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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白点点头,立刻便召来上卿高傒,士大夫管重、鲍叔、连谌等人,可惜右相田讳此刻身在琅琊郡,因此未受召见。
待这些士卿皆到齐之后,齐王白便将他们讲述了魏使李兴到来的目的。
不得不说,高傒、管重、鲍叔等士卿,皆非愚昧之人,一听此事就明白了魏国的意图——无非就是逼迫他齐国表明立场嘛!到底是愿意向他魏国臣服,换取活命的机会,还是抗拒到底,待等那位新霸主在得到天下人的认可后,调转枪头行使作为中原霸主的权利,将他齐国作为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无论是齐王白与左相赵昭,还是管重、鲍叔,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高傒,等待着高傒的答复。
在半响后,上卿高傒长长叹了口气,面有悲色,喃喃说道:“耻辱!是乃奇耻大辱……祖宗基业,竟在我辈中沦落至此……这叫傒日后过世,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下的祖宗与历代君主?”
听闻此言,殿内诸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左相赵昭还好,毕竟他是魏国的皇子出身,感触并没有那么深,但齐王白、管重、鲍叔、连谌等人,在听到这番话后,却是感同身受:上个时代的堂堂中原霸主,如今却沦落到只能向新霸主俯首陈臣,这不得不说是一桩非常悲哀的事。
可能是见殿内的气氛过于凝重,齐王白咳嗽一声,问道:“不知哪位爱卿愿意代我大齐出使魏国?”
听了这话,管重与鲍叔对视一眼。
本来,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左相赵昭,即是他齐国的实权人物,又是魏人出身,还是那位年轻的魏王兄弟,再没有人比这位左相大人更加合适。
但前几日,当赵昭返回临淄后,管重、鲍叔二人曾满心欢喜地邀前者喝酒,为其接风洗尘,当时赵昭无意间透露出,他此番前去魏国,与他那位兄弟、也就是魏国如今的君主赵润闹得并不很愉快——至于什么原因,就算赵昭不说,管重、鲍叔二人也能猜到一二。
因此,管重与鲍叔为了赵昭这位挚友考虑,认为后者暂时不适合出使魏国——才刚刚因为某些事而与魏王赵润闹得很不愉快,转头就以齐国左相的身份出使魏国,这岂不是尴尬?
于是乎,在对视一眼后,管重与鲍叔连忙说道:“大王,左相大人刚刚返回临淄,舟船劳顿,甚为辛苦,请务必派我二人出使魏国……”
齐王白闻言看了一眼赵昭,连后者脸上隐隐带着几分苦涩、无奈地笑了笑,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
刚说到这,就听上卿高傒插嘴道:“大王,此次请务必派老臣出使魏国!”
听闻此言,齐王白愣了愣,而殿内也顿时默然,殿内诸人纷纷看向高傒。
“高傒大人,您……您要去魏国?”齐王白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只见上卿高傒神色坚定地说道:“老臣想亲眼看看,我大齐如今与魏国相比,究竟有多大差距……”说着,他环视了一眼殿内众人,又正色补充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听到高傒这番话,尤其是他最后一句话,殿内诸人脸上皆露出了笑容:这位齐国的老臣,还没有被击倒。
“既然如此……”齐王白想了想,说道:“那就由高傒大人与管、鲍两位爱卿,一同代表我大齐,前往魏国。”
“大王英明。”殿内诸人拱手拜道。
在离开宫殿时,管重与鲍叔叫住了赵昭,看着上卿高傒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可曾发现,高傒大人变了许多?”
赵昭再次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原因很简单,迫使高傒做出改变、且终于认清现实的原因,就在于魏国当前的强势——随着这场战争爆发之后,上卿高傒的态度确实改变了许多,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顽固,尤其是在涉及魏国的事情上,皆保持沉默,再也不对赵昭的建议做出任何的异议,这对于高傒这样一位充满爱国情怀与荣誉感的齐国王贵而言,实在是难能可贵。
想了想,赵昭对管重、鲍叔二人叮嘱道:“两位此番随高傒大人前往魏国,期间可能会遇到种种……唔,虽说昭那位兄弟不至于如何,但难保底下的人不会对几位有所……有所失礼,到时候还请两位多多见谅。”
尽管赵昭说得很含蓄,但管重、鲍叔二人还是能够听懂其中的意思:魏国朝廷不待见齐人!
原因很简单,谁叫当初齐国的使者田鹄在出使魏国时,对魏国的一切事物不屑一顾,评头论足,更妄自尊大地要求魏国臣服于齐国,结果,非但惹得魏国朝中官员对田鹄、连带着对齐人的印象大跌,也为田鹄自身惹来了杀身之祸,终被当时还是魏国太子的赵润下令处死——在正式场合下处死一名他国使者,这还真是非常罕见的事。
不过对于田鹄的死,鲍叔曾对赵昭解释过:“田鹄乃自取灭亡。”
作为田鹄当时的副使,鲍叔那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田鹄的一切作死过程,那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与此同期,在楚国的寿郢,魏国又一位使臣「郑习」,亦乘坐舟船来到了这座楚国的王都,见到了已刚刚登基楚王不久的暘城君熊拓——如今应该改成楚王熊拓。
相比较中原其余各国的君主,熊拓在得知魏使郑习的到来时,心中并无太多的猜忌,毕竟最近几年魏国与楚国正处在蜜月期,且熊拓视为亲妹妹的堂妹芈姜,如今已贵为魏后,这使得魏楚两国,无论在利益、还是联姻方面,皆是牢牢绑在一起,自然不存在什么矛盾。
想来两国唯一无法化解的根本矛盾,就只有待等十几二十年后,等到楚国逐渐兴旺起来之后,到那时,魏国与楚国或将终止今日的友好关系,为了中原霸主的地位而逐渐疏远,甚至因此反目。
不过这是长远之后的事,现在考虑这个还为时过早。
正因为如此,熊拓在接见魏使郑习时,当时的气氛颇为轻松融洽,甚至于,熊拓还玩笑般索要贺礼:“寡人当上了楚国的王,寡人那位好妹夫,就没有什么表示么?”
听闻此言,郑习笑呵呵地说道:“我国陛下说了,「恭贺」。”
熊拓气乐了,半响后才摇摇头说道:“罢了罢了,寡人认识赵润也有十年了,他那对魏人大方、对外人吝啬的性子,寡人也早就习惯了,原本就不指望他能送我什么贺礼……这混账,当初他成婚时,寡人可是送了一份相当丰厚的贺礼呢!”
在面色怏怏地咒骂了几句后,熊拓仿佛这才消了气,再次笑容可掬地对郑习说道:“那么……贵使此番的来意呢?别跟寡人说什么魏国要跟我大楚抢夺齐鲁哟!”
郑习微微一笑,表明来意道:“我国陛下有意在大梁会盟,邀请诸国派遣代表参加……”
听闻此言,熊拓揶揄道:“唔唔,贵国夺得了那把刻着「中原霸主」尊号的椅子,寡人的那位好妹夫,迫不期待要在我诸国面前,堂而皇之地坐上那把椅子……寡人懂了。”
见熊拓将这件事解释地如此直白、如此粗俗,郑习脸上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楚王陛下误会了,我国陛下的初衷,只是为了制止中原目前的战争……”
他这话不说还好,他一说这话,熊拓脸上的笑容反而收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为了制止战争?足下指的,莫非是我大楚与齐国的战争?……赵润这是什么意思?!”
也难怪熊拓面色不悦,要知道,论这场波及整个中原的战争的起因,其实在于「魏韩之争」,但赵润却将这场战事升级到天下大乱的地步,而如今,魏国在达成了他战略目的的情况下,一转身就将他楚国这个盟友给卖了,这算什么?——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吧?亏我熊拓还将视为亲妹妹的堂妹芈姜嫁给你咧!
见熊拓面露怒色,郑习又连忙解释道:“非是制止战争,而是呼吁、呼吁……”
“呼吁?”
熊拓面色稍霁,毕竟他也明白,所谓的呼吁,大多时候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显然,魏国只是想借这‘呼吁’,掩饰自己意图威慑诸国,迫使诸国对其臣服的真正意图。
对于熊拓而言,若魏国仅仅只是‘呼吁’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的:魏国说魏国的,楚国打楚国的,这并不冲突。
尽管目前楚国与齐国的战况确实是越来越艰难——主要是这场仗打了整整两年,楚国的粮草跟不上了,这导致前线军队越来越疲软——可即便如此,熊拓也绝对不会放弃攻打齐国。
总之,耗着呗。
倘若魏国强行要求楚国停止对齐国的战争,那么,魏楚两国的关系,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好在魏王赵润与魏国礼部也明白其中道理,特地嘱咐过郑习讲清楚目的,才不至于引起熊拓的猜忌与不渝。
在达成协议后,熊拓点点头说道:“此事寡人应下了,来年开春之时,我大楚的平舆君熊琥,会代表我大楚前往大梁,赶赴会盟一事。”
“多谢楚王陛下。”
郑习拱手而拜。
陆陆续续地,魏国向中原各国都派去的使者,而各国的君主,亦相继应允了此事。
这意味着,魏国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原霸主,具备了号令诸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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