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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晦,他也已经完了。

十余个弹指的僵硬,已足够让他用花茎组成的双腿被砍断,让他的胸腹被刺斩,让刀剑拳脚象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

甫回自由,他已用密集若万花竞落一样的剑气将每个敌人也都逼退,那一击的威力,甚至还大过之前的任何一次,更使得曹仲康和曹文和也终于不支倒下,使得曹元和与太史霸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但,在每个人的心中,却都浮现出了四个字。

回光返照……

有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力量,刚才的攻击没有让谢晦立刻毙命,但,那所造成的伤势,却已足够为今夜的战斗划下句号。

“嘿…哈,哈哈哈哈…”

自嘲的低笑,很快转做悲怆的长笑,笑声尖锐凄厉,竟连天上的浮云也似乎在被震动。

“好,好,好个小鬼!”

“想我谢晦,到头来,竟仍是如此收场么?!”

笑声中,孙无法默默闭眼,似已不忍再看下去。

可,曹奉孝,却皱起了眉头。

(那是什么…)

感到一些莫名的不安,曹奉孝努力想要看清谢晦,但几乎整个身子也流满了血,曹奉孝一时并不能看出些什么。

“死…看来已又在向我招手,而这一次,我大约也不再有机会醒来…可是,我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一句话…”

缓缓低下头来,谢晦向周围环视,目光,真个如炬。

“我记得,我曾说过…”

“如果我不怕受伤…也不怕死的,去要杀掉你们中的一个,就凭你们,又有谁可阻我了?!”

说话中,谢晦左手重重击地,竟然,再度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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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东山再起!糟了,他竟然还能再用一次…已经完全不在乎后果了…)

曹奉孝最担心的事情很快就被亲眼证实,血水流落,现出新生的皮肤,依旧是紧绷,闪烁着生命的光泽,曹奉孝却知道,这只是假象,本质仍是在透支今后“健康”的技巧,没有了神域力量的支撑,谢晦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问题是,这个“很快”,到底要等“多久”,才会“到来”?!

谢晦再起,几乎令每个人也都绝望,就连心志坚强如帝象先,一时间也要感到恐惧…但,他的首选目标,却不再是帝象先。

“忠心的小鬼,也是出色的小鬼…我谢晦,就尽我最后的努力,给你一个‘尊重’吧!”

语声转作尖厉,谢晦急速掠向敖开心,这,几乎每个人也没有料到。

急掠同时,剑气经已洒出,将敖开心周围的每寸空间也都割裂,那是为了阻止敖开心的逃离,也是为了阻止可能出现的救援者。面对此,敖开心只是苦笑一声,对着谢晦翻成白眼,并将两手的中指一起比出,嘴里面喃喃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但,尽管意外,尽管危险和困难…还是有救援出现。

血肉横飞,第一个援兵似乎完全不自量力,立刻就被剑气生生割成数截,殷溅满天,但,这样的牺牲却使紧跟其后的另一个人可以把握机会冲入,将敖开心抱住,并迅速向另个方向滚开。

几乎是滚开的同时,敖开心原本所在地方已被滔滔剑气完全淹没,而后,更有惊怒的叫骂声传来。

“姓英的,你…”

一滚,已然站起,英正森然道:“这笔命债,算在英某头上就是。”

无力苦笑,敖开心低声道:“你抓了那姓朱的家伙做替死鬼么…”就听英正冷冷道:“别人的命也就算了…咱们的交情,可还没好到让我舍自己的命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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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这样说,但刚才这样冲进去救人,实在也是干冒奇险的…不过,如果没有另一个愿意舍命的人,英正,也救不到人的…)

英正滚离的同时,帝象先也已杀近,将横江播弄如盾,他就成功将谢晦停下,当然,这一半也是因为他自身的诱惑。

五指虚拿,悬在帝象先胸前,谢晦喘息道:“从来都是臣为君死,谁曾听说君为臣亡…”不觉又看了一眼孙无法,叹道:“你们…都很讲道义。”

横江已被击飞,帝象先空手面对这近在咫尺的凶神,神色依旧镇定,道:“这是我该做的。”

谢晦瞪眼道:“可…可我还是要杀你的,你很讲道义…可你的祖宗却不讲…父债子还,子债孙还…这也是道义…”

淡淡,帝象先道:“我知道。”想一想,他又道:“但我并不想死。”

谢晦冷笑道:“哦?”

帝象先看看英正,忽然笑道:“我过来时,其实并没想到英先生会出手。”

谢晦怔一怔,道:“哦…你本来有信心,凭一人之力来救人…你任什么?”

一笑,帝象先道:“就凭这个。”说着,他探手入怀,再取出时,却多了一个铁盒,他将盒盖打开,曹奉孝苦于离得太远,又被两人身子遮着,看不清那是什么,却听谢晦咦了一声道:“这…这是那‘钥匙’…原来是落在你们手上?!”声音竟然微微颤抖。

正不知谢晦到底在说些什么,曹奉孝心中却忽然一动。

目光微闪,他已将周围尽数审视一遍,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已是灿然有光。

(原来是这样吗?师兄你说“三名鬼谷门下”…难道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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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帝象先的铁盒而大为震动,但这却改变不了谢晦的意愿,瞪着眼,他道:“若果想用这东西换一条命…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缓缓摇头,帝象先道:“那有这种好事…”

“我,我只是想…”

他语声渐低,谢晦也不禁道:“想什么?”却听帝象先锐声道:“毁掉它…”说着已反手过来,在盒底上重重一击,听得喀然声响,盒中物色显已碎裂。谢晦大感意外,又显是极为心痛,怒道:“你…”却听帝象先续道:“…用它,杀你!”方一懔,见帝象先双手并施,一齐轰在盒底。

帝象先落于谢晦掌底,余人投鼠忌器,没谁再敢向前,帝象先这下子骤然发难,诸人更是意外:谢晦再怎说也还有九级修为,帝象先神兵已失,凭什么来主动邀战?唯,战果却令每个人也都深感意外。

自盒中涌出的,竟是火!黑色的火!

“这是什么东西!?”

惊怒交加,只因谢晦的整条手臂便已被这黑火烧没,烧成了什么也不剩下的虚空,那伤势,更将谢晦的半张脸也烧毁,若非火焰只一闪便告熄灭的话,就算把谢晦整个人都烧没无存,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程度的杀伤力,就算是天地八极在此,也不会好看多少,这是什么…)

深感惊骇,曹奉孝尚是初次见识到“黑火”的威力,而当他搜遍脑内也找不到关于之的记载时,就更加的困惑莫名。与他相类,几乎每个人也因这种可怕的威力而说不出话来。

一种,可以将有九级力量的强手轻松重创的武器,或者随便什么也好,这已远远超出了长期以来形成的认识,一瞬间,包括子路和王冉之,甚至是英正在内,都暂时忘却了身为“臣下”的义务,开始认真考虑,刚刚所见的事情,对自己所属的家族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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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公公说的没错,这“钥匙”不仅仅是“钥匙”,更是一件强大的“武器”…但,现在失去掉它,也就不再有机会掌握到更多了…)

眼见这一击并未能将谢晦烧杀,帝象先唯有急退,同时,更在肚里默默叹息。

(父皇交待的事情乱成一团,还丢了这唯一的钥匙,回去之后一定要被公公念死掉…大黑一定也会骂我…不过,反正,也值了。)

适才再三遇险也没有动用,只是到了敖开心为他而涉险濒死时,帝象先便别无选择,这便是“道义”,他所深信,并愿意为之付出代价的东西。

“狗东西!!”

吼叫已几乎变作哀嚎,近疯狂的谢晦不顾一切扑击着帝象先,再不顾忌力量的节约,同时也不再能精确控制,他在追击同时,也将周围的一切都剧烈破坏。

十人九伤,还保有完整战斗力的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因为重伤后的谢晦出手已愈失精准,帝象先早已了帐,而纵然如此,局势也可说是险过剃头。

(谢晦…他的生命力应该早已枯竭,可以这样支持他的,只有仇恨…真是可怕的东西…)

神色依旧镇定,曹奉孝指挥着仅余的数人努力掩护,但今次,当谢晦已近疯狂时,只数招,他就将陆康斩杀,而曹仲德也只是由于曹文远的拼力狙击,才得全首级。

…可是,终于,曹奉孝,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对,再退后一些,再退一些…)

在不自觉中,帝象先的去向已被曹奉孝透过对其它人的安排而操弄掌中,尽管每个动作也是出于自己意愿而选择的“最佳”,但实际上,他正在退向曹奉孝所“希望”的地方。

(很好…现在…已经…可以了!)

“你该出手!”

突然响起的吼叫,竟是出自曹奉孝的口中,唯谢晦已近疯狂,根本充耳不闻,倒是帝象先一惊,险些被谢晦斩中。

“你该出手!!”

再吼一声,几乎每个人也以为曹奉孝是在对孙无法提出要求,便连孙无法自己,也开始努力站起,只是他实在伤的太重,方一动作,便几乎摔倒。

“你该出手!!!”

第三次吼叫,终于换来回应,却是…一个,任谁也没有想到的回应。

“好眼力。”

低沉,几乎是阴森的语声中,开山刀的尸体突然弹起,更将冯异之前被谢晦击落的大刀抄至手中。

谢晦帝象先一追一逃,正赶至这尸体僵卧之地,如今忽生奇变,都是全无防备,直待到那“尸体”撞至两人中间,谢晦才似乎惊觉过来。

“你…”

没有说完,这便是谢晦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个字,耀眼刀光,自下而上闪起,那刚刚复活的“尸体”以一记“反手刀”,将谢晦活生生剖作两半,之后,更屈臂回来,横里再施个“推刀式”,刚好将谢晦的心脏自胸中扫出,紧接着再一翻腕,刀光绞动,把心脏撕作粉碎。

砰然声中,谢晦被分作四片的尸体落回地上,仅余的一只左眼,仍是睁得大大的。

…已经持续了整夜,似乎不会再有结束的战斗,终于,完结了。

一刀斩杀谢晦,开山刀轻轻落下,将大刀驻在地止,手按刀柄,一言不发。

按说,比诸周围的任何一人,开山刀都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大将军王帐前的杀手,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但,一个小角色,却又怎可能这样子将谢晦一刀终结了?一个小角色,他又怎会散发出这样山停岳屹,不可一世的气势了?

困惑中,每个人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有帝象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好象根本不肯相信。

最后,仍是曹奉孝打破安静,率先躬下身子。

“国子少监曹奉孝,参见大将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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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奉孝的说话,并未立刻令每个人也接受,但当帝象先也躬下身云,道:“象先参见叔王。”时,众人才终于相信,眼前这到现在还看不到长相的刀手,便是传说中神秘莫测,统领“平南九道军马”,将整个南方牢牢压制的大将军王,帝颙嗣。

统军驻南,已多年不曾返京觐见,就朝中重臣也鲜有识得帝颙嗣者,如曹文远等英正等新进更是瞠目不识,但“大将军王”四字却是仰之已久,唯一直以来,关于帝颙嗣的资料中多指其为精于谋略,深得军心的无敌统帅,却从来也不曾亲历矢石,更没有任何记录曾表明其拥有八级以上的力量,可是,现在,这将谢晦斩杀的一刀,却将所有这些判断击的粉碎。

纷纷施礼,诸人多有在心中赞叹帝颙嗣的“深藏不露”,但曹奉孝,他想的却更多。

(这种感觉…这不是可能“练”出来的感觉…这个人,他必定有过很多次实战的经历,只有在阴阳路上游走过的人,才敢于这样的去战斗…)

颤抖着,曹奉孝得出了让他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结论。

(所谓“开山刀”…恐怕本来就只是大将军王的另外一个身份,一个他用来埋名炼刀的身份…但,身为凤子龙孙,手拥百战雄师…又有什么理由,逼得他要这样秘密的将自己增强…)

理由…其实也无用多想,毕竟,上一次的血染帝京,距今也还不到二十年,但,苦苦思索,曹奉孝却还是希望找出更多的解释。

(没那么简单,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被仲公公遣动,不会现在来到这里,挥出这最后一刀…)

苦思中,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帝颙嗣…他终于也出手了…下面,师弟,要靠你帮忙了…)

愕然中,曹奉孝看到天机紫薇已睁开眼睛,同时,黄麾绍与太史霸更以极为警惕的姿态回撤到孙无法周围,其戒备之色,竟较刚才还要为甚。

猛省,曹奉孝暗骂自己的糊涂:当谢晦经已倒下时,孙无法一众便已不再有做为“友军”的价值,这颗便说价值百城也不为过的首级,对帝颙嗣的诱惑力,也实在是可想而知。

(所以,师兄你刚才才想要撤离…在发现了还有仲公公的伏笔之后,你就下定决心要尽快撤离…)

钦服于天机紫薇的眼光和判断,曹奉孝更快速思考,但,倒不完全是因应于天机紫薇的请求。

(如果…不…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师兄所指的,仍然是最合适的道路…可怕…)

心底苦叹,曹奉孝在权衡利弊之后,终于还是判定,当前,让今夜和平结束,才最符合曹家的利益。

亦是在此时,帝颙嗣缓缓转身。

黑巾掩面,依旧看不见他的样子,只一双眼睛精光闪闪,盯住孙无法。

“混天大圣…当今天下最大的乱源,我帝家的头号敌人…多年以来,始终也和我们纠缠不休。”

“而,若果,我,现在,对着你出刀的话,一切,是否就可以…”

“…重返太平?”

充满挑衅意味的说话,虽然不含任何力量,却令每个人也喘不过气,首当其冲的自是黄麾绍与太史霸,两人脸色都极为紧张,尤其黄麾绍,双手竟不自禁的有些颤抖。反是孙无法,只是静静打坐,似乎什么也未听见,稍远处,玄武侧卧地上,已是很久没有动过了。

“若果现在出刀…大将军王,我就能够看到未来…看到,一个重伤难愈的强人,在天下太平之后,是怎样被冰火九重天围杀。”

勉力支持着坐起,天机紫薇一边喘息,一边向帝颙嗣作出回答,声音固然微弱,却有着完全对等的气势。

微微轩眉,帝颙嗣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这样的回答,而在他开口之前,曹奉孝已先躬身道:“回王爷,下官两名义兄刚才被谢贼伤的极重,地无良医,请王爷垂怜,先略施援手。”

奇怪而突兀的请求,几乎可说是“不合时宜”,但,帝颙嗣却在沉默片刻之后,缓缓点头道:“准。”说着,已走向曹仲德的身前。

一步,两步,堪堪走至,帝颙嗣深深吸气,将左手伸出,按在曹仲德胸前,闭目道:“放松一些,我看看…”说着忽然闷哼一声,身子剧震,手臂甩起,掌心早已开裂溅血,却是自内而外。

“谢晦,你好…”

虎吼半声,便告澌灭,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帝颙嗣,已经倒在地上,虽挣扎着要坐正身子,却只晃了一下,又告摔倒。

一众目瞪口呆中,天机紫薇扶着曹奉孝咬牙站起,向帝象先拱手道:“二皇子…长夜终有央,长宴终须散,就此别过,可好?”

沉思一时,帝象先拱手笑道:“日后,沙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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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瓜都,东山,孝陵卫前。

“放下帝颙嗣来做最后一把弹弓,仲达深谋,确实可怖…”

似深有所感,天机紫薇眉间若锁,目光飘缥不定,似在看着很远以外的东西。

“不过,帝颙嗣的急智也委实惊人,见机如此之快,又做的如此逼真…看起来,真得要把对他的估量调高一线才行了。”

轻轻的甩动双臂,孙无法的脸色仍还有些苍白,听天机紫薇这样说,他便道:“就是说,你还是认为,帝颙嗣的伤势并没有那么重…那只是他在故意做伪?”

“对。”

显是对这个问题熟虑已久,天机紫薇从容点头,道:“这就是最好的退场势,任何人也无话可说,就算仲达…仲达也找不着什么借口。”

一笑,孙无法继续活动着身体,边笑道:“要把这样一些棋子操纵…仲老公儿也真是辛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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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来,对瓜都所发生的一切,特别是关于帝颙嗣的动向,天机紫薇细溯精虑,已做出全盘判断,并在曹奉孝离去前与他交换了意见。

两人一早已形成共识,认定帝颙嗣该是被仲达拿住了什么证据,又或是警觉到了谢家的动向,遂决意与之切割,而以仲达手段之深,当然不会只是容他交待些些情报便算。

“至于具体的手法,我想,无论如何摊牌,帝颙嗣都应该会隐瞒掉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而仲达…他应该是早已心里有数,却又诈做并未完全掌握,通过这样的操作,帝颙嗣自然就会主动请缨,来主持这边的事情…”

对天机紫薇的判断基本认可,曹奉孝也认为,帝颙嗣来此,应该就是为了确保可以亲自封掉谢叔源的嘴,至于仲达究竟是怎样操纵帝颙嗣,他则有不同的看法。

在曹奉孝的判断中,很可能从一开始仲达就掌握一切,要通过帝颙嗣来自谢家手中侦取一些什么,但当帝少景重伤之后,帝京的权威被削弱,眼见野心家们一一开始蠢动,仲达也唯有将这里的事情结束:一则是资源的日见窘迫使他不能再同时维持太多的谋略,二来,他也需要向全天下证明,帝少景虽然倒下,帝姓中却仍有强大的支持者存在。若非如此,低调多年的帝颙嗣,也没必要以如此高段的一个姿态亮相出来。

“大将军王,当然不会只是一颗能够轻易操纵的棋子,究竟有没有弄假成真的心意,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但,我想,谢家的仇恨,却怎也不会改变,所以,仲公公也就不用担心会走向失控…”

同样认为仲达会判断到孙无法的亲临,认为帝颙嗣很可能的确负有在最后“扫庭犁穴”的责任,当天机紫薇对曹奉孝致谢时,曹奉孝也不再谦逊,坦然受之。却又表示说,其实也无需多谢,因为,对曹家的利益来说,让云台山存在下去的确就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我想,在大将军王,他也并不是真得想杀掉大圣,他所想的,只是趁机勒迫,获取一些类似‘城下之盟’的利益,之后,他自然有办法在战斗中‘伤势发作’,任师兄你们遁走。”

呵呵一笑,天机紫薇道:“所以,他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强硬’的反击他。”

亦是一笑,曹奉孝道:“所以,我想,大将军王应该也算是欠了我一个情,一个帮他下台阶的人情…不过,就不知他领不领了。”

天机紫薇笑道:“领,一定会领,领了之后,也一定会还。”

曹奉孝苦笑道:“当然会还,而且多半还是仲公公亲自来还…对么?”见天机紫薇微笑点头,又道:“只怕我们曹家倒接不下呐!”

想一想,又正色道:“桑北兵事上…”天机紫薇苦笑一声,道:“师弟好大胃口!”

曹奉孝笑道:“师兄若是后悔受了我这个情…”天机紫薇却挥手道:“不悔不悔。”说着又笑道:“曹太师虽然在桑州经略多年,但地方上不识时务的横强,却是那里都有的,师弟只消递过信来,奔南帅一定代劳…”反说的曹奉孝变了脸色,怔一怔才笑道:“这倒算是帮我们忙了…那我们当然也不会介入…师兄这般还情法,倒也精准的很哪。”

笑容渐敛,天机紫薇道:“‘欠人一文钱,不还不痛快’…那是‘道义’,是主公们要重视的东西,但在我们,在我们这些人…”说着脸色愈形严肃,他续道:“在做出‘承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刻计算出‘毁诺’的成本以及‘践诺’过程中所能取得的好处;而当听到别人的‘承诺’之后,也同样要立刻计算出在其立场上的这两项结果…如果因我对桑北的谋划而吃惊,那你还需要增强自己‘计算’和‘推测’的能力,而如果对我这样做感到失望的话…”

冷冷的,天机紫薇丢出最后的总结。

“那么,师弟,你就还需要增强自己身为‘军师’的自觉。”

“…记住,既然身为‘军师’,你唯一的义务就是引导主公用最小的代价走向胜利,‘毁诺’之所以不可为,只是因为多数情况下,那样的代价还要大过‘践诺’,绝对不是因为那样‘不道德’或者‘不对’…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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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孝早已离瓜北返,但每当回想起他的回答,天机紫薇还是会有一些微微的不舒服。

(也许,今次最大的失误,反而是唤醒了他也说不定…)

心神方略分时,却听玄武道:“先生,时辰将至了。”天机紫薇猛省回来,定一定心,道:“哦…好的。”

(不管怎样,曹家现在都还没什么资格来破局,至多,他们也只有本钱去行“扶天子”之计…那对我们只会更有好处。但是,如果,师弟的能力得到机会,去和更高层面的势力相结合的话…)

潜运心思,天机紫薇一边已经自怀中取出一只残破不堪的铁盒,托在掌心,正是当初帝象先所携。

两手上下夹住铁盒,天机紫薇右眼中异光渐盛,过一会,道:“大圣,玄武先生…可以了。”

对视一眼,孙无法及玄武各伸一手,按在天机紫薇两肩上,默默运力。

随着两人将功力注入,天机紫薇双手渐渐分开,中间有柔和白光亮起,铁盒沐浴于白光当中,竟就虚虚浮空,并不下坠。

…之后,一闪,一闪,盒中,竟开始有竹简的形状出现,渐渐凝聚。

自盒中残余的一点信息逆流而上,计算并模拟出原本种种,理论上并非不可行,但,那样所需的计算能力,却远远超出了任何人身所能,普天之下,除身怀三件异宝的天机紫薇之外,更无第二人能行,而即使如此,如果没有孙无法玄武两人注功,亦断做不到。

随着竹简形状浮现,孙无法玄武两人额上皆有大汗滚滚而下,神色极显疲累,玄武功力较孙无法稍弱,更开始轻轻摇晃,竟连站住也不能够。

(只能到这一步了…)

样子上似乎较两人来得轻松,但此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天机紫薇一般也是如行赤足行于刀锋,穷尽心力,方能将平衡险险维持,若有些些失误,前日之事便将再现,现觉两人亦不能支持,虽还远远未足,却也只有一试。

左手撤回胸前,虚作拿形,之后,天机紫薇尾指向上轻轻挑动,那竹简也随之自铁盒中浮出,更依天机紫薇指上动作,开始缓缓翻动,一路飘向孝陵卫的大门。

堪堪至到门前,似乎有无形的压力出现,将竹简阻住,见此,天机紫薇神色愈形认真,右手也收回胸前,两掌虚虚相对,口中喃喃默诵良久,方将两手一拍,只听“扑”一声,那竹简也随就碎了,化做一团黑火,烧向门上。

果然与前次不同,当竹简化作的黑火迫近时,大门竟没有生出任何变化,任那黑火,静静迫近,接触…并且穿越。

黑火蚀入,大门也随即产生变化,由与火焰的部份开始,化作同样的深黑色,形成向外转开的旋涡,当旋涡渐开渐大时,竟就可以看见门后乾坤,依稀是一条窄长甬道,向地下深处延伸,两边墙上似乎还有些人为的刻画痕迹。

当漩涡开到径长近尺时,玄武已开始忍耐不住,肩头喀喀作响,开始将缩骨功运起,但未有更多动作,天机紫薇已扬手将他阻住。

眼见得径已尺余,天机紫薇也不禁脸上现出喜色,却不料,跟着便听噼啪声响,门上紫电乍现,自四周涌出,快速迫向中央,连串炸裂声中,那黑色漩涡被紫电紧紧缚住,转眼已崩坏无踪,跟着紫电缩回,依旧是一扇老旧木门。

“模拟出来的东西,终究还是不行呐…”

苦笑一声,天机紫薇蹙眉心算一会,道:“若果,能将我鬼谷四灵之力集于一身,再有两名以上神域强者合力,或许能模拟到将木门上感应骗过的程度…”说着便自己笑道:“…倒不说就是办不到得了。”

沉默一时,玄武缓缓道:“办不到…”

瓜都地宫之事,孙无法等人原本全无所知,是玄武当初登山告知,称其中封印有关于无支祁的遗物,希望孙无法能够助他取出、毁掉。而作为代价,他愿帮助孙无法去刺杀帝少景。

自出现以来,玄武从未提过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也从未对任何事情表示过兴趣,唯一执着的,就是今次对无支祁遗迹的探寻。如今终告失败,脸上却也还是木无表情。

“…办不到,也没有关系。”

说着令孙无法及玄武都感到意外的话,玄武表示,在他所知,能够进入地宫的钥匙只有一把,而既然已经毁却,那就不再有任何人能够进入。

“那样的话,也就没关系了。”

神态上甚至略现宽慰,玄武的表现全非作伪,看在眼里,孙无法反有些过意不去,还是玄武自己作出开解。

“刺杀皇帝的事情没有成功,进入地宫的事情也没有成功,倒也算是饮啄,请大圣不要放在心上。”

温和的态度,令天机紫薇意外,而且,他产生了一种感觉:在玄武而言,最关注似乎倒还不是自己能否进入地宫,只要其它人再没法进入地宫,他便已满意。

最后,玄武向孙无法辞行,当被问及今后的打算时,他表示,自己暂时也没有什么目标。

“我…我现在有一些迷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可能…会四处浪游一段时间吧。”

表示了对孙无法的尊重,玄武更留下联系方法,表示说只要孙无法日后有用,必然来赴。

目送玄武远去,孙无法若有所思,许久不语,最后,还是天机紫薇开口,问他是否有什么事情没有告知玄武。

默默点头,孙无法说出的话,却令天机紫薇大为意外。

“我想,玄武兄弟所担心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过了”

太过突然,竟要怔了怔,天机紫薇方才明白过来。

“大圣的意思是?”

沉沉点头,孙无法道:“在刚才,刚才,木门洞开的一瞬,在里面,我看见了一些东西,一些,我依稀有过印象的东西。”

“月明,他应该是曾经到过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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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跨度好几个月,终于把第十五卷搞定了~_~

…但是,应该说,对这一卷,我还是很遗憾的。

野心与能力发生冲突,实在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回头看看,这一卷中的场面确定设定的过了一点,放的出场人物、特别是初次露脸的人物太多,结果导致多数新人都变成了符号,自己读起来都毫无感觉。另外,时间跨度太长,搞的自己起初的想法也没能一直坚持下去,中间的思路变了几次,有几个人由死到生,又由生到死,搞到脑子都开始很乱。

最大的遗憾是太史霸,本来是准备把他和开心作为瓜都篇两大新人隆重推出的,结果因为篇幅的问题(还因为我已经写瓜都写的有点烦了),完全砍光了他的戏份,回头看看,都不如不让他现在出场了。

运气不错的是子路、王冉之和黄麾绍,本来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去的,但具体来说,还有区别。

子路是已经写死过了,可突然想起来后面还有一个场景需要他带戏,只好又改回来,因为这个原因,也懒的再搞王冉之,一起放过去了。

至于黄麾绍,是因为前面说的,太史的戏份被砍光了,所以他也混水摸鱼,逃过一劫。

如果今后有机会,真希望把瓜都篇重写一次,再扩充一下,把原来的设定写全-_-

另外,旻天帅和谢晦的收场势也改掉了,比原来要好一些,因为写到后来,始终有点不忍心,毕竟是乌衣世家啊。

现下对个人而言,精神最振奋的是下周的主线就可以回到冲波身上了,很久不见,我实在是很想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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