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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转头又对杨子和小石头道:“你俩再去捡些。捡回来了,把这田螺洗干净,养在清水里,倒几滴香油漂几天,多换几次水。要烧的时候,把田螺的屁股剪了,直接连壳用辣椒和小茴香煮了,那才香哩。不过吃的时候要用针挑,不然吃不出肉来。”
杨子和小石头听了,对视一眼,一齐道下午接着捡。他们光听外婆说了就觉得好吃。
菊花感觉这石头外婆烧田螺比自己的法子要好,往后当然用这个法子了。她要是烧的话,老方法――红烧,这样难免肉质就老了些。
这时青木和张槐回来,拎了一只篓子,里面是黄鳝和泥鳅。刘小妹见了大喜。
青木笑道:“这是你哥哥摸的。他逮黄鳝可真有一手,我们都不晓得哪里有,他跑到田埂边到处找,只要找到洞,准能摸出些黄鳝。我跟槐子也就只好逮些泥鳅,这还是瞅准了才能逮到。”
菊花好笑地问道:“你们是插秧哩,还是逮黄鳝哩?”
张槐笑道:“田里闹哄哄的,这些东西都被惊起来了。也不是专门去逮的,先是捡了不少,后来瞧了不够一碗,才让二顺和三顺去田埂边摸的。也算是凑了一碗菜。”
他见刘小妹也来了,心里踏实了一些,有她帮忙烧饭菊花也没那么累。他悄悄地关注着菊花,却不像先前那样往上凑了。不挣点家底,他拿什么娶菊花?这个意思只要一露出来,旁人肯定要说他袱上水的。
杨子和小石头见了黄鳝心喜,便也想去掏黄鳝。
青木听了俩人的话。说道:“你们还是省省吧。你当二顺和三顺那本事是一回就能练成么?你们还是别去了。你俩没下过田的,这一下去说不定就着凉了。”
杨子笑道:“哪能那么娇气哩?我还是去栽秧吧,石头一个人捡田螺就好了。”
槐子瞅着他弟弟道:“栽完一趟秧,起身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你当容易么?回头你该喊腰疼了。栽秧可不比割稻,要懂些窍门才成,不然栽得东倒西歪的,到时候秧苗站不住,全漂起来了。你还是在家帮菊花姐姐打个下手。帮忙递个东西啥的;不然捡田螺也好啊,不是一碗好菜么!”
杨子也不是不晓得辛苦,他如今懂事多了,正是晓得爹娘很辛苦,才想跟哥哥一起去帮忙的。但哥哥说了一番话。话里含着关心,他便微笑着点点头,又对菊花那边瞧了瞧。给了哥哥一个放心的眼色。
槐子便脸红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石头外婆这时也说道:“还是去捡田螺吧。别到处乱摸,要是摸到水蛇可就糟了。”
她端出玉米饼让青木和槐子带到田里给大伙吃,又搛了一大碗辣椒粑粑配上。俩人喜滋滋地去了。
等到中午,下田的人收工回来吃饭。一个个叉着两腿,摇摇晃晃地走着。
女人们拿手扶着后腰,吃力地拖着脚步,她们的裤腿都是放下的,连裤子下水,并不曾卷起来;男人们则是垮着肩膀甩着两条胳膊,高高卷起裤腿,满腿的泥浆,在小沟里洗净了,方才放下裤子。脸上是疲惫而又兴奋的。
身后水田里,那排列整齐的秧苗,铺满了白色的水面;原先空荡荡的水田。忽地充实起来,那绿色让天地都跟着明亮柔和不少。秧苗随着和煦的风儿轻轻地摇动。
郑长河挺直了腰,叉着两腿,趔趄了两步方才站稳,笑道:“猫了一冬,这头一天弯腰,还真的不大能撑得住哩。”
杨氏听了,担心地瞄了一眼他的腿,问道:“他爹,你腿疼不?要是疼的话可不许撑着不说,不然折腾出了大毛病来还是害人。”
郑长河忙笑道:“腿一点不疼,好的很。你甭担心。我想是歇太久了,栽了一上午秧,这腰有些酸哩。”
赵三听了大笑道:“甭说你了,我都撑不住哩。哪年头一天不都是这样?栽上两天就好了。这越酸越不能躺下,还非得不停地动动才行。今儿晚上睡觉可就受罪喽――这屁股一准疼得不能挨床。”
张大栓笑道:“累得半死不活的,哪管那些?就是倒在牛棚里也立马就能睡着,屁股疼怕是在梦里才能觉着吧!”
张槐跟青木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两人念了这么久的书,这一下田,弯着腰的时候不觉得,直起腰来就有些费劲――龇牙咧嘴地要老半天才能直起来。
不过,到底年轻,能扛得住,不像他们的爹娘,骨头老了,不灵活,从田里爬起来,走路的姿势都是很奇怪的。
一群人回到郑家,菊花她们已经把饭摆到桌上了。
见到炒田螺、炒黄鳝和红炖泥鳅,大伙儿一齐都笑了起来,因对刘三顺道:“你还是别下田了,不如去网些小鱼回来,那这菜就更齐全了――清一色都是从河里田里弄来的。”
刘三顺忙道:“不用网,我家就有。先拿来烧了,等吃完了我再网去就是了。我待会就让小妹回家拿些干鱼来。”
赵三道:“哪个要吃干鱼?我们就是要吃新鲜的。瞧这桌上,都是新鲜的,味儿也好。嗳哟!真没想到这炒田螺这样好吃。石头,你外婆好历害哩。”他已经晓得这是石头外婆烧的,不是菊花烧的。
小石头得意地对他说道:“这是我跟杨子哥哥一起去捡的;也是我俩挑的肉,洗了让外婆烧的。不是我俩,你们也没得吃。”他那意思是说,我俩虽然没下田,可在家也没闲着哩。
众人都笑了起来,郑长河乐呵呵地说道:“石头是能耐。捡了一碗菜,也抵得过下田插了几趟秧了。这些天咱可就指着你了。你还要捡吧?”
小石头扬头道:“那当然。外婆说还有一种烧法,是连壳烧的,要拿针挑着吃。特有味儿哩。你们就放心吧,我俩就算不下田,在家也是能做些事的。”
二顺笑眯眯地说道:“嗳!石头这安排好!那我们可就等着了。”
张大栓笑道:“快吃饭,吃完好干活。要是不加紧干,这秧要栽到啥时候?这二顺和三顺还指望咱到时候给他家帮忙哩。等把秧栽好了,想撒网的再去撒网,想捡田螺的去捡田螺。”
劳累过后吃饭也是格外香的,似乎没长喉咙似的,各人端起饭碗,三口两口就是一碗饭下肚。完了摸着肚子又匆匆下田去了,脚步比回来的时候要利索了一些,毕竟休息了一会,还吃了一饱。
等人都走了,菊花跟刘小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商量着晚上要烧些啥。
这农忙的时候,在家的人就是烧个不停。不然,饭菜没及时烧好。那下田的人回来会是一头鬼火――他累得要死没及时吃上饭当然火了,可不管你忙不忙。让下田的人吃饱吃好,那是烧饭人的责任。
菊花忽然发现自己石头外婆比差远了。原以为跟梅子她们比,自己算是会烧的了。可是,自己也就是拿现成的东西烧些自己烧过的菜罢了;这个小石头的外婆会想点子。会变菜。
她见菊花又要烧腊肉,忙制止了她,对她慈和地笑道:“你娘眼下不做生意了,这腊肉还是省着吃才好――还有麦子没割哩!晚上换一样,我带了好些鸡蛋来,包些蛋饺;再把豆腐切小小的块儿放到那红炖泥鳅里边。光是泥鳅,那一锅好汤不加点东西可惜了。就用我带来的豆腐,你家的橡子豆腐还是按你原先的法子凉拌吧。”
菊花听了,这才想起来泥鳅可不就是烧豆腐的么,亏自己还吃过。居然忘了,竟不如人家老太太灵光,能现想出来。
石头娘这时也插话道:“菊花。你那些菜留着吧。咱旧年也吃了好些你家送的菜,今儿就用我带来的烧吧。”
菊花听了笑道:“这样算起来还扯不清了。赵三叔可是也送了不少东西把我家。杀猪的时候还送来了好几斤肉哩。去年送些菜给你们,也不过是我娘正好做那生意。今年不就没了?”
石头娘笑道:“说是这么说,也总要人舍得才成。有些人就有也不舍得。你娘为人爽快,咱可不能顺杆爬。”
石头外婆听闺女说过,晓得菊花家为人实诚,便笑道:“咱庄稼人,瞧着老实,心里亮着呢!谁待人好,他自然就亲近;要是那一毛不拔的,人跟他处一回,往后都不沾他。”
石头娘笑道:“可不是么。长河大哥跟嫂子待人诚心,过年的时候,杀了猪的人家都送了猪肉给他们。咱乡里人,也没别的金贵东西,杀了猪,猪肉就是最好的了。送点过来,也是一份心意。我估摸着你家也快要盖房子了――你那房子也太旧了哩――也省些买菜钱。你也甭担心,这回,咱也带了不少菜来。你呀,跟石头外婆学学,她能凑出许多的菜,所以你家的那些东西就不用拿出来了。”
菊花和刘小妹听了就笑,忽地瞧着石头娘,很疑惑地想道:“咋当娘的这么会烧,这闺女却手艺一般哩?”
石头外婆似乎瞧出了她俩的心思,望望挺着大肚子的闺女,笑眯眯地说道:“俗语说的‘母强子弱’。就算不全对,也差不多是这个理儿。我会烧,她就有指望了;我又总是舍不得让她累,自己烧好了把她吃,这出了嫁可不就是这副样子?茶饭手艺也就马马虎虎过得去。你们不信的话,好好想想,好多的人家是不是都是这个形景?”
石头娘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俩人道,确实是这样。她又说,梅子现在就跟她当年一样。
说笑了一回,菊花便问道:“外婆,这蛋饺要用啥做馅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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