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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夜晚即将来临。<-》
“不是箴儿!不是!不是——”
司予赫根本便不靠近拜访在瞬顺天府后堂的尸首,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呢喃着这句话,她不像是李氏会死,死也不相信!
“不是箴儿!不是!”
她一步一步地后头,拼命地摇着头。
“我要回家!对!回家!”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箴儿还在家里等着我,他还等着我!现在这般晚了,他定然饿了,我要回去喂他用膳!入冬了,箴儿很喜欢吃羊肉的,我要回去炖羊肉给他吃!我要回去……回去——”
说罢,便拔腿往前走。
“大皇姐!”司予执抬脚追了上去。
“靖王殿下!”于灵忙阻止了她,“这……”
司予执转身看了一眼还停放在堂内的尸首,眼中闪过了一抹悲痛,“请于大人先照顾好……本殿不放心大皇姐,必须跟过去看看……还有……父后应当会派人出宫为……着装的。”
于灵也只好应道:“是。”
“多谢!”司予执道完便转身去追司予赫。
司予赫没有坐马车也没有骑马,而是用腿狂奔,从顺天府一路狂奔回大皇女府,三日太庙的受罚,两天两夜日夜不停的寻找,司予赫此时整个人便像是疯子一般,加之扭曲的面容,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司予执一直在外面追着,原是要追上来劝阻的,可是见了司予赫这般模样,还能如何说出口?她只能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跟着她回到大皇女府。
如今大皇女府也已经人心惶惶了。
正君在府邸被掳走,如今还丢了性命,众人不知道司予赫会如何。
“殿下……”管家见了司予赫这般模样心惊不已。
司予赫像是没听见她的叫唤似的,直接进了门,随后便往后院而去,像是如同之前每一天她从衙门赶回来喂李氏用膳一般。
他进了院子,到了寝殿的门口,见了院子的下人便如常地吩咐,“正君的晚膳准备好了没有?”
院子内并没有燃灯,可司予赫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
那小侍听了这话面色一僵,随即,跪下。
司予赫也似乎没看见一般,直接道:“快去将晚膳端来,记得带上炉子温着!”随后,抬脚走进寝室。
“殿下……”管家不禁哽咽,抬脚欲上前。
司予执却阻止了她,“本殿进去吧。”
那管家看着司予执,眼中含着泪光,“靖王殿下,殿下这是……”
“父后应当会派人来的,或许父后也会来。”司予执道,“你去门房守着吧,这里……本殿在就成。”
管家看了看她,最后还是领命,“多谢靖王殿下。”
司予执点了点头,随后缓步进了寝室,随后便听见内室传来司予赫的低喃声,吸了口气,随后走进了内室。
透着依稀的光亮,可见司予赫坐在床边,看着床榻,像是李氏还在床榻上躺着似的,“箴儿你不知道……”
她一直低声唠叨着,如同过去三年的每一日一般自言自语。
司予执这三年来并不是没有见过司予赫这般,可从前见了虽然悲伤,但是却还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可如今,却只是绝望。
这屋子里每一丝空气都透着绝望。
良久,司予执缓步上前,先是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摸索地点燃了寝室内的灯,一室的黑暗被烛火驱散。
司予赫的低喃却停了下来了。
司予执放下火折子转过身,便见司予赫双眸赤红,面目狰狞地盯着她,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野兽欲做出最后的攻击似的。
“大皇姐……”
“谁让你点灯的!”司予赫不待她说完便厉声喝了出来,整个面容扭曲的几乎不成形,“谁让你点灯的!”
喝完,不等司予执回话便如野兽一般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拳击在了司予执的下巴上。
司予执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大皇姐……”话还未说完,司予赫的拳头又冲向来了。
“谁让你点灯的!谁让你点的!你也想箴儿死是不是?你们都想箴儿死!为什么你们都想箴儿死?箴儿他已经躺下了,他什么知觉都没有了,你们知不知道他这三年过的有多痛苦!为什么你们还要害她!还要害她!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箴儿就会醒来的,他就会和我说话,能够陪我用膳,可以站在门口等我回来,会对我笑,对我哭,会跟我生气——我杀了你们——”
司予赫似乎觉得拳头的力度已经不够了,停手转身大步走到墙边,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剑,随后拔了出鞘,满目杀气地冲向司予执,“我杀了你!”
司予执没有引颈待戮,闪躲了起来,她知道李氏的死讯司予赫是听进去了的,否则便这般恨她点了灯。
因为不点灯,她便看不见床榻上空无一人。
她便还可以当做李氏还在。
可这最后的幻想被司予执给打破了。
“大皇姐,你冷静一些!”
如今,除了这话,司予执似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司予赫没有停手,招招致命。
两人纠缠了半晌,司予执目光一沉,没有再闪躲司予赫的攻击,反而是伸手,迎向了她刺来的剑。
左手握住了剑刃,割破了掌心,鲜血喷涌而出。
司予执空手紧紧扣住了司予赫的剑。
司予赫或许被司予执的行为震住,攻击顿了下来。
仿佛没有任何的痛苦一般,司予执盯着司予赫,“大皇姐,你可知若是李正君看到你这样子会多难过?!”
话落,握着那剑刃的手猛然往下一按,噔的一声长剑断成了两截,司予执没有松开掌心的那半截剑刃,而是目光悲痛地看着司予赫,“大皇姐说李正君这三年来过的很痛苦,大皇姐既然明白他过的痛苦,为何不明白他为何痛苦?不仅仅是他像个活死人一样不能动,更是因为你痛!大皇姐,因为你痛,他才会痛!如今你这般,他如何能够安心离开?”
“你闭嘴——闭嘴!”司予赫扔了断剑,双手捂着耳朵,“你闭嘴!箴儿没有死!他没有死!他还在!还在——”说着,便转过身扑向床,可是,床榻上空荡荡的。
他不在……
不在……
“箴儿!箴儿!”
司予赫惊慌失措地在掀着床榻,像是人会藏在锦被中似的,原本整整齐齐的床榻一下子便被弄的一团乱。
可是,她除了找到绝望之外,什么也没找到。
“箴儿……”
可她还是不放弃,下了床,便又在寝室中找了起来。
翻箱倒柜,像是李氏会缩起来藏着似的。
司予执没有上前阻止,恍惚间她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一年,母皇被父后从东南骗回来,便是这般在观星殿找雪父君……
像是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一般,急切地想找回来。
司予执合了合眼睛,压下了眼眶中渗出的泪水,待司予赫将整个内室都翻了一遍之时,方才上前,“大皇姐……”
司予赫听到了声音看向司予执,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猛然冲上前握住了她的双臂,“二皇妹你来的正好,箴儿不见了!他不见了!你帮我找找好不好?他一定是气我因为冯氏有孕而冷落他,还让他受委屈所以藏起来了,他躲起来不见我了!”
司予执眼眸一睁。
“箴儿从来不会这样的,这一次他一定很生气!”司予赫继续道,神色已然完全癫狂,“你帮我找找!对!还有你的正君,箴儿说过你的正君是个好人,他和你的正君关系很好的!他喜欢你的正君的!二皇妹,你一定要帮我!”
“大皇姐……”司予执声音有些哽咽。
“二皇妹,箴儿这一次真的生气了,我认识他这般长时间他从来没有这般气过,若是我不快些找到他,快些跟他道歉,我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二皇妹,我求你,你帮帮我,你帮我找他出来……”
“大皇姐!”司予执打断了司予赫的话,抬手不顾手上还在渗着血伤口,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肩膀,“李正君他也不在这里,他也没有躲你,他现在就在顺天府的后堂……大皇姐,他死了!”
司予赫愣怔地看着她会儿,随后,面容猛然一狞,抬手挥开了司予执,“你胡说!”说完,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试图逃避真相。
可是,寝室便这般大,她能逃到哪里去?
床榻冰冷空荡,没有他的身影。
她退到了床榻边上。
床榻冰冷空荡,没有他的身影。
“大皇姐……”司予执忍住了悲痛,“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知道你不愿意接受事实,可是……事实便是事实……你不能这样……李正君还在等着你,他还等着你……”
“够了!”司予赫打断了她的话,嘶吼出声,声音如裂帛一般难听,“为什么你要说他死了?为什么?!箴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说他死了!为什么你们都想让他死!”吼完,随后便又坚决地摇头,“不!箴儿不会死的!他答应过会陪我一辈子的!他不会死的!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他一定是回母家了,一定是的!我去找李将军,一定是她将箴儿藏起来的,她本就不想我娶箴儿,如今箴儿生气了跑回去,她定然会将箴儿藏起来了的!对!我去找她!我求她,大不了跪下来求她!我一定要找到箴儿!一定要!”
说着,便往外跑。
“大皇姐!”司予执满目悲痛,厉喝道。
司予赫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嘴里一直叨念着:“箴儿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找你,我现在就去,你别生气……”
司予执追了出去。
司予赫方才走出了院子的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水墨笑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已经癫狂了的女儿,心里不禁涌出了一股极深的悲痛,“赫儿……”
“父后!”司予赫却是脸上一喜,快步上前抓住了水墨笑的手臂,“父后,箴儿被我气走了,你帮帮我,你帮我劝他回来!父后,箴儿被我气的跑回母家了,现在李将军也不帮我,她帮着箴儿藏起来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你看,他连衣裳都没收拾便走了,父后,箴儿穿不惯别人的衣裳的,便是新衣裳他也要穿上好几日方才觉得舒适,父后,他现在一定过得很难受,你帮帮儿臣,他很孝顺的,你若是开口,他一定会跟我回来的!父后,儿臣求你了!”
“赫儿……”水墨笑心如刀绞,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赫儿,李氏走了,他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司予赫重重点头,“都是我不好,是我惹他生气,所以他才会走的,父后,我现在就要去给他赔罪,求他跟我回来!父后你不要生他的气,他不是故意的,是我实在伤了他的心,他方才会这……”
“他死了!”水墨笑忍住悲痛厉声喝道。
司予赫神色顿住了。
水墨笑狠下心来继续道,“赫儿,他死了!李氏他摔下山崖死了!他的尸身如今还在顺天府!赫儿,他死了!”
“父后……”司予赫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极为难看的笑容,“儿臣知道儿臣前些日子惹父后伤心了,可是父后你也不能这般跟儿臣开玩笑!父后……箴儿好好的怎么会死?”
说罢,一步一步地后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水墨笑伸了手欲再握住女儿,可是司予赫却将他当做瘟疫一般闪躲,他垂下了手,悲痛地看着她,“赫儿,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李氏他真的死了!若是可以,父后也不愿意相信,可是顺天府中的尸身身上的衣裳……和李氏失踪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有御医已经诊断过……那尸身在死之前曾经长时间昏迷……赫儿,我们便是再伤心也不能让李氏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顺天府,他该回家,赫儿,他在等着你接他回家……”
“不!”司予赫面容扭曲了起来,“你胡说!胡说!箴儿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什么衣裳?箴儿的衣裳是我亲自给他换的,不是箴儿!绝对不是!箴儿没有昏迷,他只是生气了!他只是生气了,我现在就要去给他赔罪,我这就去给他赔罪!”说罢,便要往外冲。
水墨笑伸手拦住了她,“赫儿,你别这样,不要这样!”
“你放开我!”司予赫已经失控了,毫无顾忌地使劲推开了水墨笑,便又往外冲。
水墨笑跌倒在地上,看着司予赫疯了一般冲了出去,“赫儿——”
“父后!”司予执上前搀扶。
水墨笑踉跄地起身,“靖王,快去追!快去!”
司予执点了点头,随后快步追了上去。
水墨笑也抬脚追了出去。
司以晏和庄之斯来到的时候便见司予赫发了疯似的冲出大皇女府的大门,他们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她从自己身边冲过。
“大皇妹!”司以晏一惊。
庄之斯也被司予赫的神色吓了一跳,虽然是夜晚,但是借着府门前的灯笼,她还是看清了她的神色,“晏儿你先进去等着,我去追大皇女!”
说罢,便追了上去。
司以晏正想追上的时候便见司予执冲了出来,“二皇妹你等等我,我也去!”
司予执看了看他,“大皇兄,父后也来了,大皇兄先进去见父后吧!”
“可是……”
“大皇兄,父后很担心!”司予执道。
司以晏挣扎会儿,只好点头。
司予执随即转身追上。
不久,水墨笑追了出来。
“父后……”司以晏红了眼睛。
水墨笑看着他,“赫儿呢?”
“大皇妹冲出去了……”司以晏哽咽道,“阿斯和二皇妹追去了……”
水墨笑脚步浮动了几下,随后,悲痛地合上了眼睛。
“父后……”司以晏上前搀扶住了父亲,“你别担心,阿斯和二皇妹不会让大皇妹有事的。”
水墨笑睁开眼睛,“都是父后不好!都是父后不好!”
赫儿如今只是无法接受真相而已,可等她冷静下来,等她接受了真相,那时候,要发生的事情恐怕比现在的更加的可怕。
太女……
她真的会做出这般事情吗?
……
司予赫没有去东南找李文真,而是在京城大街上胡闹,甚至私闯民宅,目的只有一个,找出她的箴儿。
她像是疯了一般。
不,是已经疯了。
不断地在大街上翻找着李氏,甚至闯入了百姓的家里找。
最后,找不到,甚至开始放火。
因为她说很黑,箴儿找不到回家的路。
司予执和庄之斯无法,只能强制性地将她击晕,带回了大皇女府。
这一夜京城被翻了个天。
次日,大皇女疯了的消息在京城各处蔓延。
司予述自从出事之后便一直绷紧了面容,她自然知道自己没有做过,可是,她也相信如今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甚至连一向很少来访的雪砚也来了,试探性地问她究竟有没有做过。
“连大姑母也不信本殿,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相信本殿了。”
雪砚看着她,“殿下,若是你真的没做,便无需惊慌。”
“大姑母觉得本殿惊慌吗?”司予述嗤笑道。
雪砚看着她,沉默半晌,“当日的事情,殿下太冲动了。”
“冲动?”司予述冷笑,便是到了这一刻她也不后悔当日揍了司予赫,“本殿若是连自己的夫侍都保护不好还如何配当这个太女?!”
雪砚叹息,“殿下,为君者能为人所不能为,亦要惹人所不能忍!”
“忍?”司予述笑了笑,却是极为的悲凉,“本殿忍的还不够多吗?!本殿的正君已经被关在了宗亲大牢三年了!大姑母,三年了!”
“殿下……”
“当日母皇无法保护好父君,让父君受了十三年的苦楚,大姑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心里也恨吧?”司予述继续道,“而如今,本殿也如当年的母皇一般无能!这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吧!”
雪砚看了看她,“三年前的事情本就诡异,今日大皇女正君一事更是如此,殿下便没有想过其中的因由?”
“本殿想过,也有怀疑的人!”司予述道,“可是她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司予昀虽然聪明,可是她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做这般多的事情的!可除了她,还会有谁?还能有谁?”
雪砚沉默,是啊,除了礼王,还会有谁?不,还有一个人,只是这个猜想太可怕了,便是想一想都已经让她的心战栗了,“三年前的事情可以稍后再理,可是今日之事却必须解决!若是大皇女就这样疯了还还好,可若是她清醒过来,便必定不会放过殿下!还有御史台那边,先前的事情已然有御史弹劾殿下行为不端,如今虽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殿下和大皇女正君一事有关,但是御史必定不会沉默!”
司予述垂下了头,“本殿明白。”
“殿下。”雪砚看了看她,“当年的陛下在登基之前的一段日子也是极为的艰难,殿下和陛下唯一的不同便是殿下的时间长一些而已,可是,苦难总有一日会过去的!”
司予述抬头,却是笑了笑,“其实当年母皇立太女之前,本殿并未什么也没做。”
雪砚一愣。
“本殿私底下做了很多事情。”司予述缓缓继续,“本殿利用了母皇对父君的愧疚以及思念之心,本殿想尽办法告诉母皇若是母皇立别人为太女,那本殿以及琝儿都不会有好下场,果然,母皇最后立了本殿为太女。”
雪砚眼眸微微一睁,当日她不是没有提醒过她,也不是没有催促过,可是当时她却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她知道陛下立她为太女有爱屋及乌之意,可却不知道其中也有她的手笔。
“在成了太女之后,本殿有一段时间心里极为的难受,因为本殿利用了父君,利用了本殿最爱的父君。”司予述继续道,“可是,本殿却没有后悔,因为只要这样,本殿才可以有更多的资源去找父君,有更强的能力保护琝儿,保护本殿想要保护的人,可是……本殿错了!便是成了这个太女,本殿还是什么也做不到!找到父君的是母皇,保护琝儿的也是母皇,而本殿这个太女……便是连自己的正君侍君都保护不好!”
“殿下……”
“当日我千方百计地谋取这个太女之位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身边的人,可是如今……这个太女之位,于本殿来说还有用处吗?”司予述继续道。
雪砚心中一惊,“殿下!”她站起身来,盯着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殿下内心伤痛雪砚明白,可再伤痛有些话有些事情都不能说不能做甚至不能去想!”
司予述沉默。
雪砚绷着面容继续道:“因为殿下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你身上肩负着许多人的未来,甚至皇贵君以及三皇子的未来!”
司予述苦笑,“本殿明白,所以,本殿才这般的痛苦!”
进,寸步难行,退,万劫不复。
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雪砚便是握住了拳头也无法止住指尖的颤抖,她看着司予述,便是她已经做了承诺,可是却还是无法安抚她已经战栗了的心。
这孩子,怎么能够生出那般想法?
雪砚走了,带着担忧而来,更带着更重的担忧离去。
司予述仍是呆坐在书房内。
皇宫
交泰殿
雪暖汐忧心忡忡地站在御书房外,挣扎了许久,方才起步走进。
永熙帝低头处理着政事,神色与平日并无差异,仿佛外面的事情根本便没有发生似的。
看着这般的永熙帝,雪暖汐心中一痛,却找不到缘由,或许不是找不到,只是太复杂了,所以说不清楚,“涵涵……”
他缓步上前,走到了御桌之前。
永熙帝抬头看向他,随后淡淡笑道:“这般冷的天,怎么过来了?”
雪暖汐面色僵了僵,随后,缓缓跪下,“臣侍是特意前来请罪的。”
永熙帝一愣,随后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扶起,“请何罪?”
雪暖汐看着她,“我……”
是啊,请什么罪?
他不是相信述儿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吗?那来请什么罪?
“涵涵,你相信述儿吗?”
不是他不相信女儿,而是担心,她不相信女儿。
便是他没有出宫,可是也知道宫里宫外的人都不相信这件事和述儿没有关系。
是啊,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方才起了冲突,接着大皇女正君便出事?
若述儿不是他的女儿,恐怕她也怀疑。
永熙帝握住了他的手,“阿暖,事情没你想的这般糟糕。”
雪暖汐苦笑,“没有吗?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昨夜赫儿……像是疯了一样在京城大闹……甚至差一点纵了火……涵涵,我相信述儿是绝对不会做这般事情的!涵涵,我求你,你让人去查查好不好?查出真相,这样述儿方才能够洗清嫌疑,否则……否则……我真的担心赫儿会做什么……”
永熙帝眸子幽深,“朕已经让人查了,再过几日,相信便有结果。”
雪暖汐看着她,虽然着急,可也知道这些事情不可能一下子便有结果的,“谁会这般狠心地对待一个昏迷了三年的人?李氏都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那下手之人的心为何这般狠?”
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之人,只是,不能说,也不该由他的口说出来。
正如所有相信太女的人怀疑礼王一般,对礼王过去不良记录极为清楚的人也是怀疑她。
司以佑便是其中之一。
在李氏失踪之后他便开始害怕这件事和死于司予昀有关系,当时他便想去问清楚他,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去。
可当司予赫疯了的消息传来,司以佑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是不相信司予昀,而是不信司予述会那般傻!
方才起了冲突,转身便去掳人而且还将人给害死了,再愚蠢的人也不会这般做!
司予昀今日也没去衙门,司以佑来的时候她正打算出门。
“皇兄来了。”
司以佑看着她,“你要去何处?”
“去看大皇姐。”司予昀神色悲伤地道。
司以佑凝注着她,“你要去看大皇妹?”
“嗯。”司予昀点头,“昨晚的事情皇兄也听说了吧?”
司以佑看着她,点了点头。
司予昀叹息道:“没想终究还是出事了!”
“你不意外?”司以佑问道。
司予昀似乎听出了什么,看着他半晌后屏退了随行的小侍,待花厅内只有两人的时候方才道:“皇兄今日来不是来看我的吧?”
“昀儿……”司以佑深吸了一口气,“你老实告诉我一声,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司予昀勾了勾嘴角,随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声音嘲弄地道:“皇兄若是相信,便无需这般问,若是不信,那我便是说一百句不是皇兄也不会相信!”
“昀儿……”
“皇妹便不明白为何皇兄无论什么时候第一个选择相信的都不是皇妹!”司予昀自嘲道,“皇妹承认从前皇妹是做了很多伤害皇兄的事情,可是,便是因为如此,就得一辈子受怀疑,只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便一定要是凶手?”
“我……”司以佑想解释。
司予昀却不给他机会,“皇兄,我方才是你的亲皇妹,同胞皇妹!便是你嫁给了雪凝,成了雪家的人,可皇妹方才是与你血脉相近的亲皇妹!”
“我不是……”
“我知道从前的事情让皇兄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司予昀还是没有给司以佑说话的机会,“皇兄因此而怀疑皇妹,皇妹也无话可说,但是皇妹可以很清楚地告诉皇兄,大皇姐正君一死也皇妹没有任何的关系!”
司以佑看着她,“若是与你没有关系便好。”说罢,又继续道,“昀儿,我不是什么事情都怀疑你,也不是记恨当年的事情,我只是害怕……昀儿,我害怕你再走错路!”
“皇兄认为什么样的路是错的?”司予昀问道。
司以佑却无法给出答案。
“皇兄。”司予昀继续道,“这世上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伤害人的,差别在于伤害谁,伤害多少人,或者,伤害多少,当年,皇妹最大的错误便是不该伤害自己最亲的人!所以今日皇兄这般对待皇妹,皇妹无话可说,也没有脸面说什么!”
“我真的已经不再怪你当年的事情!”司以佑解释道,“我只是害怕……”
“皇兄。”司予昀继续道,“我不会再伤害你!”
司以佑凝注着她,半晌后道:“也不要再伤害自己!”
司予昀沉默。
“昀儿,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欲求而不得的,与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若放手,或许还能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司以佑继续道,“过于的执拗,最终只会带来更深的痛苦。”
“皇兄。”司予昀缓缓道,“何谓过于执拗?又如何放手?”
司以佑张了张嘴,却无法给出答复。
“这半辈子,皇妹都一直在执拗中度过,皇妹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放手,也不想放手!”司予昀仿佛不介意将自己内心的感觉告诉她,“况且,皇兄认为,如今皇妹放手了,便能容全身而退吗?这三年,皇妹什么事情都没做,可是,只要有事,所有人都会先怀疑我!便是父君……这三年来,皇兄难道没看见父君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难道父君执拗了吗?难道父君爱女心切做错了吗?为何母皇要这般对待他?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将正儿接回礼王府?因为父君如今只有正儿!”
司以佑身子颤了颤,无话反驳。
“不管皇兄信或不信,大皇姐正君之死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司予昀似乎不欲继续与司以佑争辩下去,“皇妹还要去看望大皇姐,皇兄请便!”
司以佑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她快步离去。
他真的不是不想相信她,可是,他无法做到不怀疑!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他始终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情吗?
……
“箴儿,你快回来……箴儿……”
司予赫天一亮便醒了,可是,神智却没有醒来,仍旧是四处寻找着李氏的踪迹,府门关了她出不去,便在府中找着。
四处找着。
水墨笑看着若癫若狂的女儿,悲痛的连泪眼都流不出来。
司予昀到了的时候,便见到司予赫正在后花园的已经枯槁了的树丛中翻着,嘴里唤着李氏的名字,她便是已经听到了外面传着司予赫已经疯了的消息,可如今亲眼见了却还是变了变脸色。
水墨笑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紧盯着司予赫。
寒风凛冽,天飘着细雪。
不一会儿,司予赫的头发已经被融化了的雪水浸湿,便是衣裳也已经湿透了,水墨笑本是想阻止她的,之前也不是没有阻止过,可只要阻止她,她便发疯,将所有人当作了仇人一般对待,甚至还开始伤害自己,说是她不好气走了李氏。
水墨笑只能由着她。
司予执是第一个发现司予昀过来的,她昨夜一直守在这里,“礼王来了。”声音不算冷漠,但也不亲近。
“二皇姐。”司予昀不以为意,如常点头回了礼,随后想水墨笑道:“儿臣参见父后。”
水墨笑方才发觉她的到来,转过身看向她,眼底的神色却有些复杂,“礼王来了。”
“嗯。”司予昀点头,随后看了一眼司予赫,“大皇姐如何了?”
水墨笑转过身看着仍旧锲而不舍地翻动着树丛的司予赫,声音却是有些冷凝,“你不也看到了吗?”
司予昀垂下了头,眼底闪过了一抹讥讽,随后道:“父后,这般冷的天,大皇姐这般,始终不好。”
水墨笑看了看她。
“父后之前也阻止了,可阻止了大皇姐,她的情绪更加的糟糕。”司予执代替水墨笑回道,“如今由着她,或许她会好受一些。”
司予昀看了一眼司予执,随后转向司予赫,“好端端的怎么便发生这般事情?什么人居然这般胆大包天地在大皇女府抓走正君?”
“本宫也想知道。”水墨笑冷凛凛地道。
司予昀面色无异,“父后可查到了什么?”
“陛下仍是在查。”水墨笑继续道,“虽然目前还没有消息,但是本宫相信人只要做了恶,便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司予昀正视着他,目光沉静,“父后所言极是!”
水墨笑盯着她半晌,正欲继续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大皇女府的管家却来了,说是宫中遣了宫侍来请礼王殿下进宫。
水墨笑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司予昀,“既然陛下召你,你便去吧。”
“儿臣告退。”司予昀没有多话,行礼离开。
水墨笑看向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父后……”
水墨笑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司予执,“靖王,你觉得这件事和她有关系吗?”
司予执一怔,随后沉默。
“现在人人怀疑太女,可太女不是傻子,便是她再蠢再恨也不会在这时候动手!”水墨笑冷笑,“而这件事最终得到好处的,便是她了!”
司予执握紧了拳头沉思起来,便是左手上有伤也感觉不到,许久,方才开口,“父后,儿臣有事想离开会儿。”
水墨笑看向她,见她眉宇之间也尽是疲惫之色,手掌上还绑着绷带,“去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她能够为赫儿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司予执低头行礼:“多谢父后,父后放心,儿臣稍后便回。”
水墨笑没有拒绝她,缓缓点头,“嗯。”
司予执转身离开。
而便在司予执离开之后没多久,司予赫停下了翻找,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哭的像是个孩子一般无助,“箴儿你在哪里?箴儿,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你不要再躲好不好?”
水墨笑缓步走到女儿身边,缓缓蹲下,“赫儿……”
司予赫抬起头,满脸泪痕地愣怔了会儿,然后方才沙哑叫道:“父后……”
“别这样,赫儿,别这样……”水墨笑无法抑制内心的伤痛。
司予赫却看着他,“父后,箴儿真的不见了……他真的生了我的气了……父后,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他生气的……父后,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找不到……”
“傻孩子!”水墨笑伸手将女儿拥入怀中,“他不会不要你的,他那般的爱你,怎么会不要你呢?”
“不是……成亲之前我便没有问过他……我根本便没有问过他要不要嫁给我……是我先斩后奏……他该生气的……可是当时他没有,他对我这般好,可我怎么对他了?我纳了侧君……和冯氏睡在一起……我明明答应他不让他伤心的,可是我却还是做了……新婚之夜,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他,让他幸福,可是,没多久我便让他伤心了……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我却先让冯氏有了……我还为了冯氏和他怄气,对他发火……父后,我该死!我真的该死!”司予赫说罢,便动手打自己耳光。
“赫儿你别这样!”水墨笑伸手阻止。
司予赫虽然被阻止了,可却哭的更加的厉害,“父后,我真的错了,我错了……你帮帮我好不好?你下旨给李家,让李家把箴儿送回来给我好不好?箴儿一定是回李家了,李将军一直不喜欢我娶箴儿的,她一定将箴儿藏起来了,父后你下旨让李将军将箴儿还给我!父后,儿臣求你……”说完便与叩头。
“你别这样!”水墨笑眼中也泛起了泪水,“好!父后答应你,父后即可便让人传旨给李家,让李家将人送回来!”
“好!”司予赫忙笑道,随后又忧心起来,“不!父后,李将军是战功赫赫的功臣,你下旨她未必会听的,而且……而且错在于我,李将军若是不听也没有人怪她的!父后,你让母皇下旨,母皇的旨意是圣旨,李将军一定不敢不听的!”
“好。”水墨笑哽咽,“父后让你母皇下旨!”
司予赫方才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随后又忧心道:“可……可若是这样,箴儿会不会觉得我威胁他回来?父后,箴儿会不会更加的气我?”
“不会的。”水墨笑挤出了一抹笑容,“等他回来之后,父后好好劝劝他,你再好好跟他道歉,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对!我跟他道歉,只要他肯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司予赫用力道,“还有!父后,你不要再给我赐侧君了,我不要了!箴儿会难过会伤心的!我不要了!”
“好!”水墨笑应道,“父后再也不给你赐侧君,也不让你母皇给你赐,还有冯氏,父后也已经让人带走了,以后他不会再影响到你和李氏的感情。”
“真的?”司予赫大喜,其他的事情便似乎都忘了一般,“这就好,这就好,箴儿知道了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父后,那你快去让母皇下旨!”
“好。”水墨笑应道,“母皇这便让人去请你母皇下旨,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起来,然后好好地沐浴,将全身上下都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吃饱肚子,再好好睡一觉,否则等李氏回来见到你一副乞丐的样子,便是想回来也被你吓走了。”
“不!不能吓走箴儿!”司予赫忙挣扎地站起身来,“父后,我这便回去沐浴更衣,吃饭睡觉!箴儿若是见到我一副乞丐样会难过的!父后,我不想让他难过!更不想吓跑他!”
“好。”水墨笑忍住了泪水道。
司予赫高高兴兴地回离开,一边走着一边还吩咐一旁的下人准备浴水衣裳还有吃食。
下人一一应了,声音却是哽咽。
司予赫却浑然不觉。
水墨笑哭了,在司予赫走了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哭了,他恨极了那将李氏掳走之外,可更加的恨自己!若是当日他没有那般做,会不会便不会有今日的结果?
赫儿,父后真的没想过会害你至此!
老天,为何你总是这般残忍,总是要让心善的人不好过!
“父后……”身后,传来了儿子哽咽的声音。
水墨笑转过身,便见儿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司以晏一大早便奉了水墨笑的命令去顺天府替李氏收拾,可当他看见了那面目全非的尸首之时,却无法再待下去。
明明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却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便是李氏已经躺了三年,可是每一次司以晏来都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生气的,那是方才,却只有死气。
他只留下了下人,然后便跑回来了。
可却没想到看到了更加让他揪心的一幕。
“父后,大皇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司以晏含泪看着父亲,问道。
水墨笑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儿子搂入怀中。
司以晏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大哭了起来。
……
司予执是在司予昀回礼王府的半道上截下司予昀的。
司予昀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看着骑在马上一脸凝重的司予执,微微挑眉,“二皇姐截下皇妹的马车可是有什么急事?”说罢,便又焦急道:“不会是大皇姐出事了吧?”
司予执看了她会儿,摇头道:“大皇姐无事。”
司予昀松了口气,“那便好。”随后又问道,“那不知二皇姐找皇妹所谓何事?”
“你可有时间?”司予执盯着她道,“若是有时间,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
司予昀脸上泛起了清楚的意外,随后笑道:“好!难得二皇姐相邀。”说完,想了想,“不如去会仙楼吧,虽然如今不适合大吃不喝,但是让皇妹请二皇姐一顿,我想大皇姐应当不介意。”
“好。”司予执淡淡应道,随后策马先行一步。
司予昀看了她离去的背影,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可不会相信司予执来找她是要叙姐妹之情,更不会是为了四皇子的事情!便是她心里还记恨着四皇子的事情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跟她说这事!
她也怀疑大皇女正君之死与她有关?
可如今谁不怀疑?她用得着特意前来说?
提醒她?
她心里认定她一手造成当年四皇子的婚事,如何可能会提醒她?不落井下石便是不错了!
“走吧!”司予昀放下了车帘,冷冷道。
驾车的下人应了一声,随后御着马车往前。
……
司予赫果真听了水墨笑的话,满怀希望地沐浴更衣还吃了一顿丰盛的膳食,然后上床就寝,还是在李氏的寝室,不过寝室已经收拾好了。
司予赫进了寝室的时候有过一阵子的愣怔,水墨笑当时以为她便要恢复神智了,可没想到愣怔之后,便又叨念着“我不要让箴儿伤心担心”上床睡觉。
水墨笑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松了口气。
便是伤心欲绝,可司予赫的身子却已经是很疲惫了,因而方才躺下没有多久,便熟睡了过去。
水墨笑确定她熟睡之后当即唤来了御医。
御医仔细诊了脉,又听了水墨笑的讲述,沉默半晌,最终做出了一个结论,“回凤后,大皇女殿下可能的了失心疯……”
水墨笑手中的茶杯滑落到了地上,他愣愣地看着御医,面色僵硬地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
失心疯?
他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失心疯!
可是他的赫儿怎么会失心疯?
她只是一时间不能够接受李氏的死讯罢了!
“赫儿怎么可能失心疯?本宫看失心疯的人是你!”
那御医当即跪下,“凤后息怒……失心疯也有轻重之分……以大皇女殿下如今的情况,也只不过是轻微罢了……这在受了极大刺激的病人当中是极为常见的……凤后也不必过于的忧虑……以殿下目前的情况,只要我们加以安慰……让她早日接受……事实……殿下的病便会不药而愈……”
水墨笑也并非真的要发作着御医,司予赫的情况如何他是亲眼见的,他只是不能接受罢了,当时她为了雪暖汐那般疯狂,也并未被诊断出失心疯!不,或许不是不诊断,而是不敢吧!堂堂皇帝若是得了失心疯,那便真的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可谁又想到当年她的事情会在赫儿身上重演?!不!
他眸光倏然一闪,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让他心都战栗的想法。
如今的事情和当年雪暖汐的事情多么的相似!
也是面目全非,也是身上衣裳一样。
不……
当时雪暖汐除了衣裳像是之外,也便只有一块玉佩,可如今……御医诊断那尸首生前也是长时间昏迷。
李氏的衣裳虽然名贵,但是也是按照规格定制的,并不是不可以仿制,可要找一个生前便经过长时间昏迷的人,那便是很难。
这三年来赫儿一直让人在外寻访名医,同时寻找着与李氏;类似的病人,若是京城周边有这般的人,必定找到!
这这三年来那些所谓的名医找了不少,可相同的病人却没有找到。
可即便如此,水墨笑还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你在这里照顾好大皇女,本宫去一趟顺天府,若是她醒了便即刻让人通知本宫!”
“是。”
水墨笑随即便去了顺天府,到了顺天府的时候便见冷雾也来了。
“奴侍见过凤后。”
水墨笑看了看他,“陛下让你来的?”
“是。”冷雾回道:“陛下担心凤后和大皇女殿下无暇为大皇女正君整理尸身,便让奴侍过来。”
水墨笑听了这话心里不知何故划过了一抹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却说不上来,于是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本宫要看看那尸首!”
冷雾道:“回凤后,正君的面容损坏严重,奴侍担心吓坏凤后,况且,奴侍如今已经让人将正君入殓……”
“他是本宫女儿的正君,本宫有何好怕的?”水墨笑沉声道,“还有,谁让你们入殓的?赫儿还未见过,你们入什么殓?!”
“凤后,死者该入土为安。”冷雾回道。
水墨笑盯着他,攥紧了拳头,“冷总管,是不是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
“奴侍不明凤后话中意思。”冷雾抬头,神色疑惑而镇定。
水墨笑审视了他半晌,一字一字地道:“这尸首真的是李氏?!”
“大皇女府的小侍已经确认了尸首身上的衣裳正是那日正君身上所着,而御医也证明……”
“本宫不要听这些!”水墨笑打断了他的话,“本宫只要你告诉本宫一句,这具尸首真的是李氏的吗?”
冷雾神色不变,“依着证据而言,的确是。”
水墨笑有种将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好!好!”一连两个好字之后,他便起步入内,便是面目全非,便是入殓了,他也要亲眼看看!
后堂内此时摆放着一具棺木,棺木并没有上盖,前头摆放着一张小桌,桌子上放着祭品和香炉,三支香静静燃烧着。
水墨笑站在小桌前静默半晌,随后,起步上前,走到了棺木旁边,看向了里面的尸首,尸首已经被换上了大皇女正君的朝服,只是脸却被一张白布盖着。
他静静看了半晌,随后,伸手。
“凤后……”身边的小侍劝阻,“奴侍来吧。”
水墨笑却斥退了他,随后缓缓伸手入内,攥了攥拳头,方才动手轻轻地掀开了那白布,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便是人已经死了血迹已经干了,可却还是狰狞无比。
根本便看不清楚原本的面目!
水墨笑松开了手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凤后!”一旁的宫侍连忙上前搀扶。
水墨笑攥紧了手站稳脚步,随后,看向冷雾,“你真的确定他就是李氏?!”
“凤后若是有所怀疑,可让御医来再验。”冷雾淡淡回道。
水墨笑无法理清楚此时心中的感觉,是李氏吗?真的是你吗?他盯着棺木,久久不能言语。
冷雾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守候在旁。
许久,水墨笑方才开口,“陛下让你来,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陛下说殿下如今怕是无法接受,因而正君的丧仪不宜现在办,陛下的意思是先将正君送至寺庙安放,等殿下……”
“不行!”水墨笑厉喝道,“堂堂大皇女正君的遗体如何能够送去寺庙安放?!便是要找地方安放也该由礼部安排!”他盯着冷雾,言语染上了怒意,“本宫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不就是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本宫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凤后,陛下这般做也是为了大皇女殿下着想。”冷雾劝道。
水墨笑冷笑,“她究竟是为了谁着想只有她自己清楚!李氏是本宫女儿的正君,本宫是凤后,他的后事本宫自会操办,劳冷总管回去禀报陛下,不必陛下费心!”
“凤后……”
“够了!”水墨笑打断了他的话,“本宫现在不想去追究究竟谁对谁错,本宫只想让本宫的女儿早些好起来!她若是还念在赫儿是她的女儿,便不要与本宫为难!”
冷雾看了他会儿,随后垂头,“奴侍会转告陛下。”随后又问道,“只是不知凤后欲将大皇女正君的灵柩安放在何处?”
“他是赫儿的正君,自然是该回家!”水墨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冷雾垂着头,没有说话。
……
会仙楼的包厢内,司予执和司予昀已经来了大约小半个时候了,可是两人除了一开始的客套之后,便是沉默。
该说是司予执沉默,而司予昀陪着沉默。
司予执一杯一杯暖酒往口中灌,而司予昀则是饶有所思地暗暗打量着她。
最终,司予昀似乎不愿意继续与司予执这般浪费时间,开口打破了沉默,“二皇姐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司予执抬头,便是已经喝了不少了但是眼中还是没有一丝醉意,“你为何这般认为?”声音有些冷。
司予昀自嘲地笑道:“如今这般想的人也大概不少。”
“你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在乎别人如何想?”司予执继续道。
司予昀敛去了自嘲,正色道:“二皇姐不是我,自然可以说的如此轻巧,至于是否问心无愧,便是如今我发誓我问心无愧,想必二皇姐也不会相信,正如当年二皇姐不信四皇弟的婚事与我无关一般。”
“够了!”司予执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面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司予昀嗤笑道:“看二皇姐如今的反应,我是说对了!”
司予执面容僵硬了起来。
当年她没有继续追究那是为了徽儿着想,可是不追究便不意味着不在乎,这些年她一直刻意地躲避她,除了不想被她拉拢之外,便是不想和她说起这事而一时冲动给徽儿惹麻烦!便是皇子如今有自己的皇子府,不必去妻主家受别人的脸色,可皇子始终是出嫁了,出嫁了妻主便是第一,这些年便是徽儿一直说自己过的很好,可是她却还是感觉的出来蒙又欣对徽儿并不上心!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看着!因为她很清楚她若是插手只会让事情便的更加的糟糕!
所以,她忍着,一直忍着。
而如今,司予昀却这般跟她说当年的事情与她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徽儿如何会做那等傻事?!
司予执是动怒了,只是却还是保持着冷静,今日她来不是为了徽儿,而是为了大皇姐,为了她们之间的手足之情。
便是她知道眼前之人或许早便已经不要这份手足之情,可她还是想要。
这每一份的感情对她来说都是弥足珍贵!
或许,这也是司予执不愿意和司予昀翻脸的原因之一。
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永熙帝的女儿,眼前的一切很可能都不是她该拥有的,所以,她便更加的珍惜,便是有朝一日失去了,至少她还有回忆。
“那日在宫中,我看见你和太女侍君程氏一前一后地从佛堂走出!”
司予昀神色一变,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当日她敢去便已经想好了可能会被人看见,连借口说辞她都已经想好了,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是司予执,而且还隔了这般长时间方才说出来,“那又如何?”
“你觉得会如何?”司予执冷笑。
司予昀随后露出了一抹极为荒谬的笑容,道:“二皇姐不会是觉得我和太女的侍君有什么吧?”说罢,又道:“当日我是去了佛堂,可却只是去上柱香罢了,而且还是替父君去上香的,恰好当时太女侍君也在,原本我是想避嫌的,可想着佛堂之内,朗朗乾坤之下,既然清清白白,何必避嫌?越避嫌反而是越让人觉得有问题,至于后来所谓的单独相处,却也不是我造成,而是程侍人让小侍去那些东西,我见小侍离去了,也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大殿。”
司予执审视着她,似乎不信。
“大皇姐。”司予昀苦笑道,“你觉得我和太女的侍君会有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也会想大皇姐一般非礼他?”
“你觉得大皇姐会非礼别的男子吗?”司予执反问道。
司予昀叹息,“大皇姐自然不会是这般的人,可是大皇姐这些年对太女如何二皇姐你也是看在眼里,再加之前段时间方才传出三皇弟有孕,大皇姐更是受了刺激,会假意非礼那程侍君来激怒太女也不无可能。”说完,看着司予执,神色更是苦涩地道:“难道二皇姐认为是我在那一次私下见面中怂恿程侍君诬陷大皇姐非礼他?”
司予执没有说话。
司予昀苦笑,“二皇姐,便是我真的有这个心但是也没有这个时间,不管是程侍人嫁入太女府之前还是之后,除了佛堂的那一次,我从未见过和程侍君有过私下接触,如何能够凭借那匆匆一见便说服程侍君背叛太女?虽然我对太女府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是也是知晓程侍君很的太女宠爱,他如何会听我的?”
“那若是他主动呢?”司予执忽然道,“那般短的时间的确不够你说服他,可若是他主动向你投诚,那便足够了!”
司予昀心中微微一凛,她没想到司予执居然如此的纠缠下去,“你说的没错,若是他主动投诚的确是够了,而且也足够我想出办法来让他做事!可是有一点二皇姐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要信他?!”
司予执蹙眉。
“他可是太女的侍君!”司予昀沉声道,“便是寻常人,和太女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来向我投诚我都得考虑一番,更别说是太女的侍君!而且还是一个得宠的侍君!我若是这般轻易相信了早便死了八百回了!”
“所以,才会有了后面的事情!”司予执似乎认定了司予赫非礼程秦一事是司予昀试探程秦,看看他是否真的是来投诚。
而程秦背叛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当日失了孩子不能再生育一事。
司予昀攥紧了拳头没有再说下去,盯着司予执半晌,随后起身,“二皇姐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论,便是皇妹说再多,在二皇姐的心里都是狡辩,既然如此,皇妹无话可说了,若是二皇姐真的这般怀疑,大可直接告到母皇面前!”
说罢,便告辞,“皇妹还有事情处理,便不陪二皇姐了!”话落,起步离开。
司予执没有起身,只是当司予昀打开了包厢的门,她方才幽幽道:“三皇妹,很多路走错了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而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做错的。”
司予昀也没有回头,双手握着门边,眼底闪过了暗沉,随后,淡淡道:“多谢二皇姐教诲,只是皇妹所走的路在很多年前便已经定了,皇妹并无回头之意,也无选择之权!”说完,走出了包厢,不再回头。
司予执端起了眼前的酒杯,将杯中早已经冷了的酒一饮而进,“其实,我也没有资格教训你……”
所谓执拗,她不也是一样吗?
只是她们所执拗的事情不同罢了。
只是三皇妹,那个位子,便真的那般大的吸引力吗?
为了这个位子,抛弃了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值得吗?
你可知道,你所拥有而却不要的,却是我最渴望的!
三皇妹,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
司予赫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而等她醒了之后,却没有如水墨笑所担心的那般大闹,而是呆呆地坐在了床上,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水墨笑看着这般的女儿,宁愿她入休息之前那般大闹。
至少,她还可以感觉到了女儿的生气。
“赫儿,你别吓父后……”
司予赫还是没有说话,面上也没有其他的表情,嘴唇虽然动着,呢喃什么。
便是那声音小的根本不足以让人挺清楚,水墨笑却还是听明白了,她在叫着李氏,在叫他回来,在跟他说对不起!
或许,她还是知道李氏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御医,你看大皇妹怎么会变成这样?”司以晏急的已经哭了。
那御医叹息道:“回凤后,大皇子,殿下这是心病。”
“什么心病!”司以晏也怒了,“之前说是失心疯,如今又是心病,你到底会不会医治!”
那御医跪了下来:“大皇子,失心疯的根本也是心病。”
司以晏恨不得一脚踢开她。
“昨日赫儿还大闹,如今这般安静,是不是好转了?”水墨笑抱着希望问道。
那御医却艰难摇头,“凤后,殿下大闹便是还愿意将心中的情绪宣泄出来,而如今这般……怕是想将自己给封闭起来,若是一直这般……殿下恐怕……”
话,不敢说下去。
“恐怕什么?!”司以晏怒道。
那御医硬着头皮道:“恐怕再也无法恢复!”
“你胡说!”司以晏当即冲向她。
水墨笑同时喝道:“赫儿!”
宫侍当即拉住了司以晏。
“父后!”司以晏哭泣道。
水墨笑忍住了悲痛,看向那御医,“你有何办法医治?”
“这等症状……药石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要治本,便必须解开殿下的心结。”那御医道。
司以晏怒声反驳,“可李氏死了,还如何治本!?”
这话一落,原本蜷缩着喃喃自语的司予赫倏然见浑身痉挛了一下,随后,便呕出了一口血。
水墨笑大惊,“来人!”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司予赫安静地沉睡了下来,这一次,三人换了一个地方,没有在寝室内。
花厅内
司以晏满目悔恨,更恨那满面疲惫的御医,“大皇妹如今如何了?”
“殿下是受了刺激方才会吐血的。”那御医道,“如此看来,殿下对外界还是有反应的,只是……这些刺激却不能再继续。”
司以晏咬紧了牙关,却不语。
水墨笑撑着头,他昨夜也一夜未睡,今日白日也只是合了合眼,此时,又是天黑了,“赫儿什么时候会醒?”
那御医斟酌了半晌,“臣给殿下施了针,又喂了安神的汤药,今晚上大约都不会醒来。”
“好。”水墨笑缓缓起身,“你守在这里,本宫回宫一趟。”
“父后!”
水墨笑转过视线看向司以晏,“晏儿,你今晚再辛苦一晚,父后明日一早便回来。”
“父后你有办法吗?”司以晏问道。
水墨笑没有回答,“好好照顾赫儿,父后明日一早便回来。”
司以晏点头。
……
水墨笑走了,在宫门落锁之前赶回了宫中,随后,直奔交泰殿,可当他到了交泰殿之时,却得知永熙帝去了辰安殿。
辰安殿!
水墨笑只觉一股邪火,他的女儿都半死不活了,她却还有心情风花雪月!“去辰安殿!”
到了辰安殿下之后,水墨笑不等宫侍去通报便直接闯了进去,直奔寝室,在交泰殿他闯不进去,但是在辰安殿,他却可以。
当他推开寝室的门进了内室的时候,却见两人搂抱在一起的情形。
心里的邪火腾的一声窜上了脑袋。
“好!很好!你们很好!很好!”
便像是一个抓奸的正夫一般。
不过他也的确是正夫,不过却没有资格抓奸!
雪暖汐惊的苍白了脸,当即脱离了永熙帝的怀抱,随后站起身来,却是手足无措,半晌,方才找回了一丝神智,“臣侍……臣侍参见凤后……”
他只是慌,看着水墨笑的神色发慌,可却没想到他根本便不需要发慌。
永熙帝靠着床头,冷淡地看着水墨笑,似乎不在乎他的发怒。
这般的态度,像是一盆冷水一般狠狠地扑向了水墨笑,将满身的邪火怒火一切的火都给熄灭了,只剩下了冰冷,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冰冷。
“御医说赫儿得了失心疯,还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你知不知道?!”
雪暖汐面色大惊。
永熙帝却还是神色不变,“莽莽撞撞的,便不担心别人见了失了皇家的体面!”
“赫儿得了失心疯了!”水墨笑厉吼道,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如此冷漠的人会是他爱了那般多年的女子,他还记得三年前她斩钉截铁地说赫儿也是她的女儿,她也疼爱,他还记得这三年来她处处的维护,便是伤害到了太女她也不在乎,可是如今,在得知了赫儿出了这般大的事情之后却在挑剔他的行为?!“失了皇家体面?我失了皇家体面你要训斥我,那赫儿如今得了失心疯,一个皇女得了失心疯,更加丢了皇家体面,你是不是不要认这个女儿?!”
“凤后,陛下不是这个意思……”
“你闭嘴!”水墨笑打断了雪暖汐的话,叱喝道:“本宫和陛下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水氏!”永熙帝低喝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杀伤力却已经够了。
水墨笑极为嘲弄地冷笑了两声,“方才晏儿问我是不是想到了办法,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也不知道!……当御医说赫儿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的时候我第一个便是想到你,所以我回来找你,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好方法救赫儿,可是我没想到……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抱着这般大的希望,不该古语的看重赫儿在你心中的地位!我算什么?不过是你一个不得不要的凤后罢了,赫儿又算什么?不过是你培养出来给你的太女当左膀右臂罢了!可如今这左膀右臂造反了,恨极了主人了,你便毫不怜惜地舍弃!赫儿得了失心疯也好,至少不必伤心,不必难过!”他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若是赫儿没有得失心疯,你是不是便要杀了她?!”
“凤后,你……”
“本宫让你闭嘴!”水墨笑指着雪暖汐道,“你算什么?你不过是一个侧室,便是皇贵君再尊贵,便是她给你再多的封号,你仍旧不过是一个侧室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端着一脸担心做什么?你担心什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你女儿的眼中钉肉中刺已经疯了,你该高兴才对!”
“够了!”永熙帝开口了,许是水墨笑的话说的太过了,她的脸色有些青白,她坐直了身子,握住了床沿,“赫儿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水墨笑嗤笑。
永熙帝看着他,双唇也似乎苍白了一些,“因为她是朕的女儿!”
“你现在倒是认她是你女儿了!”水墨笑却继续质问道,“既然你还认这个女儿,为何要……”
“当年朕也失去过,朕能够熬过来,朕的女儿也能够!”永熙帝一字一字地道,“青出于蓝必定胜于蓝,朕的女儿一定比朕更加的出色!”
“你……”水墨笑盯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永熙帝也没有给他所烧时间,直接下了逐客令,“出去!”
这两个字让水墨笑方才缓和了的情绪又绷紧了,狠狠地盯了她半晌之后,便转身拂袖离去。
“凤后!”雪暖汐欲追,可身后却传来永熙帝的叫唤声。
雪暖汐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中也是又指责,“方才你好端端的忽然间抱着我做什么?”根本便没有凤后所想的那些,他们方才明明在说话,而且也不太愉快,可她却忽然间抱住了他,“你是不是觉得不管我多生气只要你一抱我我便只能听你的?”
永熙帝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雪暖汐不是要跟她生气,只是他的心很慌很慌,中午的时候,宫外传来消息,大皇女得了失心疯!失心疯,该是如何的伤痛方才会得失心疯?他知道她也是一样的难过,他也不想和她怄气,可是他除了她,却不知道还能跟谁宣泄情绪,可即便是她,他也不敢直接跟她说他心慌害怕,因为心慌害怕便意味着他也猜疑述儿!
他不知道如今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可连他这个父君,这个相信女儿的父君也害怕,她会如何想?凤后说的不错,大皇女也是她的女儿!
雪暖汐看着沉默的永熙帝,吸了口气,“今晚上我去陪琝儿。”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不想跟她吵架,更害怕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不信任。
永熙帝没有叫住他,任由着他离开,只是,面色又比方才苍白了一些,半晌后,永熙帝用极为奇怪的腔调唤道:“来人……”
半晌,冷雾进来,“陛下。”
永熙帝看着他半晌,随后,身子猛然往前倾,她随手从旁边扯了一张毯子,随后捂住了嘴,借着像是吐出了什么东西。
“陛下?!”冷雾一惊,顿时上前,“陛下你……”话被永熙帝放下的那一角毯子上的血给惊住了,“陛下你——”随后,便欲唤人,“来……”
“住嘴!”永熙帝攥住了他的手面容狰狞地喝道。
冷雾停下了唤人的话,“陛下,你……”
“将轿辇抬来,然后,密宣简御医!”永熙帝吩咐道,随后看了一眼手中染了血的毯子,“将这毯子带走,烧了!”
“是……”冷雾应道,双手却已经开始颤抖。
……
水墨笑并没有回朝和殿,而是直接又出宫了。
宫门早便已经关了,可守门的侍卫看清了水墨笑的神色,再加之知道大皇女的情况,也不敢拦,将宫门给开了。
水墨笑直接出宫了,却不知道交泰殿内却是弥漫着极深的恐惧。
永熙帝在回了帝寝殿之后便又吐血了,这时候没能瞒住近身的几个宫侍,当即将他们给吓的面无人色。
冷雾将永熙帝扶上了床榻,随后转身厉色警告了那几个宫侍,说若是说出去便满门抄斩,能够在帝前伺候的心理素质都是不错的,在冷雾警告之后,便都寻回了冷静,有条不紊地伺候着。
冷雾安置好了永熙帝之后便亲自去将简御医请来。
简御医今日当值,或者该说自从得知李氏失踪之后她便一直在太医院守着,当冷雾来请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司予赫出了什么问题,毕竟当时冷雾的神色很难看,可见冷雾拉着她去交泰殿,心里不禁一沉,但是还是抱着希望,想着是不是永熙帝先要吩咐她一番。
可当她看见了靠着厚厚的靠枕躺在床上面色青白的永熙帝时,心里的希望落空了,随即,绷紧了心弦,“臣参见陛下……”
声音也开始颤抖。
“简御医,不必惊慌。”永熙帝缓缓道,“便是你治不好朕,太女不会让你陪葬的。”
简御医抬头,苦笑道:“陛下……”
“好了,给朕诊脉吧。”永熙帝打断了她的话。
“是。”简御医应道,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随身药箱上前,开始诊脉。
冷雾守在一旁,一股冷凝的气息从他的身上蔓延出来,乃至累及了整个寝殿。
他想起了几年前简御医和永熙帝的一番话。
一番关于永熙帝身体的话。
“陛下如今的身体恢复了不错,只是毕竟是十多年的沉疴,若是往后不注意,或可复发。”
“复发之后会如何?”
“比之首次发作更要惊险。”
“如何惊险?”
“轻则缩短寿元,重则……殒命。”
简御医整整花了一刻钟来诊脉,而诊完了脉之后,又动了金针,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简御医已然满头大汗。
寝殿内虽然生了炭火温暖如春,但是却还不会生汗。
可简御医却大汗淋漓。
除了废精气神之外,恐怕还有恐惧。
当简御医取出了最后一根金针的时候,永熙帝的脸色好了不好,只是,神色却没有缓解,看着面色极为难看的简御医,她心里也已经猜到了一些了,“如何?”
简御医当即跪下,“陛下……”
永熙帝笑了笑,“朕说过,便是你治不好朕,太女也不会让你陪葬的。”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朕未必不会!”
简御医苦笑,“陛下,臣都这般年纪了还怕死吗?”
“也对。”永熙帝笑道,“你不怕死,只是怕连累你的家人。”叹了口气,“也吧,朕待会儿给你一道圣旨,便是你治不好朕,罪不及家人。”
“陛下……”简御医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觉,没错,她心里是有这般担忧,但是这般多年她一直负责她的身子,说句冒犯的话,她便是她的病人,如今病人出事了,作为医者,她心中如何不难受?“陛下,臣不是早便叮嘱过陛下不要劳心吗?”
“简御医啊。”永熙帝继续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当皇帝是世上最劳心的活计吗?”
“陛下……”
“别人干的活计累了还能休息,厌烦了便可以直接说不干了,可朕却不能,不管多累,多厌烦,都不能休息,更不能说不干了。”永熙帝继续笑道,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简御医心里却更是悲伤,“陛下,如今只是刚开始,只要好好治疗……”
“你知道朕为何这般年都留你在身边吗?”永熙帝却打断了她的话。
简御医摇头,“臣不知。”
“不是因为你是从十六皇女府中出来的,更不是因为你的医术有多高明,而是……”永熙帝的话顿了顿,随后,方才敛去了笑意,“你说谎的事情朕能够一眼便看出来。”
简御医面色一白,“臣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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