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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这种不正常的亢奋,甚至连身处大营里的苏虹都感觉到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同样的神情:又疲倦又紧张,目光里还带着点疯狂的兴奋,苏虹问惊,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惊回答说,大将军已经下令锁死口袋阵,“要拿到赵括人头”。
又过了几日,状况更加明显。
外面战斗的激烈,苏虹虽然无法亲眼目睹,但她已经从被抬进军营里的伤病人数上判断出了这一点。这几天,受伤的兵卒越来越多,远远超过她刚来那段时间的数量,军营里的几个伤医忙得彻夜不休,其中一个原本是被白起指定来照看她的。但是也差不多有一第百六二章长平没有郝思嘉个礼拜没在苏虹跟前露面了。苏虹不想去找那个伤医,尽管从昨夜开始,她就察觉到了隐约的阵痛……
起初,还不是多么严重的疼痛,苏虹只觉得腹内的肌肉慢慢绞压在一处,痉挛似的疼痛阵阵袭来,痛楚达到最高时,会让她疼得嘴唇煞白,但那一阵过去了,就有缓和一会儿。
她躺在日常就寝的旧军帐旁边。为了就近得到伤医的帮忙,那地方恰好是处在置放伤兵的帐篷旁边,然后这只使得她更加清晰的听见那些哀嚎。人垂死之时,叫声偶尔会很尖锐,但多数却只闷在胸腔里,持久却不间断。
苏虹瞪着黑洞洞的帐顶,她努力在回忆里思考接触过的分娩常识,但是帐外时不时传来的惨叫总是打断的她的思索,让她疼得更加厉害……
“……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苏虹小声吩咐惊。
小男孩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掀开帐帘进来。
“又抬了好多伤兵,我看见的,有一个,腿都切下来,还有第百六二章长平没有郝思嘉一个脖子断了……”惊小声说着,他伸出冰冷的小手,给苏虹擦了擦额头的汗。“苏姑娘,我去找伤医,好不好?”
“别去了。”苏虹声音微弱的说。“他们现在顾不得我。”
又来了好多伤兵……
那么,杀戮正进行到酣畅时了。苏虹明白,口袋阵里的赵军想誓死突围,赵括把兵力分了四路,同时开火,方向直指赵军大本营,这种冲击对秦军而言,一定是相当沉重的。
有一阵疼痛像巨浪般袭来,苏虹死死咬着一块软羊皮,她的手指深深抠进躺着的羊皮毡里。
“苏姑娘?”惊害怕了,他抓住苏虹的手,他没见过女人生孩子,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苏虹的嘴唇发青,寒冷的天气,她的额头全都是豆大的汗珠,这让惊慌乱不已。
苏虹隐约记得她该吸气,计数。分散疼痛……但她什么都办不到了。
外面,一个伤兵在厉声惨叫,天知道,他是失去了一条腿还是失去了别的什么,那如同碱液一样的叫声,想电锯切割着苏虹的神经,让她在剧痛之上,又增加了一层痛苦。
“……惊,给我……给我弄点冷水,好么?”她哀求道。
惊答应着出了军帐,他焦虑的四下看了看,此时正值初冬,前几天刚落了一场初雪,看见雪堆,惊快步走到帐外角落里,他用手捧了一些未融化的雪渣,又匆忙跑了回来。
男孩小心翼翼的把冰冷的雪。一点点涂抹在苏虹在嘴唇上,她此刻看起来脸色蜡黄,汗津津的,头发又臭又脏,乱成一团,嘴角还有刚刚呕吐过的黏液。
用脏脏的布勉强给苏虹擦干净了脸,惊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身体,苏虹的身上盖着一层很薄的毛毯,她看上去像个怪物:腹部惊人的大,但是四肢却显得那么瘦小。
终于,她开始呜咽,到最后她疼得连哭泣都1小说α.整理
不顺畅了,只剩下了错乱的啜泣,她死死抓着惊的小手。她用力之大,好像要把惊的手给活活掰断,可是惊只是咬着牙忍着,除了给苏虹抓着手,他不知道还能什么。
外面,是喊杀声整天的长平山坳。是遍地死伤的秦赵两国士兵……
军帐里,是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她疼得脸都变形了,可那要命的婴孩还是没有出来的征兆。
过渡期的间隙,惊稍微离开了一会儿,他按照早先的吩咐去烧了水。烫了好几块步,还弄来一把锋锐的刀……那是一个老兵给他的,老兵说,这刀曾经捅进马服君赵奢的肩膀。
他要用这把刀来给苏虹分娩,虽然惊完全不知道如何接生,男孩只能按照苏虹之前模糊的吩咐,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孩子以一种完全不知晓的方式,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黄昏时分,苏虹从短暂的晕厥里醒过来。
疼痛好像没那么清晰了,她挣扎着问:“外面……外面怎么样了?”
“死了好多人。”惊低声说,“刚才进来时,我差点被地上的伤兵绊倒。”
军帐里已经堆不下了?苏虹迷迷糊糊地想,都要扔到帐外来了?天啊。那得有多少啊!苏虹的脑海里,浮现出电影《乱世佳人》里,弥漫整个长镜头的遍地伤兵……
她没能想更多的事情,因为疼痛又涌上来了,她挣扎着抗拒着,但是最终,仍然不得不消失在一个无差别的疼痛世界里,出了疼痛,别的,什么都没有。
当晚,惊彻夜守在苏虹的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他没办法缓解她的痛苦,只好给她唱歌,惊会唱的歌不多,但他会唱村里的童谣。古怪的调子是苏虹从未听过的,或许,是他因为疼痛而无法听清?
后来,惊终于把会唱的二个都唱完了,没得可唱,他只好唱起老兵们爱唱的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稚嫩的嗓子低低哼着歌谣,沉重的歌词与尖细的童音原本毫不协调,但从惊的口里唱出来,却形成了另一种新奇的感觉。
帐外,士兵的惨叫和呻吟彻夜不断,松炬的光照下,人影来去,犹如憧憧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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