
剩下的医药费,余泽东凑西凑,终于把所有的钱都给补上了。
夏天过去,秋天来临。
他从医院出来,回到了家。
余泽的腿需要静养,下不了床。他不能出去工作了,但也不能受着几个兄弟们的接济。毕竟自己还是个男人,就算两条腿都没了,也不可能向生活低头。
可他也没什么学历,好在木材厂那边愿意再次和他合作,这些年丧葬行业对骨灰盒的要求愈发挑剔,许多一味只知道挣钱的商家雕刻的那骨灰盒不能够令顾客满意。
余水丧葬的骨灰盒,做的是业界翘楚,只不过骨灰盒这东西也不是天天需要,一进入秋天,办丧葬的又少了。余泽每天能做三四个个,一个五六十块钱,赚的费用差不多能让他和珞珞两个人维持生计。
秦婉来过一趟,扔了十万块钱。那天刚好下着大雨,谢珞珞正在上学。秦婉依旧如同几年前那样,穿得时髦靓丽。
余泽坐在床上,腿架在吊带里,一只手拿着刻刀,在那切割好的木头盒子上雕刻着花纹。
空气湿漉漉的,散发着木花的香味。
秦婉却有些接受不了,这感觉就跟她买的新房子装修的那木花子的感觉一样,糊鼻子。
“哎呀,你说说你在家里弄这个,做什么啊!”
“对空气不好,对呼吸不好!开窗开窗!”
秦女士推开窗户,大雨哗啦哗啦就往里面捎,淋湿了余泽的被子。
余泽没什么表情,继续低着头,在那盒子上旋着圈。
声音冷冷清清地道,
“什么事。”
秦婉看着旁边放着的那些雕刻好的骨灰盒,上面还刻了姓名,一阵瘆人感觉窜上心头,忍不住往旁边坐了坐。
穿着厚丝袜的腿往上一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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