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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靖颇为讶异,向魏来上下一顿打量:
“没想到小哥还是饱学之人啊,竟然脱口而出横渠先生的名句1
魏来追问道:
“印张载先生的书,又怎生会有灾祸呢?”
司徒靖又压低了嗓子道:
“唉,休提了,我家择了最好的雕版工匠精心制版,亦用了上等的好纸藏经笺,本想成就一本传世之书,光耀门楣。哪曾想,书刚刚印好,墨迹未干,突然冲进来一队官差,说是奉秦熺大人之命,查抄程颐张载等人的理学之邪道禁书,不但将书籍全部没收,书版尽行毁坏,我也被关入这大牢……”
“这个秦熺不是秦桧的儿子吗,听说还不是亲生的?”
魏来问。
司徒靖沉声道:
“多行不义必遭天谴,秦桧夫妻坏事做尽,活该无后,这秦熺本是秦桧之妻兄在外鬼混生下的孽子,秦桧在金地时收为义子,秦桧拜相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秦熺当上了秘书少监,修史文传之权柄,皆由其钳制,过往主战的诗词歌赋,甚至国史实录中对秦桧稍有不利的记载,也被其尽行涂改销毁,唉,有宋一朝,文林从未如此喑哑无光。”
“这对王八蛋奸臣父子,早晚让你们跪在西湖边上,千万人面前被唾弃1
魏来愤而骂道。
司徒靖似乎有点没听明白魏来的意思,叹道:
“唉,世事浇漓啊!若是真能如小哥所言,也算大快人心事了。”
“老丈,难道就没有人可以扳倒秦桧吗,就任凭他如此倒行逆施?”
“唉,古往今来,天下从来不缺忠义之士,若李纲大人还在朝廷,怕也不是今天这个局面,可惜碍…”
“李纲,是那位在靖康年间组织东京保卫战的李纲吧?”
“正是正是,钦宗年间,金国大军围攻都城,李右丞于水火倒悬的万难之中,坚守东京汴梁,那时军民一心,同仇敌忾,誓死拒敌,以气贯长虹之势,大败金帅完颜宗望的激越往事,堪与日月同辉1
司徒靖说道慨然处,不免有些更咽。
”老夫是时仍在壮年,也曾持戈上城,与金人厮杀,至今忆起打退金军举城山呼万岁的盛况,仍不免血脉贲张!!!然金兵刚撤,李纲大人即被主和派排挤外放西南夔州,不得与闻机枢,等金兵又来,钦宗再想起用他,他日夜飞奔勤王,然尚在途中,开封城破,徽钦二宗被掳,靖康之耻已然万劫不复,血泪之殇,一切皆晚矣……”
在暗夜中,魏来也能感受到司徒老人此时的愤然,接着问道:
“如此忠臣,如今的皇帝为何不用呢,总胜过那秦桧万千吧1
司徒靖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恢复到低沉的语气:
“南渡后,圣上也曾启用李纲为尚书右仆射,然而有人说他为金人所恶,不宜为相。又有人说他名浮于实,有震主之威,不可为相。而圣上身边最宠信的汪伯彦等人也与他水火不容。结果,只拜相七十七日,便遭贬谪挂冠而去,仅领虚衔,如今闲居福州。可叹他一片丹心,虽身处江湖之远,仍然心系庙堂之高,不断上疏陈情,力主抗金大业,可圣上哪里听得进去半分呢,唉……”
“这个汪博彦又是何人?”
魏来听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汪博彦曾经在靖康年间有救驾之功,所以深为当今皇帝恩宠,汪做塾师之时,秦桧曾求学在其门下,也算秦桧的老师了,这对师徒一样,都是主和派,凡是主战的,在他们眼中都是眼中钉。”
司徒靖答道。
“这个宋高宗也是个糊涂虫,如此远贤臣,亲小人,早晚亡国1
魏来怒道。
司徒靖连忙捂住魏来的嘴,
“小哥,如此狂悖之言,可是万万说不得的,灭族之罪啊1
魏来这才想起,自己此时不是在评价历史,而是就在历史之中,搞不好真会掉脑袋,也是一身冷汗。
沉默半晌,两人才从气结不已中走出来。
“老丈,你我便真要冤困在这大牢之中了吗?”
魏来问。
司徒靖凄然道:
“若是能困在这狱中,还算好的,只怕你我比这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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