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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牢狱,借着一豆灯可看到地上遍布着的血迹与骸骨。每个牢笼附带一个小牢笼,关押驯养的食人灵兽。
牢狱里,双手被缚,长刀穿骨,是最十恶不赦的人所享受的待遇。
澹台绮鸿觉得恶心,顿时捂住口鼻。
那人笑得狰狞而扭曲:“绮鸿王姬也太不中用了吧!”
一直拍胸口恶心的澹台绮鸿听他这么一说,一个箭步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儿!”
“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在一千年前手刃你父母的人!”
澹台绮鸿放开了他,嫌弃地擦了擦手,道:“一个曾在天帝身边做了那么久的神族大将军,如今却在这里受屈辱。岳平,你想图一个解脱?”
她一摆手,轻松道:“那怎么行呢!你不可以死得那么轻松,你要活着,活着为人不齿,活着声名狼藉,活着臭名远扬!”
岳平依然嗤笑,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个孽种能动得了他这个神族大将军,嘲讽道:“你一个女子,能把我怎么样?”
澹台绮鸿也不恼,轻松道:“岳平,别瞧不起女子。当年你还不是靠着女子的裙带关系坐上这神族大将军之位?”
岳平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澹台绮鸿冷笑,她只是道听途说,不过看他这般动怒,八成是真的,道:“如今的魔族地大物博,子民安居乐业,你还以为是以前?任你们欺辱!你怕是忘了,那万年前拯救混沌三界的,是我魔族,不是你们神族。”
“真是放肆!你就不怕太子殿下兵临魔族,整个魔族都会变成神族的刀下亡魂。”
澹台绮鸿懒得理他,冲着右边狱卒叫道:“来人!给我放虎首赤蛇!让他知道残害魔族生灵,妄议魔族王权的后果!”
一个狱卒举手震开关着虎首赤蛇的牢笼锁,那蛇就如期待许久那般,锁一掉落,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咬住岳平的脖子。
澹台绮鸿冷眼观望片刻,直到岳平被撕咬的奄奄一息,才走出囚牢。
牢狱外等候许久的澹台文矱走到她面前,安抚道:“鸿儿,你怎么了?”
澹台绮鸿轻轻叹了口气,道:“让王兄失望了。”
澹台文矱疑惑道:“失望?”
澹台绮鸿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道:“如今仇人在眼前,我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还是狱卒们看不下去,便放了虎首赤蛇咬了他两口。”
“我知道你心肠软,本性纯善。正因为如此,我才放心把霜颖放在你身边。”
“霜颖……”澹台绮鸿脑中浮现着那位活泼可爱的小侄女,眸子暗淡下来,道:“我离开魔族十几年,她应该把我这个姑姑给忘了吧。”
澹台文矱笑道:“舞儿走得早,从小到大,她只和你亲近,怎会忘?”
一直处在郁闷状态的澹台绮鸿笑了笑,又很快消失,问道:“王兄,你可曾怪过我?”
“怪你什么?”
“若不是我执意撮合你与妙舞,妙舞不会有这个结果,你也不会为她愧疚三百多年。”
“她的死不是你能阻止的,更多的是我的无奈。我不会怪你,要怪也是怪为兄空有王首之位,却无力保护她。”
澹台绮鸿明白不管他能不能放下都必须放下,因为他是王,得到了众多女子的心,也负了众多女子的心,若一个个都要愧疚,被琐事分心,他成不了一个好王首。
“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澹台文矱轻摇折扇,看向夜空中的弯月。
月光下,纤瘦的黑影渐渐走进,月白长发在头顶高高地集成马尾,发中夹一些麻花小辫,白皙的鹅蛋脸,碧蓝色的衣裳,微挑的桃花眸镶嵌着碧蓝色的眼珠,宛如碧蓝如玉的湖泊温柔地映着世间万物。
“步离姐!”澹台绮鸿礼貌地唤了一声。
步离行了一礼,道:“绮鸿王姬清瘦了。”
澹台文矱问道:“何事要你深夜来报?”
步离道:“东海使者方才来报,明日会设宴为三公子与绮鸿王姬接风。”
为了在三界扬立他慈悲王首之名,不枉四海之首,竟大摆宴席宴请他不喜欢的两个外孙,也是难为他了。澹台绮鸿无奈道:“不想去也不行,我去告诉三哥,让他准备准备。”
澹台文矱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澹台文矱走进囚牢,看着被虎首赤蛇咬得血肉模糊的岳平,唇角一勾,问道:“这是鸿儿的杰作?”
狱卒道:“是,虎首赤蛇是绮鸿王姬叫出的。看这岳平,怕是撑不到明日了。”
澹台文矱探向身后的狱卒:“鸿儿有什么反应?”
狱卒如实相告:“只是动了些气,一会儿便平静了,没什么异动。”
澹台文矱微微蹙眉,看向面前的步离,命令道:“医好他,不能让他死得这般简单,还有别的用处!”
步离应道:“是!”
翌日,澹台绮鸿准备了三颗可助他们在水底潜十八个时辰的药丸,虽说她是龙族后裔,但毕竟没有纯龙血统,又在陆地长大,是旱鸭子也不奇怪。至于曲栩琢的情况,三哥也提早嘱咐过要给她备一颗,想来水性也好不到哪儿去。
澹台绮鸿在前面带路,在被珍珠珊瑚环绕的水晶宫停下了。
门前守卫恭敬地行礼,抱拳道:“见过长公主!”
“平身。”
澹台绮鸿抬了抬手,便带着他们进去了。
殿外华美,殿内亦是如此,东海龙王坐在串满珍珠的水晶宝座上,他留有雪白的胡子,冠冕上一排东海龙珠,沧桑的脸尽是威严。
澹台傲劂与澹台绮鸿虽是孪生兄妹,但只有澹台傲劂继承了泽蘩的墨紫发模样,而澹台绮鸿继承的是澹台亓颙的黑发模样。
东海龙王看到澹台傲劂,就像看到那年纪轻轻就仙逝的小女儿泽蘩。
“傲劂,你同蘩儿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东海龙王本想去握他的手,不料手一触碰到他的手臂就感觉到一股寒意,索性就抓住他的衣袖,道:“盼了一千年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泽蔓过来扶住东海龙王:“父王,您的外孙来了,本应是好事,您怎么伤神了。”
东海龙王任由泽蔓搀着他远离冰冷的澹台傲劂,将目光转向曲栩琢,问:“这位是?”
澹台傲劂握紧曲栩琢的手,双眼有了些许光彩:“她是曲栩琢,是我心爱之人,也是我的未婚妻。”
曲栩琢微笑着行了一礼。
东海龙王却没理会,朝着远处走来的水绿色衣裳的女子慈爱地笑着。
“这是我的女儿,茵蜞。”泽蔓携过茵蜞的手,向两兄妹介绍着。
茵蜞向他们问好,她虽是两人的表妹,却从未与他们碰面,因为母亲说他们是不详之人,不能污了她的眼。
这次非要碰面,她多少有些不情愿。
她应付地瞥着三人,却在瞥到澹台傲劂时,怔住了。
泽蘩小姨母是四海皆认同的秀美女子,她的儿子只胜不逊。与平日里只会对东海王族谄媚的贵族公子完全不同,澹台傲劂一袭紫墨长衫深沉贵气,目光冷冽平淡,好似世间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并不是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澹台傲劂看向身旁的紫衣女子时,冷漠的目光就变得温情脉脉,他的眼里只有那位紫衣女子。
茵蜞看向曲栩琢,问道:“表哥,还不知这位女子是?”
澹台傲劂的目光却不留给她,只看着曲栩琢说道:“是曲栩琢,是我心爱之人,也是我的未婚妻。”
曲栩琢羞赧地打了他几下,悄悄道:“说一次就可以了。”
澹台傲劂顺势握住曲栩琢的手,也悄悄道:“那我不说,我看着你,看着你也可以。”
茵蜞对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极其不满,泽蔓懂得女儿的心意,走过去想将澹台傲劂拉过来。
澹台傲劂一向警惕,感觉到有生人靠近,抬手一道魔力将她轰得老远。
泽蔓无端被人用魔力轰倒在地,蓦然愤怒,吼道:“你!你敢摔我!”
茵蜞忙去扶着泽蔓,不敢相信道:“表哥,我母亲只是想同你亲近,你为何这般不近人情?”
东海龙王也看出了茵蜞的心思,但为了他一直以孙女看待的外孙女茵蜞的爱情,礼义廉耻什么的都不重要,便道:“傲劂,你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澹台绮鸿有些不解,她都看出了茵蜞的心思,他们一个作为母亲一个作为祖父就没看出来?
三哥明明说了两遍有未婚妻,茵蜞心思不正,他们做长辈的不劝诫反而纵容。
再看看三哥,那目光就没往他们那儿瞟,都懒得解释了。他们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他也把他们的话当耳边风。
为缓僵局,澹台绮鸿上前圆场,道:“外祖父,二姨母,哥哥被关在乾坤洞一千年,不知世间冷暖,性子自然冷淡了些。”
言毕,她转身去推两人,道:“长途跋涉,我们都累了,先去休息了!”
澹台绮鸿没心思管这个二姨母气成什么样,她只是知道如果二姨母闹过了可能就要死在澹台傲劂的剑下。
他们与东海龙王初次见面,见血总是不好的。
回到屋子,澹台绮鸿仔细欣赏墙上的画,画中妇人着厚重的海蓝色华服,俯身欲触碰一只冻僵的蛇。
画中妇人是婷郁,落款是泽萍。
婷郁是北海龙王的长姐,也是澹台绮鸿的外祖母。她记得她和三哥还未出生,外祖母就不在人世,母后泽蘩继承了外祖母的样貌与白龙的真身。
澹台傲琼握紧拳头,她虽有几百年没来过东海,但在魔族也有些耳闻,东海三个公主中,只有二姨母泽蔓并非龙后外祖母所出。而外祖父又极宠那位妾室,从而让这庶出的二公主享有了比两位嫡出公主更尊贵的荣宠。
外界传闻那妾室不甘为妾,逼死了龙后外祖母。母后泽蘩与大姨母泽萍为母报仇,在那妾室的茶碗里抹了毒。
东海龙王大怒,处死了主谋大姨母以命抵命,同样不想放过母后。但母后有父王的庇护,东海龙王动不得,便扬言与她断亲缘。气节高的母后哪受得这些,先一步斩了一缕发丝同这伤心的东海断了关系。
至于封她澹台绮鸿为长公主,不过是希望她成为茵蜞的挡箭牌。
澹台绮鸿掩去眸子里的悲愤,看向澹台傲劂,目光挑衅了起来,道:“三哥,你可以啊!”
澹台傲劂不解:“什么意思?”
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澹台绮鸿心想这木头脑子估计也没明白茵蜞的心思,便道:“茵蜞表妹对你动心了,你就没什么察觉?”
澹台傲劂冷淡依旧,道:“没察觉。”
尽管澹台傲劂的反应让曲栩琢很满意,但她只要想到茵蜞用炽热的目光看着澹台傲劂时,就极其不满,道:“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
澹台傲劂虽然欣喜曲栩琢的醋意,但看到她眉眼间的不满,欣喜被愤懑覆盖,握紧她的手,道:“我带你走,眼不见为净。”
“等等!”澹台绮鸿连忙上前拦住他,劝道:“别冲动,这是东海,你不能这样固执己见!”
曲栩琢挽上澹台傲劂的胳膊,道:“傲劂,这次来东海,是为了给东海龙王报平安,你这样突兀离去,他们会给你定一个不孝的罪名。”
澹台傲劂道:“我被添得罪名数不尽,多一个也不多。”
曲栩琢道:“可我不想你再平白无故地被添罪名,我没那么生气。她不重要,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澹台傲劂望向曲栩琢,终究是点了头。
澹台绮鸿松了口气,还是三嫂的话管用,把三哥制得服服帖帖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表哥,表姐,我可以进来吗?”
门被推开,来人是茵蜞。
澹台绮鸿表示无奈,我们什么都没说,你不是也进来了吗?!
茵蜞缓缓地走过来,忽感一阵寒意袭来,不禁抖了抖,离表哥越近,就愈发觉得冷,她忍着寒意,捧出一个盒子放到澹台傲劂眼前,道:“初次与表哥见面,茵蜞做了一份点心送给你,请你收下。”
澹台傲劂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道:“不需要。”
曲栩琢扫了一眼茵蜞手里的盒子,面色瞬间冷下来:“你与绮鸿不是初次见面?为何没有她的份?”
若没有曲栩琢提醒,澹台绮鸿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这哪里是在为她抱不平,这是吃醋了!她心底忍不住嘲笑曲栩琢的醋意,走到茵蜞的面前,道:“茵蜞,三哥不吃别的女子做的东西,你别见怪。”
澹台绮鸿的这话表面上是打圆场,则更深之意是茵蜞虽然是他们的表妹,但在他们眼里,茵蜞不是自己人,而是别人。
“这样啊……”他那比他周围更冰冷的态度让茵蜞的眼里盛满失落,将盒子放在桌上。自己辛苦做得点心竟被表哥嗤如石泥,这样想着,眼底的失落也变为不甘。
澹台傲劂的心里是半喜半气,喜得是阿琢竟在此吃起了醋,可见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是往上排的,气得是这个茵蜞竟挑衅他的阿琢!
他的双眸依然冷冰冰的,在转眼看向曲栩琢之时却温柔如水,道:“阿琢,这里太闷,我们出去逛逛。”
曲栩琢自然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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