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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不知道就别乱猜。”陈伯番急忙在一边轻斥了一声,身为大使,这回又专门宴请了对方,他当然要先了解张力的一些事情,自然也知道张力的出处一直都是个谜,这个谜甚至还成了各个情报部门的心头病。虽然他也很想能弄明白张力的来历,并以此立上一功,可光知道个家乡名又有什么用?中国大了,北方更是一直战乱了几十年,谁知道谁是谁?何况,他现在还是有求于张力,更加不能引起对方的猜疑:
“鲁菜又不只是山东人爱吃。这个菜系覆及的范围在八大菜系之中可说是最广。京津一带,还有东三省,再加山东,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吃的还不都是鲁菜?”
“呵呵,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以前没想到,听陈大使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鲁菜覆及的范围居然这么广。”可为什么以后开馆子的好像都喜欢拿川菜打名头,让川菜几乎是打遍了全国?。张力嘴上笑着,心里却暗暗有些疑惑。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的,那就是做鲁菜的厨师们有些不够不争气。
“呵呵,别看咱们中国那么大,大的菜系也有八个之多。可整个北方,能上得了大席的也就鲁菜一个。而且相对而言,八大菜系之中,鲁菜也是传承最久,来头最大的。”陈伯番又笑道。
“哦?”张力来了兴趣,“这我还真不是很清楚。”
“鲁菜,其实就是鲁地的意思,传自春秋战国时期的齐鲁二国。”见张力感兴趣,陈伯番也不愿拂了他的兴致,又道:“传说中那个将自己的儿子蒸熟了献给齐桓公吃的易牙,实际上是当时善于调味的烹饪大师。再有……就是孔子。许多人都知道孔夫子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他们却不知道除了这两条,孔夫子还有一系列‘不食’的主张,比如:‘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馁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这其实就说明当时的鲁菜已经相当讲究。不仅注意卫生,还很追求刀工和调料,几乎可说是到了日臻精美的地步。……北魏的《齐民要术》也对主要是山东地区的烹调技术作过一些总结。不仅详细阐述了煎、烧、炒、煮、烤、蒸、腌、腊、炖、糟等烹调方法,还记载了‘烤鸭’、‘烤乳猪’等名菜的制作方法。到元、明、清时期,鲁菜已经大量进入宫廷,成为御膳的珍品,并在北方各地广泛流传。清高宗弘历曾八次驾临孔府,并在第五次驾临孔府时,将女儿下嫁给孔子第72代孙孔宪培,还赏赐一套‘满汉宴.银质点铜锡仿古象形水火餐具’给孔府。而这‘孔府菜’,也同样是鲁菜里的一个流派,可说是其中的奇葩啊。”
“啧啧,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陈大使居然这么博闻广识。了不起,佩服,佩服!”张力没想到一个“鲁菜”居然能引出陈伯番这么一篇大论,顿时对这位原本印象中略有些窝囊的驻日大使大为改观。不管怎么说,这位陈大使做个历史类的学者估计是足够了。
“呵呵,见笑,见笑了!”陈伯番连连自谦道。
“对了,陈大使,您刚才说‘满汉宴’?难道乾隆在孔府吃的是满汉全席?那这满汉全席也都是鲁菜系列里的一支?”张力突然又问道。
“满汉全席?”陈伯番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张先生您的意思,肯定说的是那个‘报菜名’!”
“报菜名?”张力又是一怔。满汉全席跟报菜名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满汉全席?所谓的‘满汉全席’,其实是出自一段相声!”陈伯番笑道。
“相声?”张力这一下更有兴趣了,“我知道‘报菜名’确实是个相声段子,以前好像也听过,可这怎么又引出了满汉全席了?那不是满清皇庭的看家大菜吗?”
“嗨,什么看家大菜?一个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奴才主子的蛮子朝廷,又懂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陈伯番的嘴角漏过一丝不屑,“那些满清的鞑子,入关以前,一般宴会,就是露天铺上兽皮,大家围拢一起,席地而餐。《满文老档》里记载:‘贝勒们设宴时,尚不设桌案,都席地而坐。’菜肴,一般也就是火锅配以炖肉,猪肉、牛羊肉加以兽肉。皇帝出席的国宴,也不过设十几桌、几十桌,也是牛、羊、猪、兽肉,用解食刀割肉为食。比南方一般的显贵都远远不如。后来虽然他们入了关,受到了一些影响,可也只不过会弄些场面……你想想,一个皇帝,一顿吃上几百道菜,他吃得过来吗?还不是由着那些御厨自己?愿意让他吃,就做得好吃点儿,不愿意让他吃,就做得难吃点儿……”
“那那些御厨就不怕皇帝发火?”陈夫人突然问道。
“有什么好发火的?皇帝吃菜之前,都要先有人试菜。试了之后,再等上一段时间,试菜人没死,才轮到他。这时候,不管什么菜,早就都凉透了气儿了,还能有什么味道?他又能吃得出来什么?又能怪得了谁?……这种情况,那宫廷御膳又能有什么好吃的?又能弄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席来?要不然,怎么乾隆非要跑到孔府去吃人家的孔府菜,而且还是连着去了好几次?说到底,还不是谗的?”陈伯番笑道。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张力忍不住大笑,“我就说嘛。乾隆这老东西怎么就那么喜欢下江南,原来就是想吃喝玩儿乐!”
“呵呵,见笑见笑。一家之言,开个玩笑而已。”陈伯番又笑道。
“那陈大使,这满汉全席又怎么来的?”张力又接着问道。
“以讹传讹而已!”陈伯番笑道:“二几年的时候,有个很有名的相声名角,叫万人迷,在北京和天津献艺,他编了一个段子,罗列大量菜名,名为‘报菜名’,颇受欢迎。三几年的时候,在北京跟张傻子、高德名、绪德贵、汤瞎子一同登台说过相声的戴少埔也擅长这个段子。因为他说的好,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传来传去竟被讹称为‘满汉全席’。其实啊,清宫膳房根本没有‘满汉全席’之说。当年在北海公园创设‘仿膳’饭馆的东家,虽然听说的确是曾在清宫膳房工作过的,仿膳的菜肴也的确是清末宫廷膳房制品的样子,可也从没提过‘满汉全席’,只是老老实实地做炒肉末,也就是咱们北方人俗称的‘夹烧饼’!”
“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一个‘满汉全席’,不是厨子,反倒是那些相声演员开创的。我这回总算是弄明白了。”张力忍不住大笑。想当初,电影版和电视版的《满汉全席》一经播出,许多人都以能吃到这么一道大宴为荣。听说还有不少富豪专门找人打听哪里能吃到这么一道尊贵豪华的大宴席,也有不少饭馆酒店适时推出了自己的“满汉全席”,宣传的也是不遗余力,据说声名都已经传到了海外,可没想到,弄到后来,这“满汉全席”居然是创自一群相声演员……不知道那些吃过满汉全席的人如果知道了这道大宴的来历,还会不会觉得很享受。
“呵呵,我说你们说得这么高兴,这菜可就要凉了。”见两人说得差不多,陈夫人又在一边笑道。
“对对对,咱们可不是什么鞑子皇帝,赶紧趁热把这菜吃了,要是凉了可就是暴殄天物了。”张力也赶紧说道。
“是是是,”陈伯番却没有拿筷子,而是顺势端起了一边的酒瓶:“张先生,虽然是身处日本,这酒可是我保存了多年的杏花村陈酿,您尝尝……”
“唉呀呀,客气客气!”张力双手端起酒杯让陈伯番替自己满上了一蛊,“这可是好酒,陈大使你太客气了。”
“呵呵,只要张先生喜欢就好。”陈夫人在一边笑道。
“喜欢,当然喜欢。”能不喜欢吗?以前想喝这种好酒都没得喝呢。别说陈酿,就是普通的货色,在商店里一瓶也几百,还不敢说是真是假,生怕上当受骗。就算敢狠下心弄上一瓶,小半个月的生活费又没了,哪喝得起?现在更是如此,意识形态之下,有价还没市呢。张力暗暗感叹了一声,又突然朝陈伯番一笑:“陈大使,这么好的酒,一定不是让我白喝的吧?您到底有什么事儿,趁着咱们都高兴,还是直说了吧。”
“这……”陈伯番一怔,旋即笑道:“呵呵,张先生您可真够直白的。”
“直白有直白的好处。我可不想吃了这么一顿好菜,然后就吃干抹净地不认帐。再说了,您也不希望我装聋作哑不是?”张力笑道。
“好,既然张先生这么大方,我陈某人也不能太小气。”陈伯番放下酒瓶,又叹了口气:“没错,我确实是有事相求。”
“请说。”张力示意道。
“刚刚王秘书长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如果我不能把后天的新闻发布会的事情处理好,让代表团陷入被动,别说这个大使,以后的前途也都完了。”陈伯番叹道。
“那您找我是为了……”果然是这样。张力暗暗点了点头。他也勉强算是代表团成员,当然知道后面的安排。在码头他出面惹了那么一出,那些日本人肯定会把帐算到台湾代表团的头上,而陈伯番办事不力,自然也会招来上级的不满,以官场上历来的规矩,惹上头不高兴了,上头自然要找些难办的事儿来拾掇拾掇这个不给自己长脸的手下。
“王秘书长说您一定有办法。”陈伯番又道。
“我?……”
“没错。就连桂总司令也这么说。”
“好家在,联着伙儿的找我麻烦。”张力苦笑了一声,又看了陈伯番一眼:“新闻发布会不应该是孔团长出面吗,怎么又突然改由您主持了?”
“可能是怕麻烦吧。我也是刚刚接到了命令。”陈伯番苦笑道。
“看来,孔团长他们是怕被那些记者集体炮轰啊!”张力笑道。
“是啊。”陈伯番又是一番感叹:“有些事是明摆着的,可说出来就不好办了。我虽然是搞外交的,还算有点儿太极功夫,可这一回那些记者肯定没那么容易打发。官样文章就算能够挡他们一时,也肯定会被人在报纸上骂惨。一个不好,丢脸的可就是整个政府啊。”
“既然不能做官样文章,那就把我们的来意直接说出去嘛。”张力冷哼道。
“直说?”
“没错,就告诉那些日本人,我们就是来趁火打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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