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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羽之浑身哆嗦了一下。
“你今天过来便是要指责朕对不?”司慕涵不怒反笑,那让人看了心底发寒。
蜀羽之脸色又是一变,“陛下……”咬了咬牙,随后便将昨晚上司以徽偷偷做寿包寿面的事情说了出来,“……陛下……看着徽儿亲手毁了那盘千辛万苦做好的寿包,臣侍的心真的很痛……他还那般小……他担心臣侍将寿包送来会惹怒陛下,会让陛下不开心……”
“你还记得今日是朕的寿辰!”司慕涵打断了蜀羽之的话,冰冷的话一字一字地从嘴唇当中迸出来,“他做了寿包送给朕做生辰礼物,而你,便送朕送来了一把盐?!”
蜀羽之一愣。
“你在朕的生辰当日揭朕的伤疤往朕的伤口上撒盐就是你要送给朕的生辰礼物?”司慕涵倏然厉吼道,面容也开始有些狰狞。
蜀羽之脸色顿时一白。
“当初朕容忍他继续留在皇宫,容忍你养着他,是因为朕曾经给过你承诺会给你一个孩子!”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若非为了这个承诺,朕一刻也不想让他呆在皇宫中!”
蜀羽之是很早便猜到了这个原因,可是如今亲耳听了,却还是那般的震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高兴的,至少她还记得对他的承诺,可是如今,他却没有一丝的高兴,“陛下……”
“三年前在泰陵,夜太君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身为后宫暗卫统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忠心于朕,完全效忠于朕!”司慕涵话语如同一把冰冷的尖刀,直直刺向了蜀羽之的心,“可是如今,你却来这里指责于朕斥责于朕!你觉得朕狠心是不是?那你是不是想要亲手毁了朕这个狠心绝情之人!”
“臣侍不是这个——”
“三年前朕跟你说过,千万不要让朕失望,你也亲口向朕保证过,你不会让朕失望不会辜负朕的信任,可是如今,这便是你所说的不会辜负吗?!”司慕涵冷笑道。
蜀羽之很想辩驳,但是却无言以对。
“朕答应过给你一个孩子,但是若是这个孩子让你迷失了心智,那这个孩子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司慕涵眸光狠戾地说道。
蜀羽之脸色大骇,“陛下——”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送徽儿走还是要将他……
“陛下,徽儿他是你的……他是臣侍的儿子,他是臣侍的儿子!陛下,你方才说你承诺过臣侍会给臣侍一个孩子的,如今徽儿就是臣侍的儿子……”
司慕涵依旧面容阴沉,对于蜀羽之的话不为所动。
蜀羽之真的怕了,也开始有些后悔,他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冲动?为何这般冲动?凤后明明已经说了会有什么后果,他也明明想到了后果,可是却还是来了,“陛下……臣侍错了……臣侍不该……”
“永远不要再跟朕提起这件事,否则朕便立即将他送走!”司慕涵打断了他的话,“朕是承诺过给你孩子,但是后宫不缺给朕生孩的男子!”
蜀羽之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依旧冷漠冰冷阴沉的司慕涵,“陛下……臣侍……陛下……陛下不是相信赵氏便是皇贵君吗?皇贵君已经回来了,他——”
他的话截然而止,因为过度的惊恐而停止。
只是,他的惊恐不是来自于阴鸷到了极点的面容,而是因为自己。
蜀羽之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司慕涵猛然挥手,扫落了桌案上的物品,狰狞地咆哮道:“来人——”
外面候着的宫侍快速进来。
“蜀氏以下犯上,立即将其押回承月殿禁足,非旨不得出!”司慕涵厉喝道,声音如同尖刀划过铜器一般凄厉。
蜀羽之脑子顿时轰隆一声,然后,空白一片,任由着宫侍半扶半拉地出了御书房,至于怎么回到承月殿的,他真的不知道了……
水墨笑得知了这事,并不意外,看着蜀羽之面无人色的面容,便是有心再训斥几句却也说不出口。
对于蜀羽之的行为,水墨笑虽然震惊震怒,但是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是真的将司以徽当成了亲生的儿子。
一个父亲为了儿子,便是再疯狂再不合常理再突兀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蜀羽之此时不过心疼儿子的父亲罢了。
此外,水墨笑也觉得蜀羽之这般行为多多少少也是受了赵氏这事的刺激。
可是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
“陛下不过是一时气不过而已,待气消了,便会赦免你的。”
蜀羽之走到了司以徽的床边坐着,半晌后方才缓缓道:“陛下从来没有这般对待过我,即便是当年……也未曾……”
“本宫早便告诉过你,官氏是陛下心里的死结,谁提谁死!”水墨笑板着脸道,“如今陛下只是让你禁足已然是很轻的了,再者,她也没有削了你的权,便是对你还有旧情。”
蜀羽之抬头看向水墨笑,“臣侍以为凤后会……”
“本宫会如何?”水墨笑冷笑道:“落井下石吗?”
蜀羽之没有回答。
水墨笑继续道:“本宫承认这般多年,本宫对你们没有什么好感,世上没有一个男子会真心实意没有芥蒂地喜欢妻主身边的其他男子的,便是当年雪暖汐也不可能做到,不过十多年住在同一宫中朝夕相见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情谊的,再说你我之间如今并没有什么需要不死不休的恩怨。”
他说吧,却见蜀羽之一脸呆愣的样子,便蹙眉道:“怎么了?”
蜀羽之垂了垂眼帘,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复杂之色。
“到底怎么了?”水墨笑沉下了面容。
蜀羽之抬头看向他,“凤后……方才……方才臣侍提及徽儿的时候陛下是很生气,但是却没有下旨责罚我,只是警告说没有下一次,可是……后来臣侍说了一句话,陛下几乎掀了案桌……然后便叫了人降了旨惩处……”
水墨笑神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话?”
“臣侍说,陛下不是相信赵氏便是皇贵君吗?皇贵君已经回来了。”蜀羽之一字一字地道,声音带着莫名的颤抖。
水墨笑一怔,随后问道:“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蜀羽之摇头,“只是一种感觉……陛下不该这般震怒方才对……”
水墨笑心绪被水墨笑这般晦涩不明的话给弄得有些乱了,“你呢?还是相信赵氏便是雪暖汐?”
蜀羽之看着他,“臣侍不知道……”
“既然你都不知道,那便好好查清楚就是了。”水墨笑有些恼怒,说罢,又转过了话题,“禁足的旨意下了,那便如今只能好好呆上几日,本宫还有事,便不陪你疯了,还有,本宫知道身为父亲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而不惜一切,但是本宫还是那句话,如今的情况对四皇子来说是最好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气,若是过于的强求,最后可能一无所有!”
蜀羽之转过视线看向司以徽,半晌过后:“臣侍明白了,这一次,是臣侍失控了……”
“你明白就好。”水墨笑淡淡道,随后便转身离开。
离开了承月殿之后,因为蜀羽之那句不清不楚的话,水墨笑没有心思再依着计划去找蒙斯醉,而是回了朝和殿,随后便开始一直心绪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
便在蜀羽之被半押半送地送回了承月殿之后,睦君和孙侍君便带着五皇女和五皇子前去交泰殿请安。
司慕涵虽然见了他们,但是脸却一直沉着。
睦君还好,即便心里再不安,面上还是平静。
孙侍君却差了一些,尤其是想起了那晚上自己和孩子居然没有被认出来的事情之后,神色更是惊慌。
“臣侍携五皇女见过陛下……”
“臣侍携五皇子见过陛下……”
两人压着心头的不安恭恭敬敬地抱着孩子向司慕涵行了礼,然后说了一些祝寿的吉祥话。
司慕涵的脸色虽然不好,不过却还是赐了坐。
两人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
而这是五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父亲的不安,哭闹了起来。
孙侍君脸色更是难看,连忙站起身来一边哄着儿子一边向司慕涵告罪。
而睦君那里,五皇女听了五皇子的哭声,也哭了起来。
睦君只好起身告罪,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慕涵的脸色,见她似乎没有要发怒之后,方才定了定心神,“陛下恕罪,如今天冷,哲儿也不常出来走动,方才会这般不懂规矩哭闹的。”
孙侍君那边也开口附和。
“如今天冷了,孩子还小,往后不好随便带着出来。”司慕涵不喜不怒地说道。
孙侍君抱着儿子的手僵硬了一下。
“陛下说的是。”睦君恭敬地应道:“平常臣侍也不会带着哲儿出来的,不过今日是陛下的寿辰,虽然哲儿还小,但是总是要过来给母皇请安祝寿的。”说罢,瞥见了一旁孙侍君的脸色,便继续道:“恰好孙侍君也见今日出了日头,便与臣侍商量着一同过来了。”
孙侍君看了一眼睦君,有些讶然,也有些感激。
司慕涵沉郁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目光投向了孙侍君怀中的五皇子,五皇子已经一岁多了,那模样像极了父亲,“五皇子的身子可好?”
孙侍君闻言,脸色扬起了一阵喜色,连忙道:“回陛下,韶儿很好,如今韶儿已经在学走路了,而且他已经学会了叫母皇了。”说罢,便开始哄已经停下哭闹的儿子,“来,韶儿,快叫母皇,韶儿看,母皇在了,今日是母皇的寿辰,韶儿快跟母皇拜寿。”
不过五皇子似乎是个怕生得,不管父亲如何哄,都不敢看向司慕涵,而且还一个劲地往父君怀中躲。
孙侍君急了,担忧地看了一眼司慕涵,见她生气的迹象,方才松了一口气,“韶儿怎么这般不听话?父君平时怎么教你的……”
“好了。”司慕涵开了口,“孩子还小,往后大些便会懂的。”
孙侍君忙道:“是……”
心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难免也有些失落。
难得陛下问起了韶儿,可是韶儿却这般的不懂事,若是韶儿能够得到陛下的看重,那往后便无需发愁了,凤后是仁慈,但是,比起陛下的恩宠,凤后那边始终还是差了一些。
司慕涵转向睦君,“五皇女还小,平日仔细些照顾,若有什么需要,便直接去找凤后就是了。”
睦君微笑道:“臣侍谢陛下,陛下放心,臣侍会好好照顾哲儿的。”
“嗯。”司慕涵应了一字。
睦君沉吟会儿,随后便道:“陛下日理万机,臣侍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孙侍君见状,便也开口告退。
司慕涵点了点头。
两人便抱着孩子出了御书房。
出了交泰殿后,孙侍君犹豫了会儿,“方才多谢睦君了。”
方才若不是睦君开口,他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今日过来之前也未曾想到会遇到这般的状况。
今日是陛下的寿辰,陛下不该动怒放才对。
而且,他伺候陛下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每一次陛下虽然总是冷漠,但是,却也没有动过大怒,方才还真的是吓着他了。
而睦君居然开口帮忙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他和睦君同年进宫,而且出身也是差不多,但是却也没有多大的交情。
“你我都是在陛下的君侍,五皇女和五皇子也是兄妹,说什么谢与不谢的。”睦君微微笑道。
孙侍君笑道:“睦君说的是。”随后便低头看着儿子,“韶儿看,这便是你的五皇妹,等韶儿长大一些便去跟五皇妹玩好不好?”
“五皇妹……”这时,一直不肯说话的五皇子说出了一个不算是清楚但是却可以让人听明白的话。
孙侍君见了,心里又忍不住失落起来,若是方才韶儿也这般叫陛下,陛下定然会开心的,可是如今……
睦君见了孙侍君脸上的失落,垂了垂眼帘,随后便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带着女儿回去了。
孙侍君也没有再说什么,虽然睦君方才帮了他,不过他也是没有打算和睦君深交下去,因为睦君生了皇女,而凤后定然不喜欢他和有皇女的君侍来往过密的。
后宫能够让他依靠的还是凤后!
……
柳家主夫一大早便出了门奉召进宫了,不过却在将近中午的时候,方才见到了恪侍君的面。
倒不是宫里面的森严到要走上一个上午的程序,而是恪侍君故意为之的缘故。
柳家主夫自然也是清楚,只是却也只能一直忍着,不过因为知晓了恪侍君不过是柳家的弃子,这些气受的倒也不算是难受。
到了安清殿后,又被凉了一顿午膳的时间,方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恪侍君。
恪侍君却依然是用了午膳方才过来的。
柳家主夫依着规矩下跪行礼。
恪侍君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家主夫,脸上扬起了得以之色,以前在柳家下跪的人总是他,而且每天都要跪上两次,如今风水轮流转了,“柳主夫平身。”
柳家主夫听了恪侍君的称呼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柳江心里看不过,起步上前将柳家主夫扶起,“主夫请坐。”
恪侍君顿时恼了起来,不过他也不至于当场便发作出来,骨子里,他对柳家主夫还是有着一份畏惧的,这位畏惧下意识让他收敛了一些往日的张狂。
柳家主夫像是没有发觉恪侍君的估计折辱一般,入了坐之后便微笑道:“恪侍君最近的身子可好,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恪侍君抬着下巴,“多谢柳主夫关心,本宫身子很好,孩子也恨乖,没有闹本宫。”
“那便好。”柳家主夫一脸欣慰地道,“前些日子听闻恪侍君出了一些事情,我与妻主都很担心,只是没有召见,也不好进宫,今日见了恪侍君气色甚佳,我们便可以放心了。”
“母亲真的这般关心我?”恪侍君眼睛一亮,问道。
柳家主夫笑道:“这个自然,恪侍君为柳家增光不少,且又怀着皇嗣,妻主自然重视。”
“请父亲转过母亲,本宫定然会为陛下生下一个皇女!”恪侍君一高兴了,便放下了架子了,母亲这般担心他,那往后也会尽力地位他谋划,将来他的皇女便有了依靠了。
有柳家作为靠山,他还愁对付不了蒙氏那个老男人吗?
“不过妻主虽然因为恪侍君被陛下赦免而高兴,但是却也不免更加为恪侍君担心。”柳家主夫神色转为了凝重。
恪侍君脸色一变,“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恪侍君是因为冒犯了豫贤贵君方才被禁足的,如今陛下赦免您,豫贤贵君必定怀恨在心,而他的位份又比你高,且在后宫多年,往后怕是会对恪侍君不利。”柳家主夫忧虑道。
恪侍君脸色一沉,“他敢!”
柳家主夫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喝起了茶来。
恪侍君见了他这般,心里便开始习惯性不安起来,以前在柳家的记忆又涌现了出来,每当发生大事情的事情,柳家主夫便是这般的神色,连他也这般担心,那蒙氏那个老男人真的会对他下手?!“母亲……母亲也觉得蒙氏会对本宫下手?”
“妻主为此已经是日夜担心了。”柳家主夫叹息道,“柳家和蒙家原本便交恶,在恪侍君进宫之前,还有和儿从中调和,可是自从恪侍君进宫,和儿也和三皇女决裂了,为的便是全心全意支持恪侍君,可是也因为这般,柳家和蒙家的关系便更差了,外面,妻主尚且可以应对蒙家那些层出不从的手段,可是在宫里面,妻主却一丝法子也没有,蒙氏是四贵君之首,在陛下身边得宠多年,且生了两个孩子,三皇女又是个聪明伶俐的……若是恪侍君没有怀上皇嗣,那蒙氏或许不会做什么,可是如今恪侍君怀了皇嗣,又借着皇嗣对他不敬,往后怕是……”
“他……他没有这个胆子!谋害皇嗣可是满门抄斩之罪!”恪侍君显然已经走进了柳家主夫设下的陷阱中了,开始自乱阵脚。
柳江站在一旁低头冷笑,便是他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却始终逃不过主夫的手掌心,不过主夫这番话分明是挑拨恪侍君去和豫贤贵君交恶,主夫为何这般做?
柳家主夫看着恪侍君,摇头叹息,“恪侍君可别忘了,这里是后宫,在后宫,要杀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都要容易,更何况是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历来后宫多少夭折腹中的皇嗣?即便是当年的和安皇贵君如今陛下的养父,所生的孩子除了一个大皇子之外,其他的不也都夭折了吗?便是连大皇子,最后也枉死了,更别提如今后宫颐养宫中先帝的那些遗留君侍,他们当中不也是有些怀过皇嗣,但是最后却无福诞下吗?”
恪侍君脸色白了下来,颐养宫在皇宫中早已经被众人遗忘了的,那里住着先帝的还活着的君侍,可是因为没有皇女皇子在旁,只能聚在一起等死,便是死了,丧事也是低调进行,甚至死了,除了伺候在身边的宫侍哭两声之外,便再也不会有人伤心。
他们之中也是有些曾经颇得先帝宠爱的,可是最终却死的安安静静。
“父亲,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柳家主夫嘴边泛起了一丝冷笑,“恪侍君你先别着急,昨晚上妻主也跟我说了这件事,便是为了柳家,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恪侍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那……那我该如何做?”
“恪侍君。”柳家主夫微沉了面容,“你冒犯豫贤贵君并不是什么大错,但是得罪了凤后却方才是大错。”
恪侍君一愣,“本宫没有得罪凤后!”
柳家主夫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
恪侍君咬了咬牙,“我也不是有意的,是……是水氏那老男人太过分了!”
柳家主夫冷下了脸,坐回了座位上,“恪侍君,在后宫当中你可以得罪任何一个人,但只有一个人你必须对他恭恭敬敬的!这个人就是凤后!即使你心里不愿意,但是,你要咬着牙压下一切的不愿意,你若是得罪了凤后,那便是柳家也救不了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恪侍君脸色一变,却也恼了,因为柳家主夫的态度,也因为不甘心,“水氏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子罢了,又没有生下儿子,便是养着大皇女,可是大皇女不过是一个下作的宫侍所生罢了,凭什么要我忍他?!”
“凤后虽然没有女儿,但是他却一直稳稳坐着凤后的位置,而大皇女虽然是宫侍所出,但是陛下的生父也不过是一个民间男子,若是陛下执意不顾出身,谁又敢说一个不字?”柳家主夫冷冷地道,“罪臣之子又何如?他是罪臣之子但是却可以稳坐凤后之位十多年,单凭这一点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那便是要本宫对水氏卑躬屈膝了?”恪侍君恼怒道,“你们不是说要支持本宫扶本宫上位吗?本宫若是要上位,那水氏便是本宫的敌人,本宫为何不能得罪!为何要忍着他!”
以前他也是想过对水氏客气,可是经过了这一次,他如何忍的下这口气,先前他那般敬重他,他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说不定他也是和蒙氏一般生怕他生出一个皇女来,所以趁机折腾他!
“因为如今你最大的敌人是蒙氏。”柳家主夫道。
恪侍君一愣。
“你一冒犯了蒙氏,凤后便立即罚了你,这便足以证明凤后和蒙氏早便连在了一起。”柳家主夫正色道,“蒙氏已经和你水火不容了,再加上一个凤后,恪侍君觉得自己有本事应对他们两人?一个是后宫之主,一个是四贵君之首!”
恪侍君张了嘴,但是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即便恪侍君有这个自信,柳家也没有这个本事!”柳家主夫冷冷地道,“况且,即便要对付蒙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柳江见状,便上前,将呆愣中的恪侍君扶回了位置上,“主子先别急,先听主夫说完,主夫让主子这般做定然是又道理的。”
恪侍君看向了柳家主夫,“你……父亲打算如何帮本宫对付蒙氏?”
“既然蒙氏和凤后是同盟,那便先从破坏他们关系开始。”柳家主夫冷冷地道,“蒙氏和凤后手中各有一个皇女,他们即便是联合在一起关系也不可能稳固,只要你找准机会伺机挑拨,让他们反目成仇,然后用凤后的手对付蒙氏。”
恪侍君眼睛一亮,“父亲让本……让我对水氏示弱便是这个理由?”
“若是你做的好,还可以让凤后和蒙氏两虎相争,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届时,便是你的大好机会!”柳家主夫继续为恪侍君描绘了将来的美好蓝图。
他从不认为凤后会和豫贤贵君斗个两败俱伤,之所以这般说,为的就是让恪侍君在还有用的事情不会做出开罪凤后水氏的事情来。
恪侍君笑了起来,“父亲果然高明!”
“不过正如我方才所说的,蒙氏毕竟在后宫多年,对付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恪侍君不能着急。”柳家主夫转了话锋道。
恪侍君心里极不情愿,可是看着柳家主夫的脸色,却还是咬着牙应了下来。
“如今恪侍君最要紧的便是保住腹中的皇嗣。”柳家主夫声音缓和地说着,“要保住皇嗣,第一,自然是向凤后示好,靠拢凤后……”
“可是水氏若是也想害本宫的皇女呢?”恪侍君眯起了眼道。
柳家主夫微笑道:“你若是生下了皇女对凤后没有多大的威胁,但是对蒙氏却不一样,我方才也说了,凤后和蒙氏之间即便连成一线关系也不牢靠,凤后心里也一定想着法子打压蒙氏,因为若是蒙氏是如今后宫唯一一个威胁到他凤后之位的人。”
恪侍君蹙着眉头想了半晌,却也是赞同,如今他虽然很想取那水氏而代之,但是他如今还只是一个侍君,即便他再想,怕也不可能,能威胁到水氏的,便还真的只有蒙氏!“那第二呢?”
柳家主夫微微笑道:“第二便是和蒙氏修好。”
恪侍君瞪大了眼睛,随后勃然大怒,“你是在帮我还是再害我!”
“你若是和蒙氏来往多些,那若是你的孩子出事了,陛下便会第一个怀疑蒙氏。”柳家主夫不以为意,“蒙氏也不敢轻举妄动。”
恪侍君脸色缓和了一些,可是还是狠狠地瞪着他。
“自从你进宫之后,蒙氏是从未主动与你亲近吧?”柳家主夫话虽然是猜测,但是语气却是肯定。
恪侍君道:“他根本便不待见我自然不会与我亲近!”
“柳家和蒙家虽然是世仇,然而和儿毕竟是三皇女的伴读,蒙氏多多少少应该试着拉拢你才对,可是他却并不是这般做。”柳家主夫继续道,“蒙氏这样的举动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便是他愚蠢,可是,蒙氏自然不会是愚蠢之人,那便是只有一个理由让他这般对你进而远之。”
“什么理由!”恪侍君随即问道。
柳家主夫微微笑道:“那便是他从你一进宫开始便已经想着要除掉你!”
恪侍君脸色大变。
“他不与你亲近,躲你多的远远的,那往后便是你出了什么意外,都不可能牵扯到他的身上,别人也不会怀疑他,因为他根本便从未与你接触过!”柳家主夫掷地有声地说道。
恪侍君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了。
“所以,恪侍君自然不能中了他的诡计。”柳家主夫敛去了笑容正色道。
恪侍君握紧了拳头。
柳家主夫对柳江使了一个眼色。
柳江扶着恪侍君轻声安抚,“主子不要担心,只要你照着主夫的话去做,定然可以平安生下皇女的,等你生下了皇女,再对付蒙氏也不迟!”
恪侍君已经是被柳家主夫一番长篇大论给弄得头昏脑胀的,“本宫有些不舒服……”
“那奴侍先陪主子回寝殿休息。”柳江忙道。
恪侍君点头,随后便在柳江的搀扶之下回了寝殿,因为思绪被柳家主夫扰的乱七八糟得,便是御医都忘了请了。
柳江又安抚了他好一阵子,最后说了若是他真的不舒服晚上的宫宴便不要出席了,他方才转过神来。
“本宫没事,本宫只是太累了而已,本宫休息一下便好!”恪侍君连忙道,“这件事不能说出去,若是陛下知道了,定然会让本宫呆在宫中养胎的!本宫好不容易方才有机会见陛下,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那奴侍让人进来伺候主子就寝。”柳江说道,“主夫方才一路进宫,如今还未用午膳了,奴侍想去给主夫备些膳食。”
恪侍君脸色有些不悦,但是想了想,却还是点了头,“你去吧,替本宫好好款待父亲!”
他还不能甩开他,他还需要他的帮助!他既然能够帮他将情况分析的这般详细,往后定然可以帮助他除掉蒙氏,再踢走水氏,让他登上凤后的位置!他坐上了凤后的位置,他的女儿便是嫡女,继承皇位就是名正言顺!届时还有谁敢对他不敬!
柳江一看恪侍君的神色便知道他又在想着什么,心里冷笑一声,“主子放心,奴侍定然好好招待主夫的。”
唤了宫侍进来伺候之后,他便往大殿而去。
柳家主夫依然安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喝着茶,这便是见过了市面和上不了台面之人的区别,柳江伺候了柳家主夫多年,从未见过他是失态过也从未见过他被眼前的荣华迷了眼睛过,“奴侍已经让人在偏殿内备好了午膳,主夫可要移步前去用膳?”
柳家主夫搁下了茶杯,“皇宫的膳食我还是不用的好。”
柳江缓缓跪下,“柳江又负主夫所托,请主夫责罚。”
“你没有做错什么。”柳家主夫站起身来,弯腰扶起了柳江,“是我难为你了。”
柳江忙道:“柳江不敢。”
“你是我身边最信任之人,让你陪着一个蠢货进宫,岂会不难为你。”柳家主夫叹息道,“若是当时我知晓了妻主的用意,便不会让你进宫了,如今你已经进宫,也归了内务府掌管,我便是不忍也无法救你出宫。”
柳江闻言,脸色微变,“主夫这话何意?”
“方才我和那蠢货所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在我身边伺候了这般多年,也应该是听出了我的用意。”柳家主夫正色道。
柳江沉吟会儿,却还是道:“柳江愚昧。”
“妻主从来便没有将这个蠢货放在心上,便是他生了皇女,也不可能叫出一个好货来的。”柳家主夫冷笑道,“若是陛下是个昏庸之人,柳家或许还可以利用这个蠢货,可是陛下其实那种任由别人算计之人?当日陛下那般多柳家子不召,偏偏召了这般一个蠢货,或许便是为了绝了柳家成为外戚的可能。”
柳江心中一沉,“主子让恪侍君去接近豫贤贵君便是想逼豫贤贵君动手,从而除掉他?”
“那个蠢货即便听了我的话和蒙氏修好凭他的那个目中无人的张狂性子必定会闹出是非,届时若是皇嗣有什么损伤,蒙氏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柳家主夫冷笑道,“往后你在他的身边,也见机行事,他腹中的孩子,可是一个好武器,千万不要浪费了!”
柳江心跳忽然间有些不稳,“可是主夫……若是这般……”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们不会自己做什么,蒙氏若是能够忍的住,我们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机会罢了,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可是若是蒙氏忍不住动手了,蒙氏即便不死,也会元气大伤,而蒙家也会被连累!蒙氏出事了,三皇女自然无法置身之外。”柳家主夫缓缓道。
“主夫……家主的心意……”柳江的话没有说下去。
柳家主夫看着他,“柳家这般多年一直被蒙家和庄家压着,这口怨气柳家已经憋的够久了,如今既然有机会发作出来自然不能放过!柳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放才会将真相告诉你,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柳江咬了咬牙,“柳江虽然进宫为宫侍,但是柳江生是柳家的奴死是柳家的鬼!”
“很好!”柳家主夫满意地点头,“你除了在那蠢货耳边怂恿他寻死之外,还要看紧了他,莫要他再得罪了凤后!”
柳江微微一愣,沉思会儿,便明了,“主夫放心,柳江明白!”
“嗯。”柳家主夫说完,便又问起了赵氏的事情。
柳江将赵氏这些日子在宫中的情况一一说给了他知,末了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隐忧。
“一个民间男子居然会有这般胸襟……”柳家主夫眯着眼,“你以后多多注意一些,尽可能让那个蠢货远离这人,如今陛下正宠着他,而他的心性我们也还没弄清楚,再加之他那张脸……”话顿了顿,随后问柳江,“他真的长得这般向全宸皇贵君吗?”
柳江道:“柳江没有见过皇贵君,不过听宫里面见过皇贵君的人说,真的很像,比四皇女和三皇子都要像皇贵君。”
柳家主夫沉下了面容,“这件事急不来,走一步算一步吧,妻主也是这个意思。”
“是。”柳江应道。
柳家主夫随即站起身来,“往后我会尽可能地找机会进宫,不到万不得已,你便不要随便送信出宫,若是被陛下察觉了或许引起了凤后的猜疑便不好了。”
“是。”
“我还要去拜见凤后。”柳家主夫道,“希望凤后没有真的被那个蠢货给激怒。”
柳江道:“柳江送主夫过去。”
柳家主夫没有拒绝。
在柳家的引领之下,柳家主夫到了朝和殿,没有遭受到任何的冷待,不过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热情,水墨笑如同接见寻常的大臣正夫一般接见了他。
柳家主夫对此并无意外,恭敬寒暄一番之后便提了恪侍君那事同时也恭恭敬敬诚诚恳恳地向水墨笑告了罪。
水墨笑自然不会降罪,但是却也没有就这么作罢的意思,态度有些晦涩。
柳家主夫见了水墨笑这般态度,心里更是恨不得狠狠地给恪侍君一个耳光,不过却也不能继续深入说,便是他此时掏心掏肺了,凤后也不会相信,只能尽可能地在适度的范围之内表明柳家无意冒犯凤后,也无意包庇恪侍君冒犯凤后。
面对柳家主夫这般举动,水墨笑心思转了好几转,柳家究竟是真心还是假他无法确定,不过他却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柳家并不是那般重视恪侍君,不过这也不意外,任何一个大家族都不可能将未来寄托在了一个没有脑子的人身上。
总的来说这一次的见面还算是愉快。
柳家主夫的目标也是达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却也急不来。
水墨笑在柳家主夫离开之时还赐下了许多的东西,并且让人亲自送了他出宫,柳家主并无官职在身,所以柳家主夫并没有资格出席今晚上的宫宴。
……
恪侍君整个下午都在寝殿当中认真地休息着,养精蓄锐出席晚上的宫宴,直到了傍晚时分,恪侍君方才起身梳妆更衣,而同时,混乱的思绪也稳了下来,虽然他心里真的极为的不愿意,但是柳家主夫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为了平安生下皇女,他愿意向水氏低头也愿意和蒙氏修好,虽然他忍的心都疼了,但是只要想着光辉的未来,他还是强忍了下来了。
只要他能够如愿以偿,不管做什么他都愿意!
以前他在柳家不也是这般忍过来的?
当初他忍了过来,从此飞上枝头成为陛下的君侍怀上了皇嗣,如今他再忍一次,往后必定会荣华万丈!
届时,他要收拾蒙氏处置水氏也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不!说不定到时候他们真的如同主夫所说的那般自己斗得两败俱伤,也省了弄脏了他的手!
恪侍君这一次还真的是下了决心了,只是他此时却并不知道,不过是两个时辰之后,他的美梦便彻底落空了,他千辛万苦忍辱都要保护的孩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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