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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割满了一篓猪草后,便不顾露水,在镜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太阳已经升起,照在镜湖上,泛起一片斑驳的霞光。
东边,整个清南村都笼罩在这霞光里,树梢屋顶全蒙上一层瑰丽的色彩。一条小路从西边小青山脚下菊花家牵出,蜿蜒伸展,没入清南村深处。三三两两的树木散落路旁,小路尽头的清南村,或高或矮、或新或旧的房屋错落有致,间杂着几棵高大的古树从这片房屋中间脱颖而出,俯视全村。
村子北面,大片的田地一直铺到小清河边,稻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一排排整齐的稻茬桩子;田间地头、河边草地上,到处是怒放的金黄色小野菊,和那早起劳作的村民、河边放牧的牧童一起构成了一副怡人图画。
看看这如画般的乡村风景,再看看镜湖中倒映出的脸庞,菊花忍不住还是心中直抽痛――那如癞蛤蟆皮一样的一串串肉瘤,遍布两边脸颊,生生让一个十二岁的如花少女变成了恐怖的妖怪!
其实,这菊花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菊花了,她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叫林芝的来自异世的灵魂。
自从林芝在这个丑女菊花的身体里苏醒过来后,整整三天,都是浑浑噩噩,疑在梦中!
她不过是奋斗得满心疲惫,厌恶了都市的喧嚣,想到乡下去过清静的生活罢了,竟然被雷劈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下可真的清静了――不仅从原来的时空中被扔了出来,上天还给了她一副鬼见了也要躲避的尊容,呵呵!
她甚至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虽然知道是有皇帝的,但皇帝是谁,那也是两眼一抹黑。在原主那少得可怜的记忆里,除了对家里人和一个叫张槐的农家少年印象清晰一些外,连村里人都是模糊的,几乎少有其他的信息――因为丑陋,她的生活是很封闭的!
林芝――哦,现在应该是菊花――站起身,拍拍那身补丁摞补丁的蓝底白花衣裤,跺了跺露出脚趾头的破布鞋,长吐出一口气。
总要活下去,不是吗?不能再疑惑失落下去了,怀念原来的世界,更是于事无补。
菊花忍不住在心里自嘲,老天爷也算是让她如愿以偿了。朋友曾经笑她,拼死拼活地考试,从农村挤进都市;过了那么些年又逃离城市躲入乡村,纯粹是神经病!
她将竹篓挎到右边肩膀上,准备回家。
一转身,却发现前边金菊招展的草地上,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农家少年,手里还拄着一杆锄头。他头上挽着发髻,扎着青色布巾,一身灰色粗布衣裤,膝盖和胳膊肘还打了补丁。
此刻他正张大了嘴巴错愕地看着菊花,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起身回头。
她想,这不是那个拒绝娶自己的张槐么?哦,应该是拒绝娶原主菊花才对――那时候她还没过来呢!不过,现在自己成了菊花,也就没啥分别了。
菊花细细地打量他,难怪人家不愿意娶自己――少年长得高高壮壮的,眉峰高耸,狭长的眼睛,眼神明亮,挺直的鼻梁和憨厚的嘴唇,这样一个少年要是愿意娶自己这个丑女才怪呢!
她继承了原来菊花的记忆,自是知道她很喜欢这个张槐,每每见到他都是心如鹿撞;没见到的时候又渴望见到。他和菊花的哥哥青木关系很好,经常来她家里,不知不觉就将这个小女孩的心给勾走了。
唉,才十二岁就情窦初开,谈婚论嫁,实在是……
菊花静静地看着他,见他忐忑不安地瞅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等了一会,又不见他开口,她便一声不吭地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没法打招呼啊!
笑一下吧,那张脸笑起来铁定吓人;横眉冷对吧,凭啥呀?人家想娶一个长得正常一点的姑娘有啥错?于是,只好不吱声了。
她虽然也伤心难过,却绝不是因为张槐的拒婚――她烦着呢,哪里有闲心想这事,况且那时候她还没穿过来,对这事当然无法感同身受!
张槐瞧着远去的丑女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咋这丫头见了自己不像往常那样胆小、眼光躲闪哩?还拿那一双清莹莹的眼睛静静地瞅他,瞅得他心里像被小猫的爪子挠过一样,痒酥酥的!
她好像没生气,也没伤心嘛!
不是说因为自己不想娶她伤心得跳湖寻短见么?刚才见她坐在湖边,还担心她又要寻短见哩,自己可是悄悄地守了一早上,连活也耽误了。
三天前菊花跳湖被人捞上来后,秦大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救活。害得张槐被爹娘一顿臭骂,而且没脸见好朋友青木。
可是,菊花虽然是个好姑娘,只是那张脸……
张槐心里也很纠结――自己家穷,给不起柳儿娘要的彩礼,娘就说要自己娶菊花,这实在是让人为难!
原来,两家并没有开始议婚――菊花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还未说亲哩――只不过是张槐娘托人上柳儿家提亲,结果柳儿娘居然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张槐娘一气之下回家对张槐说道:“那柳儿有啥好?要我说还是菊花更温柔贤惠一些。虽然脸不好看,可是个过日子的好姑娘。漂亮能当饭吃?”
张槐顿时急了:“娘你说啥话哩?菊花是个好姑娘,那我也不能就娶她呀!”
结果,他的嗓门大了一点,让隔壁的花婆子听见了,也代表全村人都听见了――这花婆子就是个典型的大嘴巴!
然后,在全村沸沸扬扬的传播下,菊花就投了镜湖寻短见。要不是被人救了,没准现在都埋到土里了。
菊花一家气得要命――谁要嫁你了,就传出这话来祸害他家闺女?就算他们心里虽然也曾经奢望过,那不是没敢说出来嘛!
菊花的哥哥青木问明了事情的经过,大怒,狠狠地揍了张槐一顿,再也不肯理他!
唉!青木很疼他妹妹的。这次可是真的生气了!
张槐苦着脸,瞧着菊花走向西边小青山脚下那栋独门独户的土坯房屋,叹了口气,转身扛起锄头,大步向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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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走在田埂上,远远望去,自家的房屋背靠小青山,坐落在山脚下,山上是一片色彩缤纷的树林。不同于春天满树凝固的绿,醉人的秋色是流动的,没有明显的色彩界限,赤橙黄绿交相辉映,绚烂之极,耀人眼目。
小清河如一条玉带似的,从小青山里窜出,先由北向南,在她家门前拐了个弯后,逶迤向东流去。
若不考虑那房屋的贫寒,眼前倒真是一副好图画!
这小青山的脚下就住了她一家,离东边的村子还有好大一截路。
三间土坯房,茅草顶,沿着门前稻场围了一圈竹篱笆;竹枝间种了些木槿,圈出个不大的院子。这让她想起曾在书中看到的极美的描写“茅檐土壁,槿篱竹牖”,可那是人为造出的农舍,她家却是货真价实的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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