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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十坡上大口喘着与,郑胡子手摸向腰间,一具斜趴在土坡另一侧的红缨子尸体突然随着土疙瘩滚了下,血污的脸,死鱼般的苍白眼球,正对着郑胡子的脸,郑胡子被吓了一跳,随即呸呸呸啐了几口,用力将尸体掀出去,骂咧咧的:“他姥姥!死了也是个窝囊废!”
刘福贵忍不住大笑,却不小心牵动了左肋的伤口,剧痛之下,脸一下煞白。
两人都是血淋淋的,郑胡子脸上被弹丸划过一道寸许的口子,肉翻翻着,狰狞可怕。
郑胡子摸出两颗皱巴巴的烟卷,扔给了刘福贵一颗,摸了摸火柴,却不见了,随即撕碎卷烟,放在嘴里嚼,拍着刘福贵肩膀,笑道:“秀才啊秀才,没想到哥哥要跟你死一堆儿,这黄泉路上,你可莫再跟哥哥唠叨了。”
刘福贵学着郑大胡子的模样嚼烟丝,苦涩无比,但好像,伤口真的没那么痛了,转头看去,土坡后越发稀疏的士兵三三两两的抱着枪,检查弹药,准备迎击清军下一次的猛攻,就在左近有一名士兵右腿血淋淋稀烂,却兀自爬来爬去搜检弹丸、榴弹,好似那条腿不是他的一般。
刘福贵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咬着牙道:“胡子,老子下辈子还天天在你耳边唠叨!”
郑胡子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看了几眼烟雾中营蒙的台州方向,又靠在土地上,仰望天空,渐渐沉默。
刘福贵侧过头,隔着孤零零一尾枯草,奇怪的看着他,“喂,怎么突然变深沉了?”说着就笑:“是不是在想喜子?”
郑胡子脸一下就紫了,随即骂道:“滚球,老子跟她没什么,就是那天她个小豆芽菜送给老子一个荷包,老子没明白啥意思,还骂了她几句,现在想想,怪对不起她的。”说着,就叹了口气。
刘福贵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明白,我明白。”
突然,枪声又起,郑胡子猛地翻过身,啐了。混杂着烟草的血水,“妈的,来吧,老子就变成这八里坡上的臭狗屎,熏也熏死你们这帮杂种!”
刘福贵大笑,翻身开枪射击。
天空闷雷轰隆隆滚过,却掩不住八里坡上震天的喊杀声。
罗泽南的脸色越来越是阴沉,这已经不知道是被打退的第几波攻势了,这个小小的八里坡,只怕坡上泥土都被土炮枪弹筛子般筛了一遍,可平远军那飞舞的麒麟旗虽然旗帜残破不堪,却高高的飘扬,此刻是显得那么的刺目,就好像在讽刺嘲笑自己的无能,而每看一眼那血火交织的旗帜,手下兵勇们的志气也就低落一分。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不痛快,就好像,本来浓香诱人的丰盛大餐突然就变成了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怎么咽也咽不下去,还被刺得发疼刺得咳嗽,简直败兴到了极点。
罗泽南轻轻的叹口气,大清官兵与平远军的差距,不仅仅在于武器装备,这精气神,这常胜军渐渐形成的悍勇、荣誉感,对抗过俄、英、法异国劲旅的光荣传统、底气,都是大清兵勇难以企及的。
用千里镜默默眺望着这块土坡,看着那时隐时现稀稀疏疏的钢盔,罗泽南知道,这枝军队终于渐渐成了强弩之末,接下来的攻击只要持续猛烈,定然一蹴而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隐隐觉得有些惋惜,都是大好男儿,奈何上了贼船。
罗泽南轻轻对旗兵招了招手,“给坤字营传令!准备攻击。”坤字营乃是他的亲军,装备的清一色法兰西快枪,一直未投放战场,狼崽子们想必憋得嗷嗷叫呢,定能给这枝灰头军残部最致命一击。
可心里多少有些失败感,轮番攻击,最后竟然还要出动自己的亲军精锐,这场仗,难道能说是胜仗么?
台州城内一条巷子里,秀气的张队长正连声感谢马陶方马老板,伤员、卫生队、长夫队等都撤的七七八八了,而在马老板帮助下,又将那些伤重不好移动的伤员隐蔽在了几家不起眼的穷苦人家中。
张队长连声的感谢自然令马老板怡然自得,可旋即张队长一句话令他苦了脸,“马老板,您和您的家眷最好暂时躲避几日,免得侍军找您的麻烦。”
马老板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那也是极为危险啊,如果按照伪清官员的一贯做法,他这可是满门抄家的死罪,支援灰头军骡马车辆,私通匪类救治灰头军伤员,这哪一条都够砍脑袋的了。
苦笑着,马老板冰垩火两重天,这灰头军和伪清军鲜明的对比,此刻再清楚不过。
“还有。”张队长想了想,就将一个小布袋郑重的交给马老板,小布袋里是一金属铝盒,里面有十来枝生命素注射液,这种生命素乃是广州医院与泰和行资助的一个项目合作,联合研究出来的霉菌素,张队长曾全垩程参与,听闻实则这项目得到了学贯东西的摄政王之指导,并命名为青霉素亦或生命素,而细菌感染等理论听闻也是在摄政王启发下渐渐进入研究阶段的。
这是一种能有效抑制伤口感染的新药,其问世多么振奋人心对于医学理论已经极为扎实的张燕儿来说极为清楚,她清楚记得试验小白鼠成功时实验室里中外医垩学者、生物学家拥抱流泪的场景,而因为战争期间是以大将军府与所有参与试验的人员签订了保密协议,不许药物资料外泄,若不然,只怕同玻璃注射器的革新一样,又是一次轰动世界医垩学界的壮举,而且,这次会更加轰动,因为这是一个几乎可以改变人类生命进程的伟大发现。
生命素虽然有严重的过敏情况,甚至可能致命,但因为现今手工培育提炼,产量极低,是以只能用在最容易感染的重伤员身上以为其保命,是以这点瑕疵可以忽略不计,而如果以生命价值计算,这一枝枝注射液几乎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张队长一向随身保管,这也是仅剩的几支了。
马老板接过布袋,愕然问:“这是什么?”
而负责保卫卫生队安全的警备队队长马大山和卫生员小王也疑惑的看向张队长。
马大山人如其名,壮实的就好像一座小山,得三宝爷严令,他这枝警备队干几名战十负责保卫刀生队安全。
张队长笑道:“您甭管了,去忙吧,总之这些药剂请您帮我保管好。”
马老板连连点头,此刻心系家人安危,听着那隐隐约约的枪声又停了,就更是心下打鼓赶紧回去带着家人遁藏为好,至于这东西,却也顾不得问是什么了,反正灰头军新鲜事太多,问了怕也不明白。
张队长这时才转向马大山,道:“马大哥,我想去八里坡看看。”
马大山一呆,立时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咱们这就赶紧走,快点。”也不等张队长分辩,坚决的道:“张医生,您不要说了如果您一定坚持那我只能绑了您走。”可不是,马大山那是宁可自己掉了脑袋也决不能令卫生队受到一丝损失的,若不然卫生队的女娃子落在伪军手里,别说他马大山,这简直就是第四镇全体官兵的耻辱,以后第四镇的人,在兄弟部队面前还抬得起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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