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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雨雪纷飞,寒风瑟瑟,这天,郭老爷命人烧旺炉火,杀猪宰羊,请来郭老秀才给大家讲说当下三晋之地发生的大事以解乏。

“上回说到沙陀部朱邪父子因剿灭庞勋叛军而立大功,深受皇恩隆遇,唉!花无白日红,天有不测风云啊!沙陀朱邪父子,北方蛮族,虽受皇恩但不通朝中错综复杂的权贵关系而得罪了国舅段文楚和皇叔李弘源,今年遭到两位构陷,让唐皇听信其谗言,于是以沙陀朱邪父子恃功傲慢,有反叛迹象为由,重新重用段文楚为大同节度使,任命太仆卿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予以防范,同时暗调幽、并两州之兵讨伐沙陀。”

符存听得好奇,追问道:建功立业看来也并非好事,要想保有功名,朝中关系还有这么重要啊!这父子身居晋北,不在朝中为官,怎会得罪到那段文楚和李弘源的呢?

老秀才押了一口茶,捋一捋花白胡须,慢悠悠地说道:这话还得细说那国舅段文楚和皇叔李弘源,身为朝廷重臣,享受着荣华富贵,却贪得无厌,利用戍边职务之便,屡屡克扣军饷,巧取豪夺,让兵民怨声载道,再加上当时南蛮戍边的是徐州悍卒,他们远离家乡,约定的戍边期又到,而当时的徐泗观察使崔彦曾听从亲吏都押牙尹戡的话,以“军带匾乏,难以发兵”为由,要求戍卒再多留守一年,引起戍卒思乡心切,对朝廷言而不信和克扣军饷,怒不可揭,许佶、赵可立等九人,更是一怒之下杀了都头王仲甫,拥立粮料判官庞勋为都将,于是,庞勋率领戍卒夺取了监军院的兵器、铠甲,一路攻城拔寨,夺关斩将,连克数州,所到之州,流民纷纷响应,一时聚众数万,从桂林横扫大半个江南,又攻占宿州,徐州重镇,朝廷闻之震怒,对段文楚和李弘源贬官罚俸,任命康承训为义成节度使、徐州行营都招讨使,王晏权为徐州北面行营招讨使,戴可师为徐州南面行营招讨使,率兵三万前往都梁城镇压,庞勋指挥义军乘夜退出都梁城,留给戴可师一座空城,第二天,大雾迷城,庞勋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命令王弘立引兵数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杀回,官军四散逃窜,被淮河淹死无数,此役歼灭官兵两万多人,戴可师单骑逃走,途中也被击毙,庞勋大获全胜,缴获器械、资粮、车马数以万计,贼势正盛,无人能挡,朝野上下一片惶恐。

“庞勋好厉害啊!那朝廷打不过,最后是不是灭亡了呀?”

众人一听此话,惊吓出一身冷汗,如此诅咒朝廷,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正是年纪轻轻的小孩儿郭崇韬。

老秀才嗔怒道:童言无忌啊,小孩儿今后说话可要小心呐,话说不好,可是有杀头之罪哟!当然,那叛贼庞勋最后倒是灭亡了啊!

郭崇韬不知错在哪,摸摸脑袋,眨着大眼睛又问道:那庞勋怎么可能被灭了呀!不是很厉害吗?不好玩!

老秀才笑道:你这娃儿,好好听我讲来,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正当唐皇一筹莫展之际,内常侍张泰养子张承业献计,晋北沙跎骑兵骁勇善战,朝廷若遣使挟重金玉帛前往邀约令其出兵,则贼军可破也,于是,唐皇依计以张承业为使,到晋北搬得救兵,果然沙跎骑兵所向无敌,最后一举剿灭叛贼,朱邪赤心父子功成封爵,一时大红大紫,占尽风头,相比之下,段国舅和李皇叔被降职罚俸,灰土灰脸,由此,二人心生嫉妒怨恨,心想这蛮族胡虏,休要张狂,战乱平息,你们功劳越大,倒霉就越大,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啊。

符存听到这里,好奇地打断老秀才,问道:功劳越大,倒霉越大,莫非就是《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讲的‘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吗?我想知道这国舅皇叔是怎样构陷朱邪赤心父子的啊?

老秀才拍拍符存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道:小小年纪,就知晓这些,前程无量啊!老夫佩服!话说国舅皇叔这二人是皇帝身边的人,深知皇帝的致命弱点,那就是严重缺乏安全感;有一天,在皇帝开心赏花之际,这国舅上言道:‘禀明吾皇万岁,据延边来报,那李国昌父子,恃功傲慢,常有非臣之想,三晋之地流传当年庞勋连破大唐主力节度使军,要不是沙陀军挥师南下,恐怕大唐早已倾覆,要说沙陀军那才是天下无敌,一出兵就把叛贼打得七零八落……’唐皇越听越气道:‘够了!够了!一派胡言!国舅啊国舅,那李国昌父子的确对大唐有恩,建立不世之功,定是有人嫉妒,编造这些流言中伤有功之臣!你拿这些流言来蛊惑朕,也真是糊涂啊!’说完,唐皇拂袖而去,段国舅见唐皇不再理睬他,着急下跪,忠心耿耿谏道:‘万岁不可不防,需早做打算啊!’段国舅见皇帝走远,自个儿站起身来,暗暗庆幸奏效了。

“怎么奏效了啊,唐皇不是训斥他了么?”符存纳闷道。

老秀才哈哈大笑道:人性啊!别人之观念立,人之人格显,人处于忧患之境,难有安全感,他人起惑乱之心而言之有理,推人及己,你会不会考虑别人这个衷心谏言呢?‘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唐皇训斥之言,并非真想训斥,此乃迫切想求证于人,试图让明智之人佐证自己判断之言的正确性,可唐皇潜意识知晓当下无人能证实,终以训斥之言作无用表态而已,呜呼哀哉!唐皇拂袖而去,那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不安和惶恐,所以,第二天,段国舅就官复原职,并且加授大同军防御使,任命太仆卿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予以防范,同时暗调幽、并两州之兵讨伐沙陀。

符存愤愤不平,怒道:那沙陀朱邪父子得知朝廷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朝廷如此为渊驱鱼,狗急了也会跳墙啊,那他们肯定给反了!

今天饭菜油水很重,又吃了许多肉,老秀才感觉讲得有些口干舌燥,咕噜咕噜大口喝着水,嚼着茶叶,有滋有味继续道:是啊!就在今年立秋之后,沙陀朱邪父子被逼反了,这一反,要知道那沙陀骑兵可是勇猛善战,天下无敌,你们猜最倒霉的会是谁?

“佞臣段国舅……段国舅……”大家异口同声。

“非也、非也!”

大家倍感意外,符存也好奇地说道:沙陀军反,首当其冲是大同防御使段国舅啊!如果段国舅御敌不力,恐怕又要贬官罚俸,如果战败被俘,恐怕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横竖都是段国舅最倒霉了!难道还有比此更悲催的?

“是啊,是啊!”大家齐声附和。

老秀才捋着花白胡须,一幅学富五车,洞察世事而又怀才不遇的复杂神情,缓缓说道:最倒霉的应该是天下百姓!

“啊?”

“人呐,就喜欢站在自己立场上选择性记忆和取舍,你们想想,那段国舅善于巧言弄权但又无真才实干之能,朱邪父子反,他会巧言强调他谏言的前瞻性,要不是他谏言提前防御,也许大家在睡梦中,一朝醒来,满城尽是沙陀军了,沙陀军无敌天下,人人皆知,如是这般,若段国舅战败,那也是唐皇预料中的事,最多把他撤职调回来享享清福,然后集结举国之兵讨伐沙陀;若段国舅战败被俘,只要沙陀与唐军僵持不下,段国舅安全无忧,如果沙陀战胜,段国舅留着无用,才死无葬身之地!但无论如何,沙陀一反,大唐满盘皆输,如同大器,一倾难安,从此天下再无宁日矣,悲哉!哀哉!”

“如此说来确有道理,但如今官府苛捐杂税,民不聊生,盗匪蜂起,社会也是动荡不安啊!”郭老爷认为反与不反都一个样。

“沙陀扯起反唐大旗,雄居各州的节度使觊觎大唐久矣,唯恐天下不乱,对于唐皇诏令讨伐叛乱,自然是阳奉阴违,各镇诸侯为了扩充势力,相互兼并争战,如此一来,动荡加剧将导致社会中低层阶级加速破产,社会更加荒凉凋敝,流民难民铤而走险,揭竿而起,这时的天下可谓是四分五裂,世人再无清静之所矣!呜呼哀哉!”

老秀才讲到此处,哀叹不已,垂下头去已是老泪纵横,符存小小年纪见此,却也眉头紧锁,整个屋子里的人再也默然不语。

窗外,朔风怒号,夜雪茫茫,日星晦曜,经久不开;塞外山岳潜形,商旅罕至,墙倾屋摧;今宿此地,则有去国怀乡,满目怅然,感极而忧天下之忡忡…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来,来,来!大家有茶喝茶,有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郭老爷端起一杯温酒,摇摇晃晃地放声大唱起来。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又活跃起来,大家都附合着郭老爷唱起歌来……

歌罢,小孩儿郭崇韬居然还惦记着今秋以来那朱邪父子反唐的结果,扯扯老秀才衣襟问道:老师,那朱邪父子反唐被镇压了么?

老秀才见大家又安静下来,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边塞聚居着众多强悍的少数民族,比如土谷浑族、鲜卑族,党项族、契丹族以及沙陀族等,要知道沙陀族在其他部族虎视眈眈之下生存发展,并非易事,因此,沙陀族一直臣服于李唐王朝,为大唐戍边,借大唐的金字招牌巩固在边疆各族中的地位,让北疆边塞保持和平稳定,那可是功不可没,而早在庞勋叛乱,唐军不能平定,还是沙陀骑兵南下一扫叛乱,才让大唐化险为夷,大唐如此中梁顶柱,朝廷不细心维系,却听信谗言,贸然自拆顶梁柱,今秋兵伐沙陀,唉!真是庸人自扰、作茧自缚啊,那沙陀朱邪父子久经沙场,与大同军一开战就旗开得胜,一举攻占云州,囚禁大同军防御使段文楚,而振武节度使、太仆卿卢简方所领兵马与幽、并两州之兵马,也不能敌沙陀骑兵,节节溃散,沙陀乘机占据代州以北的地区,唐廷上下一片恐慌。

那正是:江山欲坠君王忧,饥寒交迫百姓愁;借酒指点千秋业,一宿话遍长安恨。

沙陀军与唐军战后各自都需休整备战,边塞的年关难得一派详和气氛。

年关一过,又迎来一年元宵佳节,只是今宵再无昔日‘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的盛况,为驱饥寒,边塞村民早早入睡,但愿腊梅芳香入梦来,黄梁一梦再盛世……

在雁门郭村逗留许久,不觉边塞冬雪消融,一阵春雷过后,树枝泛绿,行均方丈和符存辞别郭村乡亲,前往五台山清凉寺。

到了清凉谷中,一路随处可见三五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正当师徒二人惊愕间,符存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和尚一动不动、奄奄一息,匍匐在已经逝去的老和尚身上,瑟瑟发抖。

符存快步上前,扶着小和尚坐起,发现小和尚骨瘦如柴,像一摊软泥,痛苦抽搐也不咽下最后一口气。

行均方丈瞅了一眼小和尚,把脉道:阿弥陀佛,忍极痛以待极乐,今留一口气与我等相见的缘分,必有遗嘱之言,否则,死不瞑目。

“但他瞳光渐散,已不省人事,纵有未尽之言也不得而知了。”

“非也,人虚极但只要留一口气在,可运功用拇指点压相应穴位,汇集周身气血于一时充分燃烧殆尽,以达回光返照之效。”

方丈让符存扶着小和尚坐起,先用拇指运功用力掐陷小和尚的人中穴位,然后又拿起小和尚左手,在拇指和食指山根间虎口处的合谷穴位,运功点压,推动天部层次的气血运动,向天部层次输送水湿云气。

这样来回点压持续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小和尚轻哼一声,微微睁开双眼,望着师徒二人,吃力地说道:西……门……鬼……

小和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断断续续说完这三个字就气绝身亡。

“西……门……鬼……”

符存反反复复琢磨这几个字,不知其用意?

师徒二人把这个小和尚就地掩埋后,继续向清凉寺走去,一种不祥之感扑面而来。

“五台山外山,清凉寺外寺;佛塔香烛熏,灶台寒烟愁;试问今佛在?文殊清凉石;镇国道场冷,普天苍生苦。”

忽然,有人在清凉谷中放声吟唱这首诗歌,山谷歌声回荡,倒也增添了许多热闹,诗歌由远及近,过了好一会儿,从大道转角处出现一樵夫,只见他担着一捆柴禾,依旧摇摇晃晃放声大唱,此人中年模样,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看到行均师徒二人后,就由唱变成哼哼唧唧。

待他走近,行均问道:施主可是从山上寺院而来?

樵夫回道:和尚岂不闻山上有山,寺外有寺,五台山主峰有五,次峰何其多,寺院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不知和尚您所指哪山又哪寺?

“老衲所指为翠岩峰文殊道场的清凉寺。”

“清凉寺?”樵夫大为惊讶,然后摇头叹道:和尚岂不闻‘试问今佛在,文殊清凉石;镇国道场冷,普天苍生苦’啊?当今的清凉寺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啰!山民常闻寺中出了狐仙,凡人进寺,十之八九尸骨无存,外地僧侣入寺,十之八九筋骨断裂而亡,附近童男童女皆被狐仙掳走,现在的清凉寺真够凄凉了哟!

樵夫说完,依然哼哼唱唱地下山而去……

符存望着樵夫远去的背影,惶惶不安地说道:师父,清凉寺看来不能前往了!咱们趁天黑前赶紧下山吧!

“非也,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如真像那施主所言,咱们更应上山向方丈问个究竟,也好帮他除妖降魔,怎能闻知他人危难而置身事外呢!人生在世,能为多少人所需所倚重,其价值就有多大,比如一般平民百姓,往往只能为家人所需所倚重,他们就是家的天;如果一个人能为当地排忧解难,那他就会成为当地德高望重之人,大而言之,大丈夫在世欲有更大作为,在成为自家所倚重的同时,力所能及地为世人排忧解难,还应增益其所不能,成为世人所需所倚重,其价值就在天下矣。”

“哦,师父之言莫非如孟子《告天下》之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要担大任必先有磨砺,是吧?”

“正是如此,如果面临困难险阻就退避三舍,那么,哪来的机会历炼以增益其所不能呢?如果不为世人排扰解难,那么,哪有机会像舜任用于田野间,傅说举于筑墙中,胶鬲从贩卖鱼盐中被启用,管夷吾从狱官手里释放后被举用为相,孙叔敖从海边被举用进了朝廷,百里奚举于市井而登上了相位呢?所以,如果世人无从见识你的价值,你就无法担起世人所倚重的大任。明白了么?”

“嗯,徒儿明白了,定会谨记师父教诲。”

师徒二人不知不觉已来到清凉寺山门,只见山门洞开却无僧人迎来送往,此时,天色渐晚,从山门望进去,格外的阴森怕人。

符存正要举步踏入寺院,却被师父拉住说道:进入他人领地,无论是否有人,都应递上名帖,报上姓名字号、来自何方、前来叨扰为何,然后,经他人应允后方可,切不可非请自入,否则,这与蟊贼悍匪行径又有何异。

正说话间,寺院前来两个小和尚,僧衣穿得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僧发剃得凸凹不平,像马啃一般,让人看了着实好笑。

“老衲法号行均,来自修定寺,前来拜访贵寺方丈,还请两位小师父帮忙引荐。”行均方丈作辑道。

只见那两厮好不正经,相视噗呲一声,嘻笑道:方丈已远游。

“方丈远游,那寺院谁主持?”

“寺院由阎…抱和尚…主持…哎!你们这些和尚要进就进,哪来那么多废话!”一个小和尚人小脾气倒不小,说完转身而走。

“那还烦请小师父帮忙引荐。”行均方丈说完,就跟在那两厮身后。

只见寺院到处都是残碑断碣,大殿有焚烧痕迹,佛尊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穿过金龙池,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巨石卧于内寺门前,只见巨石长十五尺余,宽七尺余,厚两围四十五尺余,石面青色,有云纹,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文殊清凉石’,相传文殊菩萨曾于清凉石上讲经说法,因此,该巨石也称为‘曼殊床’;如今菩萨远去,巨石犹存,天下倾斜。

这两厮把行均师徒二人引入方丈室,夜幕降临,昏暗灯光下,只见室里围炉坐着五六个身材粗壮的和尚,僧衣破败难以蔽体,上座者,肥大的方脸上布满络腮胡子,双眼圆瞪,让人视而生畏。

此人见行均师徒进屋,忙站起身,嘿嘿嘿闷笑起来,然后声如洪钟道:二位禅师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符存见此人正年富力强,身材魁梧,貌相粗野,如不说话,定让人惊悚以为阎王在此呢,有意思的是,他居然也尊称自己为禅师,显然也把自己当个人物嘛,想着不免对此人生些好感……

行均方丈着实被眼前所见怔住了,寺院狼藉一片,这几个僧众毫无饥色,满面横肉,显然非修行得道之人,再看这所谓主持,方脸横肉、蒜头鼻、杏眼圆睁,一派江湖习气。

“老衲行均携徒儿远游,途经贵寺,前来叨扰,还请阎抱和尚给予安顿一宿,老衲不胜感激,阿弥陀佛。”行均方丈还是毕恭毕敬地作辑道。

阎抱和尚大笑道:好说,好说!我们都是和尚,一家人,嘿嘿,过来坐,过来坐。

“……去你娘的。”阎抱一脚把懒坐着不动的两个和尚踢开,口里粗话相向:两个臭蛋,只知贪吃,还不快去给两位禅师准备晚斋,愣住傻呀!

那两厮嘟嘟囔囔而去,阎抱和尚仍厉声喝道:傻蛋……素的!搞素的!

阎抱和尚见腾出两个空位,忙上前招呼方丈师徒二人入座,嘴里喃喃道:那两臭蛋就是粗人,还请两位禅师不要见怪。

其他和尚忍俊不禁,嘿嘿笑起来,符存也憋不住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正当大伙哄堂大笑之际,一位不速之客一闪而入,只见此人身长八尺二寸,顶华阳巾,衣黄衫,系皂绦,背上一柄逍遥剑,左手握着葫芦酒,右手拿着拂尘,显然是一道人。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望向那道人生而金形玉质,仙风道骨,鹤顶猿背,虎体龙腮,凤眼朝天,双眉入鬓,颈修颧露,身材雄伟,鼻梁耸直,面色白黄,须发飘逸;左眉有一点黑子,足下纹起如龟。

“来者何方神圣,竟然不请自入。”阎抱和尚僵尸般的黑脸泛起一丝不安。

“哈哈哈,贫道云游四海,从来都是不请自入,尔等还想奈何?”这道人边说边饮那葫芦酒来。

阎抱和尚见此人非凡又非正经之人,不敢怠慢,赶紧招呼那道人,亲自端上茶水奉上。

那道人接过茶水,刚饮就喷将出来,怒喝道:你这厮茶水添加何物,味道如此怪异!

其他人见这道人目空一切,凶神恶煞,来者不善。

阎抱和尚强忍怒火,抱拳施礼道:本寺茶水不美,还望道长不要嫌弃,小僧刚才所奉茶水乃解乏安神茶,为本寺特供远道而来的僧侣道仙们饮用,以解长途跋涉以来的困乏,该茶添加物无它,仅首乌一味。

“哈哈哈,纯阳子吕洞宾在此,你这厮岂能瞒得了贫道。”

众人一听说吕洞宾,大为惊诧,常闻纯阳子吕洞宾善于炼制仙丹,能求一颗那可是能长生不老,并且他精通天盾剑法,云游四方,为百姓解除疾病,从不要任何报酬;这样一生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深得世人敬仰,但世人往往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能亲眼目睹其容颜,怎能不惊异?

吕洞宾把茶碗扔向阎抱和尚,训斥道:你这厮恐不识用材,误把颠茄当首乌,快快上得可口茶饭,贫道便不怪你。

阎抱和尚顺势接住茶碗,然后一把拉起身旁坐着的一个和尚,与那和尚嘀咕而去。

“阳玄子、纯阳子,一字之别,难不成是同宗同派……”符存自言自语。

一旁的吕洞宾,人虽年老耳却聪敏,听到有人在念叨自己的道号,转向符存便问:纯阳子是贫道的道号,难不成你认识阳玄子?

“当然认识啊!”符存不以为然,侃然道。

“嘘……”众人唏嘘不已。

“阳玄子乃日月玄教阳派教主,此人从不交游,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贫道云游四方,常闻江湖上传颂其神功高深莫测,绝世无双,唉!闻名不如见面,你小小年纪,莫非是有过人之处得以认识他么?”吕洞宾惊异道。

“是啊!凭什么啊?”众人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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